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2章 她有些看不清他
庄晏是个极有涵养的人，又天生豁达随性，再加上成荫家里长辈的缘故，他对成荫一向比旁人宽容许多，平时就算再不耐烦时也不曾对成荫严声厉色过。
突然看见庄晏双目通红，成荫一怔，结结巴巴的道：“少……少主。”他想问少主这是怎么了，可看着少主的样子，他的话立刻就被堵了回去。
少主怎么了，怕是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
庄晏深深的看了成荫一眼，眸中的火气渐渐被他的理智压制。
“走吧。”他转过了身去，像是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成荫却还是怔在原地，看着庄晏沉重的背影，他就像是被人用锤子给敲了似的，脑袋里一阵恍惚，想着庄晏这段时间的沉默与漠然，他忽然重重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啪”地一声。
“少主很难过。”他追了上去。
“还好。”庄晏又恢复了起始的模样，只是无论成荫再说什么，他都不会回答一个字。
城西依旧是一片忙碌，江艾轩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便每日带着萧辰远去帮忙发粥，有他盯着，这几日这城西的灾民们倒是难得吃了几顿饱饭。
萧无忧则是一直在按照王文儿的吩咐配药，试着各个方子的药效，以便选出最靠谱的方子来试药。
晌午的时候，江艾轩和萧辰远过来给她们送了饭，萧无忧匆匆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王文儿也差不多，对于她们来说，此时和上战场差不多，不过人家上战场是为了收割性命，她们要做的是从阎王手里往回抢人。
虽说如今已经病情被抑制住了，但是是药三分毒，她们还是得尽快试出解药才行。
晚饭后没过多大一会，萧无忧忽听到了庄晏的声音，她往外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庄晏正带人盘问那些病人，也不知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情况，正在取证。
庄晏今个穿着身黛蓝的衣裳，外头罩着一件云纹外衫，身量欣长，容貌俊俏，在人群中极为惹眼。
萧无忧觉得庄晏今个挺好看的，可她依旧没多看，只强迫着自己收回了视线，怕被他发现自己是在看着他，再叫他误会什么，无地自容。
王文儿瞧着萧无忧那模样，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唉，果然还是个孩子。
外头，庄晏知道萧无忧就在附近，他虽在问话，可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他想管好自己，却是无能为力。
又没过多大一会儿，于斌带人过来送药材，王文儿手上忙着撵药，便对萧无忧道：“你出去接一下，对好了数目方便入册。”
“好。”萧无忧放下刚刚称好的药材，净了手便出了棚子。
看起来于斌方才干了脏活，他一身浅青色的衣裳好几处都沾了黑灰，笑容依旧：“萧姑娘，这是范御医挑选好的药材，说是运过来您与苏夫人可以直接用，不必挑择，这是单子，姑娘请看。”
于斌守礼的只握住了单子的一个小角，以避免和萧无忧有任何肌肤上的接触。
萧无忧抬头打量了他一眼，方才接过单子瞧了一眼：“叫人放下就是。”
于斌应了一声，转身和那些运药的小厮长工一起从马车上往下卸药材。看着于斌，萧无忧一时间有些迷惑，这几日来，于斌没有任何的异样，也并没有因为之前的那件事情有任何变化，可以说与之前还是一模一样，每次见了她依旧彬彬有礼，没露出半点异样，若非江艾轩整日在她耳边提醒，她几乎都要怀疑自己之前是做了一场梦了。
卸好了药材，于斌拿出汗巾擦了擦手上的灰尘，对萧无忧一笑，露出了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这几日死亡的人数明显减少，真是可喜。”
萧无忧看着于斌,并没接他的话，反而忽然问了一句：“我听旁人说，于公子从前在秦国生活，可对否？”她故意突然问出了这话，就是为了看看于斌的反应，说句实在的，她现在略微有些沉不住气，她有些急切的想要发现他的不对劲，以印证她的猜测。
可是萧无忧失望了，于斌听了她的话没有任何不妥，只微微抿了抿唇，低声道：“是，我养父母是秦国人，他们……都死了，死的很惨。”他表情在一瞬间布满了悲伤，装不出来的悲伤。
萧无忧想，若他这副模样是装出来的，那他这个人未免也太可怕了。
她移开了脸，不想被他的情绪左右了思想：“于公子还真的命运多舛，听了叫人涓然泪下。”
“萧姑娘……”于斌张了张嘴，却是忽然一笑：“萧姑娘有话直说就是，不必拐弯抹角。”
于斌的目光特别赤诚，叫人瞧了根本生不出半点怀疑，萧无忧再次挪开了目光：“我有个疑问，当初于公子是怎么通过的两国边境？”
于斌道：“秦国与齐国交界处有一条河，我是游水才过来的。”
游水？萧无忧几乎都要笑了，事实上，她此时眼中也已经带了笑意：“那于公子体力还真不错。”她话里有些嘲讽。
她看过这曲州城周围的地图，大概知道那条河的宽度，那条河说是河，可宽度可与江面一比，善水的人也不敢说能横渡过来。
于斌却像是没有发现萧无忧的嘲讽似的，只微微一笑：“运气好，侥幸罢了。”
萧无忧抬头看向他，很想看看他此时的目光是否如同方才那般赤诚，可这次他却微微垂眸，不曾叫她瞧见他眸中的情绪。
“我瞧于公子不是不知事的人。”她道。
“肉体凡胎，大家都是凡人。”于斌一笑，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这样的于斌叫萧无忧有些陌生，可再看，他却似乎还和从前一样。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看不懂一个人。
而两个人此时的表情完完全全的被庄晏看在眼里，看见萧无忧和于斌站在一处说话，还离得那么近，他心里极不舒服，甚至于有些嫉妒。
虽然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嫉妒的资格。
从前他只想着与她疏远开，日后泾渭分明，可现在他如愿了，萧无忧不理他了，他却反而更加关注她了。
从前她时不时的还会瞪他一眼，剜他一下，虽然那时他们之间并不愉快，可他至少还能时不时的看见她的模样，以解相思，可现在……
正与于斌说话的萧无忧忽感觉到了似是有人在看自己，她回头，正好撞见了庄晏那带着嫉妒与失落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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