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通往清水镇的路。
和寿县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李荀月的手划过腰际。
大意了!
平时她习惯性地挂着腰包,腰包里有几把趁手的小菜刀。
可是今日她刚回屋子就换上了姐姐们做的冬衣,刚才又因为担心肴娘的病情走得急,两手空空就走了。
眼下什么防身的器物都没有。
她假装镇定地开口问道,“舅舅,还有多久到家?”
李勺又朝马背上抽了一鞭子,“快了,快了。”
语气中掩藏不住的雀跃,与刚才的焦急判若两人。
李荀月默不作声地掀开帘子。
马车已经绕过了蓬莱山,距离清水镇大约还有一刻钟的路程。
附近荒无人烟,只有大片幽深的树林,晚风钻进树林,便如同掉入了无尽的深渊,再也不知其去处。
李勺要干什么?
“舅舅,我前段时间在李记重新开门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呢。”
李荀月突然掀开门帘,状似无意地说道。
李勺的瞳孔突然放大。
奔驰的骏马叫了一声,似乎是被人勒疼了。
“我在钱庄里存了几百两,就等着您回家的时候拿来孝敬您呢,”她扑闪着杏眼,格外乖巧,“这次回家,您跟我一块儿去取了吧。”
闻言,李勺果然不自在地撇过头,声音僵硬地回了一句,“哦。”
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李勺转头又问,“放在哪里?我自己去取吧。”
李荀月的心越来越沉——李勺果然没有想送她回家。
“钱庄里的钱,只有本人拿着契书才能去取呢。”
李勺一下子变得焦躁起来,“怎么这么麻烦!”
“吁——”
他突然勒住缰绳翻身下车,领着马儿转了个面,“我突然发现路走反了。”
李荀月惊呼出声,刹那泪水盈眶,“啊?那怎么办?我……我还能见我娘最后一面吗!如果我娘不在了,我这个不孝女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不如随她去算了!”
“不不不!来得及的!肴娘……肴娘她没病重!哦不不,我是说,她的病应该没那么严重。”
眼见她万念俱灰一心求死,李勺害怕极了,生怕对方一死了之,钱庄里的几百两银子就打了水漂。
李荀月松了一口气。
看来肴娘没事儿。
那封信是假的。
送信的人也是假的,李勺和他早就串通好了。
好在李勺已经信了她的谎话,满心满眼都是钱庄里的几百两银子,说什么也会送她回到寿县。
可是没有安心太久。
在这寂静的小道上,有两路马蹄声交替响起。
一路是来自于他们的马车。
一路是来自于他们的身后——清水镇的方向,且这马蹄声来势汹汹,愈来愈近。
“这么晚了,你们去哪里?”
一男子骑着骏马横在他们之前。
李勺吓得甩了马鞭,哆哆嗦嗦地喊着“岑队长”。
岑大成面色阴骘地扫了他一眼,“怎么又回去了?”
李勺跳下了马车,“没没没有……是我愚钝,刚才走错路了,还请岑队长大人不记小人过!”
“人……人我给您带来了!”
李荀月终于把一切都串起来了。
来谎报消息的小兵,行为反常的李勺,原来都是受了岑大成的指使!
她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心思歹毒的男人。
白日里他虽然多次暧昧纠缠,但碍于脸面,不敢有太多逾矩行为,顶多是油腻了一些。
可在无人的夜晚,他却撕下了自己小丑的面具,露出了凶恶贪婪的真实面目,像一只盯紧猎物的野兽,浑身上下都透着嗜血的激动与疯狂。
就在一瞬间,李勺将李荀月推下了马车,飞速地驾车跑了。
娘的,怎么又是路遇色狼的戏码!这穿越还有没有点新意了!
李荀月心中暗骂,脸上却不显,佯装镇定道,“岑队长,荒郊野岭野兽多,危险的很,我们还是速速回村吧。”
岑大成眯着眼睛看她,“这时候了你还在装什么?”
“实话告诉你,是我让李勺把你骗到这里的。原本乖乖做我的女人,在蓬莱村有我护着,保管你日子过得舒舒服服,但你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岑大成想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失手的!”
李荀月冷声道,“你算什么东西?”
岑大成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一笑,“虽然长了副不错的模样,但到底是乡野里没见识的丫头。神虎营里的兵,还不算个人物吗?”
“在京城,你这样出身的丫头连给我做妾都不配,我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
福气福气,又是福气!
给个芝麻绿豆大官职傍身的男人做妾就是福气啦?
岑大成耐心耗尽,二话不说就把李荀月抱上了马背。
一双粗糙的手紧紧勒住她的腰,浑浊的气息吐在她的脖颈上。
恶心死了!
跟这个色鬼拼了!
她蓄足力气,使出吃奶的劲将胳膊肘往后一撞。
只听一声闷哼,岑大成从马背上翻了下去。
不是吧,她这么厉害?
还没来得及欣赏自己的战果,身下的骏马就载着她往前疾驰。
李荀月学着电视剧里勒马的各种姿势,可这马就像没有关闭按钮的发动机一样,仍然自顾自地跑着。
山路狭窄崎岖,马儿没有章法地胡乱跑着,树叶擦过她的脸颊,荆条划过她手背。
屁股还被颠得要裂开了……
今天怕是要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不是被颠死就是被撞死!
李荀月喉咙干地要裂开了,已经开始有了临死前的走马观花。
这辈子的走马灯很短,短到只有几个月,光忙着吃苦赚钱,一点儿都没有享受到!
要是听李老头的,乖乖在寿县呆着就好了……
真是人有多大胆,命就有多短!
厨艺大比什么的、老虎坝伙房什么的、香辛子什么的……处处是坑啊!
就在她痛苦回忆之时,马儿终于跑出了树林。
面前出现了一大片空地,她不用再担心会不会被树撞死。
可就在她放下心来的下一瞬,突然发现空地尽头是通往黑渊的悬崖峭壁!
“啊啊啊!”
拉着缰绳的手已经磨破了屁,可马儿仍然没有停下脚步。
李荀月心如死灰。
她要死了,细想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第一次穿越时不小心得罪了谢旻,导致之后步步被动,拿到了地狱难度的主线。
“该死的谢旻!”
落入深渊前的一瞬间,她朝着无边的夜空放声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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