“我看见了地狱,就在我床下!”
凌晨三点,突如其来的电话,把林深吵醒。
迷迷糊糊中,电话那端的姚珍急促喘息着,冒出这么一句话。
“什么?”
林深打了个寒颤,后背冒出一层冷汗,睡意立刻飞到九霄云外。
“一扇窗子,能看见地狱的窗子……就在我床底下!”
“开什么玩笑?好好说话!”
“你听——”
电话里,不止有喘息声,还出现了一种怪物嘶吼声。
那声音很遥远,带着一阵阵回声。
林深仔细辨认,那声音只包含着一个字——死。
“姚珍,到底怎么回事?你先去洗把脸,清醒清醒,是不是梦游了?睡糊涂了?”
“林深,记住我的话,床下即地狱——”
说到这里,电话就突然断了。
林深拨打姚珍的号码,无人接听。
他实在太困了,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梦里,他的耳边一直回荡着姚珍的声音——“床下即地狱。”
五点钟,电话再次振铃。
这次打来电话的,是解密局安全处的张震。
“姚珍死了。”
猛然间,林深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怎么死的?她凌晨三点还给我打过电话。”
“法医说,死于凌晨三点十分,手里握着电话。最后一个电话,就是打给你的。”
林深匆匆起床,告诉张震:“等我半小时,马上来。”
姚珍的确死了,此刻,她坐在卧室的美人榻上,双手攥着手机,双眼直勾勾向前望着。
“她在看什么呢?似乎是……盯着床下面?”
林深俯身,看着床下。
床下铺着人字纹的橡木地板,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
姚珍说“床下即地狱”,但这里看不出丝毫异样。
林深钻进床底,用手指轻轻敲击地面。
这里是独立别墅的一楼,下面没有地下室。
如果按照姚珍说的,她在床底下发现了一扇窗,窗外就是活地狱。那么,林深此刻就该发现地狱才对。
笃笃,笃笃,笃笃——
林深把床下的木地板敲了个遍,也没发现空洞。
“找什么呢?”
林深爬出来,把两小时前的通话内容告诉张震。
“地狱?开什么玩笑?这里是京城最奢华的别墅区,富人眼中的世外桃源,穷人眼中的人间天堂,怎么可能出现地狱?”
林深皱着眉:“也许是……最近研究了太多东汉墓葬的不解之谜,导致姚珍有了妄想后遗症?”
“别瞎说,如果解密局的顶级工程师连这点压力都扛不住,那还怎么研究中微子?”
两人回到车上,看着各种检测人员提着工具箱进入别墅。
林深属于外勤调研部,张震隶属于内勤安保部。
职责不同,各有各的保密制度,可以自由交谈的内容不多。
“听说,你们上周刚从长安回来?那里是美食天下,吃得很开心吧?姚珍的抽屉里有两盒辣酱,还有一箱真空包装的油泼辣子,真是满载而归啊?”
林深皱眉,姚珍并不嗜辣,但是离开长安的时候,还是买了很多辣子,让他无法理解。
“林深,你跟姚珍是老搭档,她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对吗?”
“张震,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内部记录显示,姚珍分别在昨天、大前天、五天前的下午,去内部医疗室问诊。每次都说自己做了噩梦,心悸不安,需要一些镇定安神的药。我远程查看了医疗部监控,她说,自己梦见了地狱。”
林深无语,这不是新鲜事。
大概在一年前,姚珍做噩梦的情况就开始了。
一开始是梦见黑白无常和勾魂判官,后来是梦见上刀山、下油锅。
再后来,是梦见十殿阎罗和六道轮回。
“那是她个人的情绪问题,压力过大导致——”
“呜吼……”
一阵怪叫声从别墅里响起,紧跟着,林深听见了那种诡异的吼叫声。
“死……死……死……”
这种怪叫,他跟姚珍通电话时就听到过。
按照姚珍的说法,看见床底的地狱,就能听见这种声音。
“走,去她卧室!”
林深大叫,带头往别墅里冲。
刚到门口,穿着白色隔离服的同事就跌跌撞撞地冲出来。
“鬼,床下有鬼,有鬼!”
“就在卧室床底下,有个大坑,吓死人了!”
“快跑,有鬼!”
林深分开众人,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姚珍的卧室。
卧室床下,出现了亮光。
第一眼,林深就感觉到,那不是灯光。
世界上的任何灯光,都是有边界感的。
当灯泡、火光亮起的时候,映照在任何物体上,都会显露出形体。
可是,眼下林深看到的,是一种发光的雾气。
并且,雾气是缓缓流动的,从床下冒出来,向四面无声扩散。
“那是什么?血雾,是传说中的港岛血雾!”
张震在后面叫起来,喀啦一声,手枪子弹上膛。
林深倒吸了一口凉气,张震说的没错。
这种流动的红色雾气,正是让老一辈港岛人谈虎色变的“血雾”。
屯门十八人灭门案,将军澳十一户灭村案、北角镇国爱小学三十七无头尸案,都有人事先看见过流动的血雾。
阴阳术士事后总结,血雾即地狱血河漫堤所致。
血水泛滥,堤坝决口,河中血水就流淌到人间来了。
林深招呼张震帮忙,把大床拖到一边去。
现在,他看到了姚珍说过的那扇“窗”。
窗户就在地板上,形状扁阔,长度约五尺,宽度约三尺。
总体算来,比一张双人床的尺寸略小。
窗户只有窗框,没有玻璃。
血雾从窗框里漫出来,无声无息,极度诡异。
“死……”
那种诡异而撕裂的叫声,不断地从血雾中透出来。
“林深,这是什么?是地狱?是鬼门大开的地狱?”
林深强忍住恐惧,走到窗边。
窗下是一口井,不知有多深。
井中不仅有红光,也有绿光。中间是红的血雾,四周是大片大片的绿色起伏动荡着,不知是绿水还是绿雾。
“林深,林深,死……解脱,死……”
那声音越来越近,一只红色的枯骨大手,突然从窗框里探出来,抓住了林深的衣领。
啪、啪啪——
张震反应迅速,立刻开枪,直接对着大手清空了弹夹。
大手中弹,松开林深,倏地缩回去。
“林深,退后!”
张震一边叫着,一边换弹,随即对着窗框开枪,二次清空了弹夹,然后拉着林深逃出小楼,直接上车。
“刚刚是什么鬼东西?真是糟透了,姚珍到底惹了什么鬼东西……喂,我是张震,马上带队过来,到姚珍家的别墅。带重武器,有可怕的家伙!”
林深一言不发,怪手的出现,让他惊惧,但更多的是感到不可思议。
就是上周,在长安的酒店里,他晚上做噩梦,就梦见了这只怪手。
梦境很真实,但它在现实里出现时,他的内心竟然有了不真实的感觉,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梦,哪些是真?
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一辆黑色加长越野车停在别墅门口,八名全副武装的枪手跳下车,兵分两路,分别奔向小楼的前后门。
张震松了口气:“好吧,再去看看,小楼里究竟藏着什么鬼东西!”
林深下车,没有跟着进楼,而是去了旁边的救护车。
他拉开车门,姚珍的遗体躺在车厢正中,身上盖着白布单。
姚珍死了,按照法医的初步判断,她是遭受了巨大的惊吓,精神高度紧张,突然发生了重度脑梗,几分钟内就失去了自主呼吸。
林深上车,拉开白布单,看着姚珍青色的脸。
在长安,两人带队进入大蛇墓。
死在墓中的五个盗墓贼,脸色跟眼下的姚珍一模一样。
林深记得,当时姚珍就极其冷肃地说过:“天子下葬,万世不移,扰其眠者,死于须臾。”
在解密局的档案序列中,“大蛇墓”是代称。
中国上下五千年历史中,所有君王都是真龙天子,唯有一个人是窃国登基。
其名字中有一个“莽”字,故此,以“大蛇墓”代指他的陵墓。
大蛇墓是姚珍的解密课题,在她的极力请求下,林深才专门抽出时间,陪她下墓。
想不到,本来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探墓,竟导致了七名向导、十九名盗墓贼、十一位历史学家、四位考古学家的群体死亡事件。
他和姚珍退出大蛇墓解密行动,被剥夺了一年内自由行动的权力,直到现在,仍然在“禁足”期内。
“真是没想到,大蛇墓的事情会这么复杂?”
林深苦笑,以他在解密局的资历,如果不被姚珍连累,本来有很多重要工作可做。
当下,不但被禁足,还要卷入这种怪事里来。
“林深,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
林深吓了一跳,捏着白布单的手指松开。
白布单落下,又把姚珍的脸遮盖起来。
“大蛇墓里藏着交通工具,那些人肯定还活着。我能感觉到,他们就活在长安。到了某个预定的时刻,他们就进入大蛇墓,开启工具,冲天而起……”
白布单下面,姚珍的嘴部一张一合,分明是她在说话。
“姚珍,你还……活着?”
“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九颗太阳石都在他们手里,如果被他们带走,日月无光,天崩地裂,地球末日就到了……”
林深看得清清楚楚,是姚珍在说话。
一个已经死了两个多小时的人,突然间开口说话,简直不可思议。
“姚珍,你是活着,还是死了?”
“我死了,正在前往地狱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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