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正浩咳了两声，尽量不带感情地宣布了项目分配结果。
苏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其他组员脸色各异，显然在消化这个难消化的信息。
宋仁同最先提出异议：“实习经理可以挂项目的吗？”
钟欣欣算组里唯一一个中后台，听到提问从做会议记录的电脑后面抬起头，看了下苏唯又看了眼梁正浩：“我不清楚，问问前总监办的？”
苏唯哪里知道，总监办又不处理人事工作。她求助似地看向她心目中最有经验的项目经理黄乐乐。
黄乐乐不似以往那般反应敏捷，低着头没看她，还是梁正浩点名，才慢吞吞地说了句“不清楚”。
“小苏，你先在业务系统建档，”梁正浩是个实在人，“既然岑总发话，项目肯定落在我们组了。工作你先做，遇到问题再解决问题，到时候是找IT找人事还是找...总会有办法。”
虽然他没说，但所有人都知道最后那个，是“找岑总”。
都这么明显了，即便实习经理不能挂项目，但只要唐岑开口，又有什么不能突破的呢？
大家或羡慕或郁闷地偷看苏唯，连钟欣欣也忍不住回想起那句“总监办自由进出”的描述，心下都在嘀咕：这后台这么硬的吗？之前没得罪她什么吧？
只有宋仁同依旧耿直：“苏唯拿下了也好，至少我们组前期的努力没有白费，没有让项目被别的组抢去。但我担心的是，她一个没经验的新人，上来直接给四个项目，做不做得过来？跑场站、看工地可是很辛苦的。”
“同哥最近不忙吧？”久不曾开口的黄乐乐不看苏唯，只望着宋仁同，“女同胞有难，咱们男同胞是不是应该伸出援手？”
宋仁同还没懂：“她挂着项目，有什么难的？”
黄乐乐笑道：“你也说是‘挂’，可没说是‘做’呀。”
迟钝如宋仁同也反应过来了。
按照工程部的规矩，为了保证责任压实，一个项目通常只有一个负责人，称之为项目经理“挂名”。负责人可以亲自处理项目独揽全部绩效，也可以把项目分给同组的同事协作，同时分出部分绩效。组里的每个项目都有一张统计表，最后交给梁正浩做些调整，把奖金按比例划分给每个组员。
通常情况下，项目经理都愿意自己拿下整个项目，这也是黄乐乐起先不愿意让苏唯参与的原因；但一个人时间精力有限，总有做不完的时候，自然就只能喊帮手、分果果。在黄乐乐这种挂名项目特别多的金牌经理看来，相比于熟悉分配行情、甚至可能携项目成果邀功的同组同事，实习生和实习经理这种什么也不懂的廉价劳动力就特有性价比。因为分配的时候权力在他，他说多少就是多少。
但现在这个权力到了苏唯手上，又或者说到了苏唯的靠山手上。敢跟苏唯挂名的项目要分成，那不是跟老虎抢吃的吗？
黄乐乐一边心疼那四个项目，一边给宋仁同挖坑：“同哥既然不放心，大可舍身帮帮苏唯，把项目‘做’了，也好赶在年底前冲一波业绩。”
宋仁同道：“你是她带教，你怎么不帮忙？”
黄乐乐做痛心状：“我这不忙不过来吗？苏唯昨天还跟我加班呢，是吧苏唯？”
苏唯似懂非懂，但黄乐乐确实很忙，也就没有多想，点了了点头。
下了会，宋仁同找上了苏唯：“我最近的工作遇到了一些麻烦，等我处理完了就来帮你。”
“谢谢同哥。”
“嗯你今天先建系统，”宋仁同直接进入“指导”的角色，“有不懂的随时给我打电话。别发信息，我不一定及时看到，最近项目上最近老遇到检查，我得在外面跑。”
苏唯连声答应。
经过茶水间，和她比较熟悉的方案工程师丁素在里面招手：“苏唯，过来。”
苏唯乖乖地走进茶水间，里面还有一个眼熟的小年轻。
丁素道：“这是施工六组的陈昀，他常年在外面跑，你肯定没见过，来认识一下。”
苏唯跟陈昀打招呼，陈昀晒得黑炭般的脸上明显地冒出两团红云，对苏唯伸出了同样晒得黑黢黢的手。
丁素一把打掉他的手：“臭小子不懂规矩，对女孩子问好就行，收起你那小脏手。”
陈昀连忙把手背到身后，点头哈腰地又道歉又打招呼，手忙脚乱的样子特别滑稽。
丁素道：“他只是不太懂人情世故，但人是老实人，活儿也干得踏实，这一点我可以给他保证。苏唯，如果方便的话，请你给他一个机会，丁哥谢谢你。”
苏唯懵懂道：“给机会做什么？”
丁素这才想起苏唯也是个老实人，但今天的事情又让他有点不太敢这么想了。想了想，丁素还是决定相信直觉，道：“你那四个项目，定了方案之后需要施工落实，我们公司是有自己的施工队伍，但具体由哪个组承办，还得项目经理决定。”
“噢噢，噢！”苏唯这才明白了，想起丁素以前的教诲，连忙看了眼茶水间外头，隐晦地说道：“没问题，到时请丁哥陪我去工程管理组走一走，比较一下各组能力。”
“‘匹配’各组的适应度。”丁素轻声纠正她。
明摆着是挑选，但话语上要注意剥离主观因素，把一切说成是客观限制，避免留下把柄。说话如同打哑谜，上班可真累啊。
从茶水间出来，一路上苏唯又遇到了三四个其他同事，有同组的有项目上各条线的，或暗示或明示，一下子她又成了香馍馍。下午更多的人因那四个项目找过来，有恭喜的有打探的，来人清一色地都是笑脸。只领固定工资的合同管理员钟欣欣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让人家搞事业，自己不还是在搞男人？
苏唯气闷地回到工位，有点委屈地看着黄乐乐。
“下班了？”黄乐乐揶揄地看着她。
苏唯早就跟他很熟了，想也没想地问道：“乐乐，你今天怎么不给我安排活儿？”
哪能再安排活儿啊？要是被唐岑知道他的项目苏唯做过，说不定兜里的这些也要改名姓苏。黄乐乐想定，笑嘻嘻地道：“你有新项目了，我哪能继续麻烦你啊？以前的那些你都别管了，晚上我请你吃饭，算是感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
苏唯觉得哪里不对，但方向想错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抢了你的项目？”
千禧广场的投标是梁工组的成员一起干的，那时候她还没来。这下项目全到了她名下，她又发现作为负责人居然有那么大的权利，有种愧对前期在千禧广场项目中付出过的同事的心情。
“瞎想什么呢！”黄乐乐也没想到苏唯这么老实，“同哥也说了，项目能落到我们组就是好事，你是天大的功臣啊！别想了傻姑娘，哥哥请你吃饭去。”
两人一起下楼，又一次约饭失败。
唐岑的新车今天停在公司大门口，见了苏唯直接拉开车门，众目睽睽下面不改色地道：“我来接你。上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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