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不后悔
我实在太累了。
我整个人埋进被子里，把纸巾摆在枕头旁边，防止自己醒来时找不到纸巾擦鼻子。
昏睡之际，我又突然想，下雨的时候蒋时川在干嘛呢，刚刚的时候我被为难的时候他在做什么，他会不会后悔和我签订协约。
我不知不觉就睡着，甚至梦见自己刚刚回来的那天。
我没在走廊上撞见蒋时川，我甚至从来没有和他见面，我按照原定计划报复蒋家，很快脱身离开，潇潇洒洒开始旅游。
……
这里没有感冒药，管丘彻问遍节目组都没要到感冒药，等到他反应过来要和老三开三轮车去买药时，却见蒋时川已经提着一袋子绿盒子黄盒子回来。
感冒灵，消炎片，咽炎片，应有尽有，管丘彻看得眼花，最后不免感慨一声：“还是对象好啊！”
蒋时川在看见宋清渔摇摇晃晃回屋时心就开始揪起来，他顾不上吃饭，马上就去买药。
他自己也不会买，不知道宋清渔到底是什么情况，只好顺着店员的说话把所有有可能用到的药都带回来。
他去厨房烧开水，热水咕噜咕噜冒泡，蒋时川动作机械泡药，管丘彻推着轮椅来凑热闹，他伸手就要去碰杯子，却被烫得一激灵，半天没有缓过来，还在嘀嘀咕咕：“哥，我去端给姐姐吧。”
蒋时川突兀不许他来，他把管丘彻支出厨房，哪怕对方面露苦闷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蒋时川自己看着氤氲热气发呆，白色的一团团气消散很快，屋外还在下雨，雨落在窗上，顺着车窗汇聚成蜿蜒的，乱七八糟的小溪。
大部分人都只是他生命的玻璃上缓缓划过的雨水，蒋时川看着雨滴出神。
事情本该就是这样，雨来得快走得快，大家不过匆匆一瞥，日后不会再见面，就像是蒸发走的雨水。
可是宋清渔不是雨。
宋清渔是雾气，擦掉又怎样，她很快又聚起来，他看不清，也擦不掉。
他自己也看不透自己，如果不在意，为什么要再专门给她准备那一枚长命锁？
他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答案，他不希望宋清渔哭，宋清渔该是明媚的，一直有笑意的。
蒋时川把手揣进兜里，又摊开掌心，抹在杯子旁，还是烫手，不适合人直接入口，心里再着急他也不能就这样去找宋清渔，他刚刚走得太忙，肩上也残存着雨水。
雨，雨怎么就这样渗透进他的人生。
蒋时川把身子往后靠，短暂松力，把自己交给身后的墙壁。
他的感情一片空白，一直只顾往前走，暂且忘记孤独，等到实在走不动了，他站在原地，才发现自己置身于黑暗之中，他终于感知到孤独的感受。
太寂寞，寂寞到呼吸不过来，所以才会下意识去找宋清渔，她的房子像蜗牛窝，满满当当塞满东西，挤一点才好，这样子孤独才会暴露在灯光之下，无处躲藏，再被暖灯驱赶走。
蒋时川也不算第一次直面感情，高中时有一个蓝眼睛女孩把他堵在楼梯间，用英语和他大胆示爱，那是他第一次牵手，一个没有接触过爱情又充满好奇心的少年做出本能选择，但他们只是牵了牵手，在楼梯拐角，他突然问：“你喜欢我什么？”
蓝眼睛白皮肤的女孩脸上长满雀跃的小雀斑，她指着身后，蒋时川顺着她目光望去，猝不及防看见躲在角落的一串人头，全部用八卦的眼睛看他们，像是在看马戏团的猴子。
少女说：“我从来没有和亚裔男孩接过吻，我觉得很好玩，我们打了个赌，赌我今晚可不可以亲到你，怎么样，有兴趣参与吗？”
蒋时川佩服她的自然，甩开和他交错的那只手。
他说：“再见。”
他结束了自己为时不到五分钟的初恋，蒋时川不再渴望追求那种感情，喜欢究竟是什么？上头？多巴胺的分泌让人追求快,感，他不喜欢自己被情绪控制。
杯子里的白气已经不再飘散，蒋时川回过神把杯子带去宋清渔的房间，这里没有开灯，只能隐约看见床上咕隆成一团的杯子，宋清渔就埋在被子里。
蒋时川扯了扯对方枕头一角，却没有开灯，怕猛烈的灯光照到她眼睛。
我就这样迷迷糊糊被一个声音唤醒，瞌睡虫还没有被完全赶走，我翻个身想要继续睡，那只手又不安分继续扯我枕头。
我耳朵蒙着，听不清声音，我下意识意味来者是管丘彻，蒋时川当然不会来，他巴不得我昏睡在这里还差不多。
我往后撤，再慢慢睁开眼，只看见对方的轮廓，我开口，声音还是嘶哑：“怎么了。”
“喝药。”黑影回答我，我只好坐起身，接过杯子，脸贴上去，此时我还没察觉任何异常，只觉得药一股苦味，两口就喝完，赶忙哈气。
对方突兀问我：“你后悔吗。”
管丘彻难不成还是在为上午的问题忧心？
我大咧咧把杯子还给他，苦口婆心开口：“这有什么的，我以前读过一篇小诗。”
“我特别喜欢，到现在我还可以原封不动背出来，你听好了：我们不要在这里，跟我回去十八岁，躲到台大校园杜鹃花丛下，不要被命运找到，但是我无法避免，十八岁那一年对警告置若罔闻，我了解我自己，我如果重回十八岁，我仍然会从杜鹃花丛中冲出来，对命运说，我在这里。”
嘴里还是苦味，但我莫名一股热血，这句话从高中起就写在我的摘抄本上，激着我一路往前走，我笑了笑，不知道他可不可以看见我的笑容。
我没有骗他，我低声说：“我不会后悔，我的选择我会一直做主，我不会害怕命运的捉弄，听起来是不是很文艺？”
男人端着杯子的手好像不太稳，我叹口气，示意他不要再继续担心，脑袋虽然昏沉，但我已经慢慢恢复神智。
室内好安静，我似乎都可以听见屋外的雨声。
“我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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