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药庐,宁姝仍旧气鼓鼓的。司烨把她放到床上,她扭着头不去看他。司烨也不知她这样的情况到底是在生谁的闷气,若是生呼延清屿的气,如今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委实没有必要的。若是生他的气……他却不知自己究竟哪里做得不对。
思前顾后,司烨决定以小玩意诱之。
走到院子里,四处大雪覆盖,并没有什么可供他琢磨的物什。他盯着雪想了半晌,忽而忆起有一年东淮下雪,林甄带他和笑笑堆雪人的事,便打算做着小雪人来哄她。司烨蹲下身挖起一块,用手捏圆了放好,再挖一块,又做了一个小圆团,将它们竖着叠放。从树底下捡来两根纤细的枯枝,他撇去多余部分,插入雪团中。再去厨房里挑选两点碎炭,按在雪人的脸上,当做眼睛。等做好它,司烨把它双手捧起,走回房间。
彼时宁姝正坐在寒玉石床上百无聊赖,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大氅上的狐狸毛。眼风扫到司烨进来,哼一声仰头蔑他,待发现他手里捧着一个雪人,从小在南地生长的她哪里见过,登时被它吸引,目不转睛。
“给你。”司烨笑着把雪人凑递过去。
宁姝忸怩一下,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她乖乖伸手接过,放在手心上左瞧右看,即使掌心冰冰凉凉,也舍不得放手。司烨见她喜爱,眉目间对他的抵触消失两分,便试探着开口问:“丫头,心情好些了么?”
宁姝动作微微一滞,瞬间明白过来司烨是在刻意讨好她。小嘴一噘,把雪人往他手中塞去,小声道:“不想理你!”
“为何?”
宁姝双手绕胸,不看他。
司烨叹了一叹,坐去她身边,语气再柔几分:“丫头,是我做得不对,你别生气了。”
宁姝垂眸:“那你说说哪儿做错了?”
“……”司烨怔住。
宁姝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表情,狠狠瞪他,又嘟囔:“骗子,大骗子!不理你了!”
“柔柔!”
情急之下,司烨倒忘了如今不能叫她乳名的“忌讳”,这一举动不亚于火上浇油。宁姝瞬间被点燃,两只小手连翻去打他,边打边哭叫:“我再也不理你了,再也不理你!”
司烨的心钝钝生疼。静默立在那里,无话可说。
他知道宁姝如今这般是身不由己,更知她以后大抵都会是这样的脾性。但他一时还是不能很好地去适应。莫说自己不擅长照顾孩童,单单是曾经的恋人变成现在的仇人,一言不合就哭闹打骂,他还摸不透她的想法,这样的落差,他也是不知所措的。
宁姝打了一阵,闹了一阵,发现司烨反应奇怪,不安慰她也不哄她,久了就觉得无趣了。打他的动作越来越缓,最后手停留在他的身前,不动了。
对于司烨,她的感觉怪怪的。
明明他就是个仆人不是么?为什么待她这般凶?一点也不谦卑温顺,跟以前那些仆人根本就不一样,想拽就拽,想抱就抱。知道她不高兴,也不多哄一哄,还老不长记性,非要叫她乳名。她的乳名,才不是谁都能叫呢!
可是,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她也不是很开心,总觉得心里塞塞的,有什么闷着,上不去下不来,万分难受。
想着想着,她倒开始委屈起来,小嘴一扁,微微抽噎。
“明明是你做错了……”
司烨垂目:“嗯,是我做得还不够好。”
宁姝又道:“你为什么要和那个什么女帝一直说话?”
“什么?”
宁姝用手指去戳他的腰,低着头委屈巴巴:“你是我的人,又不是她的……”
司烨目中一颤,忽而明白她方才那样没头没脑的生气是为何,原来还真跟他有关系。
只是想通过后,他又忍不住心里窃喜,暗道原来柔柔还是在乎他的,不然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吃酸耍小性子。
于是他抓住她的小手,继续哄:“好,怪我!你说得对,我是你的人,我只是你的人。”
宁姝小脑袋一扬:“就是嘛,这样才对!”破涕为笑。
司烨见她来得快去得快,一时间感慨不已。正欲说句什么,宁姝突然一句:“我觉得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诶,明明就是我的仆人,结果一点都不乖。爷爷说你是大哥哥,可是你也没有大哥哥的样子啊,温吟与比你小多了,也不会成天让我这样生气!”
司烨趁着她还未发现自己的动作,很是怀念的摸了摸她的脸颊,道:“因为我和你的那些仆人不一样,和温吟与也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司烨神色认真。
宁姝星眸中闪了闪,直直盯着他。过了片刻,又收回目光,几分失落,露出极为惆怅的表情轻轻道:“娘亲也这样说过,可是她还不是跟阿爹一起离开了?”
司烨猛地一震。
宁姝接着絮絮:“我知道,娘亲一直不希望我留在往生门,她想我跟外面小朋友一样,简简单单长大,所以拜托爷爷带我走。虽然我不太清楚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但肯定不是我的家乡就是了。以后,我应该也见不到爹娘了吧。”说罢,她又怯怯看向司烨,小心翼翼:“如果,如果我以后乖一点,听话一点,你能不能不要像我爹娘那样,弄晕我,然后偷偷走掉啊?”
司烨薄唇微抿,目中动容,摇头:“柔柔,我不会偷偷走掉的,我还没有陪你长大,怎么会丢下你一个人?”
宁姝瞬间笑了:“虽然你这个人脾气不好,手脚又重,待我也凶巴巴,但是你做的饭菜好吃,我很喜欢。”
司烨忍俊不禁:“所以你怕我走只是因为觉得我做的饭菜好吃?”
宁姝点点头,又摇摇头,想了一阵之后,伸出手朝他怀中扑去。
靠在他的怀中,宁姝闭上眼睛,声音小小:“大哥哥,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司烨心神一漾,颇有恍如隔世之感:“是吗?”缓缓抬手,极为小心地抱住她,生怕自己动静太大而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亲近。
宁姝蹭了蹭他的心口,小声却坚定:“嗯!”
“那……你多抱一阵。”说着,他渐渐收紧双臂。
窗外大雪纷飞,饶是开着窗户,司烨也觉得屋里很是暖和。不知下次还要多久她才允许自己抱她,难免贪恋,沉溺其中。
突然,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司烨略是一惊,回头。
北凛松寒亦是吃惊,他哪里知道司烨和宁姝会拥在一起?自己这冒冒失失的,倒像是扰了人家好事。转念一想,上午宁姝还那样对待司烨,到了下午竟就这样亲密了,是宁姝恢复了呢?还是说司烨哄孩子的手段一流呢?
“北凛前辈有事吗?”司烨问询一句,波澜不惊地收手。
北凛松寒回神,意味深长道:“本来有事,如今倒是没事了。”
宁姝揪着司烨的衣服,从他怀中探出头来:“什么有事没事,你们的话好奇怪。”又道:“对了爷爷,今天我们遇到死人了,你害怕死人么?”
北凛松寒怔了怔,这片地方不大,要真死了人,他早就应该听到风声的,可目前外面倒是一派风平浪静。而宁姝也没必要撒这个谎来骗他。如此,他向司烨投以问询的目光。
司烨叹了口气,道:“北凛彻他……”
话音未落,北凛松寒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立即吹胡子瞪眼,骂道:“那孙子真是个憨憨!”
宁姝眸中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事情。
北凛松寒继续道:“个憨憨,成天不干正事!以前还能装装乖巧窝在家里,现在可倒好,那呼延清屿一继位,他立马就跟狗见了肉骨头似的,凑在那恶女人身边。老夫这次就回去,除了他在家谱上的名字!免得等老夫百年,还遭人唾骂说老夫纵了个祸害!”
宁姝用指尖揉了揉额角,低声喃喃:“憨憨?祸害?”
北凛松寒更是生气,道:“这憨憨犯下的孽障只怕得用他命来偿了!瞧瞧这丫头,原本多乖多机灵,现在……唉!”摇头间发现司烨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问:“小小鬼,琢磨什么呢?”
司烨眉头皱起,沉吟:“晚辈其实不明白,北凛彻为何一直针对柔柔。柔柔她那样的身份,招惹她一个便讨不得好,更何况她背后还有整个往生门。往生门是南地最大的势力组织,若她在北域出事,南地不可能就此任事平息。那么,他选择柔柔下手,是个人仇怨,还是把她当作一颗棋子?”
北凛松寒一捋胡须,道:“哪有什么个人恩怨?这事啊,其实也不难琢磨。北域擅长兵事,这几年又兵足马肥,粮食富余,无灾无害的,自然就想搞些事情出来当当消遣了。何况如今那恶女人才继位,即使不真正出兵,放出些风声,也能博得一片赞誉,震慑那些不支持她的。”
“如此,他们选择针对柔柔,只是因为她凑巧是南地人,而背后又有些关系?”
“老夫是这样想的,”北凛松寒瞥了宁姝一眼,收回目光,“不管怎么说,他们盯上了丫头,一计不成还有二计,消遣也好,认真也罢,该防得防!老夫年纪大了,又不涉及政事,哪怕有些时候看得通透,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小小鬼,看好你家丫头吧!”
在霜河药庐又待了三天,等北凛松寒置办完当地的特色药材,马车便往万梅堡方向行去。
时至这刻,司烨才知道,北凛松寒正在他们入境之处,是因此地有一味雪絮冬花,乃治疗心绞疼痛的药引。接到萧影的碧波折子算是意外,看了折子内容后,他猜到是自己的游线金针终于有动静了,才在这边多停留了几日。
已经摸透北凛松寒对北凛彻的态度,之前迷惑又有了答案,司烨渐渐放下心来,不再时时刻刻提防戒备。
不过他也有不明白的地方,北凛彻再怎么说都是北凛松寒的亲孙,在北域人的眼中,北凛彻那般行径无异于为北域谋福祉,是件值得高兴的大好事,可每每北凛松寒提到他时,目中的鄙夷和不屑却一览无余。明明爷孙,却似仇人一般,这样诡异的关系,司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思来想去,只能推测是他们之间,定然藏了外人不知道的秘密。
一路上,司烨都是沉默的。
北凛松寒上了年纪,在马车里只有一个动作,揣着手,闭目养神。而宁姝恰好跟他们反其道行事,一会儿趴在车窗撩帘看看风景,一会儿伸出手拽两片叶子进来吹曲,一会儿又躺到对面搅衣领上的狐狸毛玩……千万举动,总归没有闲着。
司烨担心宁姝这般好动会扰了老人家睡眠,低声一咳,提醒她消停。而宁姝却误会他是要同自己谈话聊天,星眸陡然明亮,满脸期待地望着他。司烨略是一叹,只得坐去她身边。
“大哥哥,我们还要坐多久的马车啊,好无聊!”宁姝小小声嘀咕。
司烨有出发前熟悉路线的习惯,听到她问,思索片刻后道:“从小镇出发,三个时辰之后能到即含城村,继续走,一天左右入即含城。离城北行是……”
宁姝在心里默默重复着那些地名,越听越迷糊。不待司烨说完,她已经不耐烦,伸出小手晃动,示意他别说下去了。
司烨笑了一瞬,道:“又不是时刻都待在马车上赶路,到吃饭睡觉的时点,我们一样会去寻饭馆客栈解决的。”
宁姝点点头:“那还可以。”看向司烨:“我听和阆说,他们这里好的吃食都在城里,等我们入城——啊!”
马车突然急停。
宁姝本就坐得不老实,骤停之下,她身子一倾,直接向司烨怀中扑去。司烨眼疾手快接住她,赶紧问她有没有撞到哪里,见她摆手说没事,又看向前方,满目疑惑。
北凛松寒也被这莫名的一下给震醒了,睁开眼睛,面色有些阴沉。外面天寒地冻,路滑是常事,可这样的停顿却显得诡异,更何况和阆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好把式,按理来说这一路上都不该出现此类事故才是。
“和阆,怎回事?”北凛松寒开口。
帘外没有动静,一股血腥气却飘漏进来。
北凛松寒看向司烨和宁姝,暗道这事莫非对那孙子有关?转念一想,北凛彻几年未和他亲近,对他又惧又愧,知他在马车上,定然不会主动来招惹的。便收回目光,伸手撩帘。
“我来。”司烨忽然开口。
他把宁姝带去北凛松寒身侧,握紧剑柄,跳下车去。
车轮前有几块黑石头,死死抵住它们,这行为明显是人恶意为之。
司烨对这样的把戏并不陌生,只是没有看到和阆,空气中的血气又明显,心里不太踏实。四周望看,一声冷笑从上方跌落,继而几束身影纷纷落下。司烨仰头,赫然发现和阆被吊在半空中,脖子上缠绕细线,勒进皮肉,眼眶淌血,四肢下垂,显然已经断气。
几个男人周身尽是杀伐气息,手握兵器,呈圆之势,朝他们包绕围近。
司烨冷静拔剑。
兵刃交接的金属声传入车内,北凛松寒心里咯噔一声,知道遭遇了这片地方的山贼,和阆肯定凶多吉少,不免几分焦虑。再仔细分辨,对方大抵有五六人,司烨虽有功夫在身,却不知他功夫到底几何。可叹宁姝如今宛若小童,什么都不懂得,而他多年浸淫医术,早年间会的些招式几乎忘得一干二净。万一司烨不敌,那他和宁姝两个,怕是只能命丧于此。
“大哥哥在和谁打呀?”宁姝竖着耳朵听,“一、二、三、四、五、六,加上大哥哥,一共七个人。大哥哥用剑,对面的兵器有两三种呢!”
北凛松寒见她一脸天真烂漫,全然不知此刻何等危险,不免心下感叹,和蔼问:“丫头,你怕不怕?”
宁姝果断摇头:“有什么好怕的?死人,我见过呢!”
“那万一,大哥哥出事,我们落入山贼手中,你怕不怕?”
宁姝噘嘴想了想,仍旧摇头:“我相信大哥哥,他才不会让我有事!”说着就要撩帘观望。
他们未察,谈话间外面的声音已然消失,周遭一片静谧。
宁姝的手刚碰到帘子,外面同样伸进只手来。宁姝睁大眼睛瞪着那只手,两秒钟后,毫不犹豫地牵住了他,将他带上车来。
司烨面色如常,呼吸略有两分急促,除此之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但宁姝发现他的眉尾和手指都沾上了血渍,便拿出自己的手帕,细细帮他擦了。
司烨笑了笑,屈指刮一下她的鼻尖,安抚她后,又对北凛松寒道:“那几人行事狠毒,劫财取命,手法娴熟,定不是头回这般行事。他们功夫尚可,若平民遇到,必然难逃一劫。如今我已除之,不知你们北域于此的刑法定罪是如何?”
北凛松寒似笑非笑,道:“只要不是死在城里镇里,人尽皆知的地方,死的不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都是无所谓的。”
司烨不熟悉北域之事,每个国家的行事风格也有个千秋,饶是听罢心头郁郁,也没有言说其他。沉默片刻后,他道:“如今和阆身亡,我可以驾车。只是雪地行驶实乃头遭,若有颠簸,还望北凛前辈包涵。”
北凛松寒连连摆手:“不碍事,再行不久便到城村,小小鬼坚持一阵,等到入村,老夫自会再找个车夫应付。”
“好。”司烨应声,又撩帘出去。
这下宁姝可不答应了,见司烨要去外面,立刻起身,也跟着出去。
“……”司烨敛目,“外面风大。”
不待他说第二句,宁姝已经坐好,两条腿垂在空中荡啊荡,揪起发梢玩弄,道:“我偏要跟你在一起!”
司烨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妥协:“好吧。不过若是冷了,还是进去坐着。”
“好!”
马车徐徐前行,半个时辰后驶入城村。稍作休整,找到车夫,更换马匹,马车又继续北往。
一连好些天都在赶路,尽管确实经常停下入城入镇置办补给休息,可停留时间太短,宁姝正是玩心大的时候,日子久了,被迫压抑着,倒越发不痛快起来。
好不容易要到万梅堡了,马车放缓前进速度,四处的景致也发生巨大变化。
“离国都胜宛越近,这周围就越繁华,当然,人一多,就显得温暖,因此这边的春雪融化比其他地方要快上许多。不出几日,这满地方都会开碧色鸢萝。鸢萝馥郁香甜,拿来酿酒,也是北域一绝。”
宁姝趴在窗口看,见这里的屋舍偏多,倒有几分家乡感觉,不禁有些怀念。又见到大街上人潮如流,好些摊子前更是排起长龙,好奇问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呀?”
北凛松寒瞥了一眼,答:“这边吃食多,冬季是北域最闲的时候,因此那些人有功夫到街上排队买这些玩意。像什么炒米、三色豆包、拔丝奶豆腐,哦,最好吃的要数东头那家羊肉烤饼。他家羊汤清亮,不膻不腥,只有个鲜字。用那样的羊汤和面烤饼,再往饼子里夹一层香软入味的羊肉,巴掌大的小饼拿着暖和,吃起来又酥又脆,入口即化,再喝一口撒有细碎芫荽的清汤,当真回味无穷。”
宁姝被他说得直咽口水,眼巴巴地看向司烨。
司烨宠溺一笑,道:“知道了,等住进客栈,我去给你买。”
“我也要去!”
“好。”
宁姝甜甜笑开。
安顿好住宿,她早就急不可耐,拖了司烨的手要上街。司烨颇是无奈,跟北凛松寒打了声招呼后,牵着她走下楼去。
“柔柔,先说好,外面人多,你不能乱走。”
“知道了!”
“还有,这里是北域,与南地不同,万不可与人发生争执。”
“嗯嗯!”
“对了,你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遇到问你些奇怪问题的,你就说不知道,敷衍过去。”
“好!”宁姝拖长尾音。
“另外,凡事有我,你不要——”
宁姝蛾眉蹙起,挣脱他的手,绕去他面前。
“你不要以为我是两三岁的小孩子行不行!什么不跟陌生人走,不跟陌生人吃东西,不跟陌生人说话,我都知道的!”
司烨张了张口,又打消念头,重新向她伸出手去。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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