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如果当初，你一定会怎样？
当洛司语被迫举着那纸遗书站在南容面前的时候，她清晰的看到被怒焰灼烧的黑眸深处，那汇聚成团的深深恨意。
南容从她手中接过遗书，到打开，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从头到尾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他甚至看都没看面前的女人一眼，径直离开。
足足有一个星期，他没有出现在洛司语面前。她找不到他，秦伟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洛司语知道，他一定是去找许安歌了。她也料到会被拒绝这个结果。
没有谁会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做赌注，然而她却猜错了南容的决心，更看清了兄弟情义在他心中的重量。正如洛司语所说的那样，南容是去找了许安歌。他是想跟她说清楚的，可却在见面之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条命的重量都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又怎么忍心让她跟着自己一起承受。那样会把她压垮，她还那么小，那么美好，怎么能让她耗费一辈子去守一个无望的结局。
从许安歌那里回来，南容把自己困在湖心小亭，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决定放弃许安歌的那个早晨，他第一次让泪水浸湿了俊颜。
找到洛司语的时候，他只道了一个，“好。”便转身离开。
于是之后所做的种种，无非都是为了逼许安歌死心。
原本计划的好好的，她果然追到了他的婚礼现场。他也成功逼走了她，甚至看见她冲进雨夜中的马路。他想过，用这样的方法逼许安歌离开，他的爱情就被他亲手判了死刑。但他不得不这样做，他太了解许安歌了。如果把实情都告诉她，她放手，但绝对不会离开。
她会和他一起承担，她甚至能没有尽头的等他一辈子。哪怕只是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他和洛司语。
可这样的一辈子，他要不起，更舍不得，也不忍心。
所以，宁愿让她恨自己，即便是要永远离开自己，也不愿她承受与生命相抗衡的重量。
所有的一切他都料到了，可唯独算漏了一个顾绍白。忘记了，她受的伤不会自愈却会有人来为她抚平，但这个人却不是他。
当看到她靠在那个男人怀里巧笑嫣然，弯着的美眸里熠熠发光之时，一种从未有过的妒火，强烈的腐蚀他的心。那时，南容终于知道，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叫——后悔！
爱情，从来都是自私的。
洛司语终于停下来，她低垂着眼眸，拿过面前的杯子，轻抿了口。不敢抬头看向对面，不知道那双正盯着自己的双眼里，到底酝酿着的是怎样的情绪。
许安歌听她讲完整个事件经过，完全傻在那里。
许是过于震惊，小巧的唇有些泛白失血，双眸瞠圆，愣愣的盯着对面的女人，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双眸呆滞无神，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灵魂的木偶一般，面如死灰。
原来恨了这么久，却是错了的。她最该恨得人，是她自己！
那些所谓的背叛，不过是情义两难全的无可奈何。
她有什么资格去恨！她凭什么去恨！
在良久的沉默中，洛司语终熬不住，她呼了口气，抬头，直直迎上许安歌木讷的眼神。
“安歌，南容，他没有背叛你。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都没有。我怀孕是假的，他从来都没有……碰过我。我……”洛司语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想告诉许安歌自己的感受，可还是鼓不起勇气，到了嘴边的话又被生生的咽了下去。
“我也没有，我也是被迫的。我妈说，我不嫁，她就死给我看，我没办法了。那时候，除了她……我真的，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对不起……”三个字终于毫无负担的说出口，她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为，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许安歌喃喃低语，洛司语却听的一清二楚，“抱歉，我前不久才知道真相。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对不起，都是我……”
她倏地笑了，几乎溢出唇边的那声“妈”被死死咬住。她偏过头，眼泪也哗哗的往下流，笑里带着自嘲。
“是景舒，全是她伪造的。”甚至就连病都是假的。“安歌，南容他，他一直都爱你，从来都没有变过。我和他有个约定，等遇到我喜欢的人，就离婚。他会重新和你在一起，可是……”
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洛司语沉沉的呼了口浊气，违心的话说出口，是句句灼心。“他会娶我是因为我哥，我会嫁他是因为景舒。现在，既然都是假的，那……”她险些说不出，缓了会才开口，“那这有名无实的婚姻就毫无意义，继续下去就是折磨。”
许安歌的视线终于在面前聚焦，她死死的咬住唇，黑眸被一层水雾隐在后面。握拳的手死死攥住，食指一侧被挖的血肉模糊。“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她喃喃的念着，倏地一大滴眼泪瞬间低落，随后一串接着一串在下巴上汇聚成晶莹的珍珠，落下。
“为什么！？”许安歌突然拔高的音调，引来了周围一小片惊讶的目光。“怎么能这样就把我丢了？他怎么能这样……”再也承受不住一般，许安歌将脸埋在双手手心里，“我恨了这么长时间……呵……又算什么呢？”
真是讥讽又可笑。原来比背叛更残忍的是，无法接受的真相摧毁了你所有的自以为是。
“安歌，你别这样……”洛司语皱着眉，看着好友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为什么你们当初不告诉我，如果你们告诉了我，我一定会……”
“你一定会怎样？”突然一道冷冷的声音插进来，许安歌所有的动作表情悉数僵住。心“咯噔”一下，狠狠的下沉。她愣愣的抬头，就在洛司语身后，几步开外的地方，站了一个身形高大，面容英俊的男人。
洛司语顺着声音转头，看到站立在身后的男人也是一愣。
而在他身旁站着的顾诺安，双手环胸，唇边勾出一抹得意的笑，一副好整以暇等着看好戏的模样。她这表情，让洛司语瞬间皱起眉。
而此时的咖啡厅里，悠扬的钢琴依旧，餐厅三百六十度沐浴在阳光下。
顾绍白整个人也是站在阳光里，可身上散发的阴冷之气，几乎冻结了周围所有的暖意。
他冷沉着的脸，阴鸷到让人心悸可怕，深幽不可窥探的黑眸底，似是有一把火在燃烧着，随后又被逐渐汇聚的风暴搅得一片凌厉摄人。
他微微眯起眼，凌冽的视线紧紧锁着面前泪流满面的女人，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似乎在极力压抑克制着某种呼之欲出的情绪。他什么话也没说，许安歌却慌了，她隐约感觉到他在生气，很生气！
她倏地站起来，绕过桌子疾步往顾绍白走去。“不是——”她要解释的话还未说出，便被顾诺安打断。
“许安歌，你这算什么？”顾诺安哼笑一声，满是讽刺，“这就是你嫁给我哥的原因？为了报复！没看出来啊，你有这么重的心机。你把我哥当成什么了？嗯？”
顾诺安在说话的时候，许安歌压根都没看她一眼，目光自始至终都盯在头顶的这张面无表情的冷漠俊颜上。
许安歌冲顾绍白一个劲的摇头，以此来否定顾诺安的话。
“你再狡辩也改不了你利用我哥的事实，你心里压根就没有我哥，你只是把我哥当成你报复的工具！你——”“顾诺安你给我闭嘴！”许安歌急了，想都没想就吼出来。顾诺安被她突然拔高的语调吼得一愣，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许安歌不理会她瞪过来的目光，视线重新回到顾绍白脸上。她双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衫，生怕他丢下自己走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带着浓浓的鼻音，她开口：“顾绍白……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顾绍白眯了眯眼，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好，我听着，你说。”他已经用淡淡的声音回答，要不是那双黑眸底掀起的风暴，许安歌真的会以为他压根不在乎。
“……”他静静的等着她回答。
可真到要她开口的时候，她只是翕动唇瓣，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顾绍白脸上的神色彻底沉了下来，阴鸷可怕，让人不由得心生惧意。许安歌也在他森冷的表情中，心狠狠的抽了抽。诡异的沉静在此时弥漫开来，伴着他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不催她，用足了耐心等。
时间就在两人的沉默中一分一秒的流逝，沉寂被顾绍白的冷嗤打破。他唇边勾起一抹冷酷又残忍的弧度。他抬手捏着她的下颚执起，俯身俊颜逼近她惨白的脸，“告诉我，如果当初你知道真相会怎么样？嗯？”
“……”许安歌死死的咬唇，像是被人扼住喉咙，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不说话，顾绍白便自问自答，“是不是会等他一辈子，就算他不要你。你也依旧会守在他身边，是不是？”他唇边挂起的凌厉更甚，“是不是特恨我救了你？若我当初没有救你，兴许他就会心软告诉你真相，就会回到你身边。”
“不是……”许安歌拼命摇头，眼泪忍不住掉下，一滴接着一滴像断线的珍珠。
每一滴落在他手上，像烫着他一般，皱了下眉，心似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拧紧，抽搐着，说不出的难受。“不要婚礼，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不是！我没有！”许安歌失声哭出，眼泪抑制不住的从眼眶中溢出。她顾不上视线模糊，也管不了擦掉眼泪。
可是她刚要启唇，解释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顾绍白倏地松开钳住她下颚的手指，直起身子撤离。
“恭喜你了，如愿以偿！”他说完，一把甩开她的手，没有一秒犹豫，径直越过她，大步走向门口。
许安歌双手依旧保持着刚刚抓住他的姿势，僵在半空中。周围他的气息一点点远离自己，她下意识的转身，不管不顾的追出去。
“许安歌！”眼见着她追上去，顾诺安这下急了，抬脚便要阻拦。右脚刚迈出一步，突然一抹纤细的倩影闪到面前。“你谁啊？让开！”心急要追上去，顾诺安瞪着洛司语，语气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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