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魔法 > 挪威的森林 > 第九章 (上)

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第九章(上)(本章免费)

    一九六九年那一年,令我一筹莫展地想起了泥沼。那是彷佛每跨出一  步,鞋子就会完全脱落的黏性泥沼。我在那样的泥泞中非常艰苦地艘步。前  前后后什么也看不见,无论走到何处,只有一望无际的灰暗泥沼在延续著。

    甚至连时间也配合我的步伐瞒珊而行。周围的人早已跑到前方,只有  我和我的时间在泥泞中拖沓看爬来爬去。在我周遭的世界发生很大的变化。  例如约翰柯特连这些名人都死了。

    人人呼吁改革,彷佛看见改革就在不远的地方到来。然而那些变故,  充其量只不过是毫无实际又无意义的背景昼。我几乎没台起脸来,只是日复  一日地过日子。映现在我眼前的只有永无尽头的泥沼。右脚往前踏出一步。  举起左脚,然后又是右脚。我无法找到自己的定位。也无法确信是否往正确  的方向前进。只知道必须往前走,于是一步一步地往前。

    我踏入二十岁,秋去冬来,而我的生活丝毫不起变化。我继续不感兴  趣地上大学,每周做三天兼职,偶尔重读《大亨小传》,到了星期天就洗衣  服,写长长的信给直子。有时跟阿绿见见面。吃吃饭,跑跑动物园,看看电  影。出售小林书店的事进展顺利,阿绿和姐姐就在茗荷谷一带租了一间两房  -听的公寓单位合住。阿绿说,如果她姐姐结了婚,她就搬出去另外租房子。  我曾受邀去那里吃过一次午餐,那是-间向阳的漂亮公寓,阿绿看起来比起  住在小林书店时生活开心得多。

    永泽几次邀我去玩,每次我都以有事为理由推辞了。我只是嫌麻烦。  当然我不是不想跟女孩子睡觉。但一想到只是在夜市里喝酒,找个适合的女  伴搭讪,然后上酒店的过程,我便觉得厌倦起来。对于永远乐此不疲的永泽  这个人,使我重新涌起敬畏之心。也许受到初美那番话影响。令我觉得与其  跟陌生又无聊的女孩上床,不如回想直子的事更快乐。那天直子在草原中引  导我射精的手指触觉,比任何事都鲜明地留在我心中。

    十一月初,我写信给直子,问她冬暇时,我可不可以去那里见她。玲  子回信给我了。她说很欢迎我去。由于目前直子还无法顺利地写信,所以由  她代笔。不过,直千的病情没有恶化,只是像波浪一样有起有伏,不必担心。

    大学一放假,我就把行李塞进背襄,穿上雪鞋去京都。就如那位奇妙  的医生所言,被雪环绕的山中情景的确美不胜言。我和上次一样,在直子和  玲子的房间住了两晚,度过跟上次差不多一样约三天。入夜后,玲子弹吉他,  我们聊天。白天没去野餐,而是三个人玩越野滑雪。穿上滑雪鞋在山里走了  一小时,不由气喘喘地汗流侠背。空闲时间里,我也帮帮大家除雪。那叫官  田的怪医生偶尔加入我们的餐桌,告诉我们“为何人的中指比食指长,而脚  适得其反”的事。看门的大村依然谈起东京的猪肉话题。玲子非常喜欢我带  去当礼物的唱片,她把其中几首写成乐谱,用吉他弹奏。

    直子比起秋天时沈默寡言得多。三个人在一起时,她几乎没开口说话,  只是坐在沙发上微笑。玲子代替她说了许多。“不要在意。”直子说。“现在  就是这样,听你们说话比我自己说更开心嘛。”

    当玲子借口有事外出时,我和直子就在床上拥抱……

    “这个学年结束后,我想搬出宿舍,另外物色房子。”我说。“我对宿舍  生活渐渐生厌,而且只要打工,生活费不成问题。如果可以的话,要不要一  起生活?就如上次所说的。”

    “谢谢。听你这样说,我好高兴。”直子说。

    “我也搅得这里是个不错的地方。既安静,环境又好,玲子也是好人。  可是不宜长居。

    因为这里太特殊了,住得愈久愈不容易离开。”

    直子不说话,眼睛望向窗外。窗外只能看见雪"雪云阴沈沈地低垂看,  被白雪覆盖的大地和天空之间,只露出些许空间。

    “你可以慢慢考虑。”我说。“无论如何,我会在三月以前搬家,若是件  想到我那里去,随时欢迎你来。”

    直子点点头。我像捧住一件容易打破的玻璃工艺品般阵阵拥住她的身  体。她的手臂绕看我的脖子。我赤裸看,她只穿看一条白色的小内裤。她的  身体很美,怎么看都看不厌。

    “为何我不会湿?”直子小小声说。“我真的只混过那么一次。在我四月  的二十岁生日那天。那个被你占有的夜而已。为何我不行呢?”

    “那是精神方面的问题,过些时候就会很顺利,不必急。”

    “我的问题全是精神力面的。”直子说。“倘若我一辈子都不湿。一辈子  都不能做爱,你还会水远爱我么?你能永远忍受只有手和嘴唇的性爱么?抑  或你跟别的女人七林来解决性问题?”

    “我在本质上是个乐观的人。”找说。

    直子从床上坐起来,套上  t  恤,穿上法兰绒衬大和蓝色牛仔裤。我也  穿回大衣。

    “让我好好想一想。”直子说。“你也好好想一想吧。”

    “我会的。”我说。“还有,你吹笛子的技巧不错。”

    直子有点脸红,嫣然一笑。“木月也这样说。”

    “我和他在意见和兴趣方面十分相投哪。”说看。我笑起来。

    然后我们在厨房的桌子相对而生,一边喝咖啡一边谈往事。她逐渐可  以谈-点木月的事了。她零零星星地选择词语来说。雪时下时停的。三天里  从末见过晴空。分手之际我说我三月会来,然后隔看厚大衣抱看吻她。“再  见。”直子说。

    一九七  0  年翩然来临,我的十多岁年代完全打上休止符,走进二十年  华。然后我又踏入新的泥沼。期末考试,我比较轻松地通过了。因我无所事  事,天天上学,不需要特别用功就轻睡松松地通过考试了。

    宿舍内部发生几件纠纷。加入学派活动那夥人在宿舍里藏起头盔和铁  棒,为这件事而跟舍监锺爱的体育系学生互相冲突,造成两人受伤,六人被  赶出宿舍。那件事留下很长的手尾,几乎每天都有小冲突。宿舍内笼罩看一  股沈重的空气,大家都神经过敏起来。我也因此受到牵连,差点被体育系那  班家伙打一顿,幸好永泽进来调停才解决了。不管怎样,这是我搬出宿舍的  时机。

    考试告一段落后,我开始认真地找房子。花了整个星期时间,终于在  吉祥寺郊外找到一间便宜的房间。虽然交通不太方便,庆幸的是烛立-间,  可以说被我捡到便宜货了。这间类似守院子小屋的房间孤零零地养在一大片  它的角落上,跟正堂之间隔看一个相当荒芜的庭院。屋主使用正门,而我使  用后门出入,可以保留隐私。一房一小厨房和厕所,还附设一个超乎想像的  大壁橱。甚至面向庭院有个套廊。房租相当便宜,条件是房东的孙儿明年可  能上东京来,到时我得搬走。屋主是一对脾气很好的老夫妇,不会挑剔什么,  叫我随意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永泽帮我搬家。他不知从哪儿借来一部小货车,替我载行李。又照承  诺把冰箱、电视和大热水瓶送给我。对我而言。正是求之不得的礼物。两天  后他也搬出宿舍。搬到三田的公寓房子去。

    “我想我们暂时不会见面了,保重吧。”分手时他说。“不过,就如我以  前讲过的,我总觉得将来我会在某个奇异的地方突然遇见你。”

    “我期待看。”我说。

    “对了,说起上次交换女伴的事。我觉得还是长得不美的那个好。”

    “我有同感。”我笑看说。“不过。永泽,你还是好好珍惜初美的好。像  她那恃的好女孩不易找了,而且她的内心比外表更容易受伤。”

    “嗯,我知道。”他点点头。“说句真心话,要是件能在我离开之后照顾  她就最好不过了。我觉得你和初美会相处得很好。”

    “别开玩笑:”我哑然。

    “开玩笑的。”永泽说。“祝你幸福:虽然问题很多,不过你也相当顽固,  我想你会应付裕加的。让我给你一句忠告如阿?”

    “好哇。”

    “不要同情自己。”他说。“同情自己是卑劣的人做的事。”

    “我会记住这句话。”我说。于是我们握手告别。他向他的新世界进发,  而我回到自己的泥沼世界。

    搬家三天后,我写信给直子。我写下新居的模样。想到从此脱离宿舍  的乌烟障气,不必再受那些无聊家伙的无聊想法搅扰时,我就非常开心,而  且松一口气。我想在这个地方以更新的心情开始新生活。

    “窗外是个大庭院,成为附近猫儿们的聚会所在。我一有空就躺在套廊  上看猫。我不晓得究竟有多少只,总之很多就是了。于是大夥儿一同躺在那  里晒太阳。他们似乎不太喜欢我在这个偏远的地方住下来,但是当我放下过  期的乳酪片时,其中几只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吃了。也许不久以后我会和他们  感情融洽。其中有一只半边耳朵断掉的斑纹公猫,居然很像我住饼的宿舍的  舍监,令我觉得彷佛现在唾院里将会开始升起国旗的样子。

    这里距离大学颇远,不过进入专门课程时,早上的课也减少很多,我  想上课不成问题。

    在电车上可以慢慢看书。反而是好事也说不定。剩下的事是在吉祥寺  附近找个星期三四两天的轻松兼职,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恢复每天“发条的  生活”。

    我并不急看得到结论,然而春天是个适合开始新行动的季节,我觉得  若是我们从四月起住在一起的话,那是最好不过的了。顺利的话,你也可以  复学。若是住在一起有问题,我也能够在这附近为你找房子。最要紧的是我  们就在附近,随时可以见面。当然不一定非在春季不可。若是件觉得夏天好,  那就夏天吧,没问题。关于这件事你的意见如何?可以答覆我吗?

    等我安顿-切后,我准备再去打工,除了赚回搬一球所花的费用,开展  个人生活总是要花一笔钱,起码必须买齐锅子餐具之类。不过,到了三月就  会空闲。我一定会去看你。可以告诉我几时最方便吗?我将配合你的时间去  京都。我期盼儿你的面,等候回音。”

    两三天后,我到吉祥寺街上逊件逐件买齐日常杂货,在家做点简单散  食。又到附近的木材店买木板,用来造了一张书桌,同时案作鼓桌。也造了  一个架子,买齐调味品,一只出生仅半年均白色雌猫开始接近我,在我那里  吃饭。我替那猫取名叫“海鹤”。

    大致上安顿之后,我在街上找到一份漆行的兼职,连续两星期当漆工  师傅的助手。薪水不错。可是相当劳力,绎稀剂的味道令我头昏脑胀。工作  完毕吃过晚饭喝了啤酒,我就回家和小猫玩,然后睡得像死尸一样。两星期  过去了,直子始终没有回音。我在揉漆途中突然想起阿线。仔细一想,我已  三星期没跟她联骼,甚至没通知她我已搬家。我曾向她提过我准备搬家,当  时她“哦”一声,从此没有联络。

    我走进公共电话亭,拨了阿绿的公寓号码。她姐姐接的电话,当我报  上名字后,她说“请等一下”,可是等来等去。阿绿都没来听电话。

    “吱,阿绿很生气,她说不想跟你讲话"”她姐姐说。“你搬家时没有跟她  联络对不对?连搬去哪儿也不告诉她,一声不响地走了,是不是?所以她气  得冒烟。那孩子一旦生气起来就很难平复。跟动物一样。”

    “我曾向她解绎,请您替我叫她来听好吗?”

    “那我现在解释好了,对不起,麻烦您向阿绿转告好不好?”

    “她说她不想听你解释。”

    “我才不干哪。”她姐姐受理不理地说。“那种车你亲自向她解释吧:你  不是男子汉马?应该自己负起责任去做。”未法子,我只好道谢一声收了线。  之后觉得,阿绿生气也不是没道理。我为了搬家和赚钱安顿新居,完全没去  想阿绿。连直于也几乎没想。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一旦专心做某件事时,  对于身边的事就完全不顾了。

    然后反过来想,假如阿绿也一声不窖地搬了家,不通知我搬去哪里,  就这样三个星期不跟我联络,我会怎样想?多半觉得受伤吧。而且伤得相当  厉害。怎么说,我们虽然不是情侣,然而在某力面,我们比情侣更亲密,而  且彼此接纳对方。想到这里,我就非常难过。我最痛恨的就是无意义地伤害  别人,尤其是伤害自己所珍惜的人。

    放工后,我回到家里,对看新桌子写信给阿绿。我把自己所想的老老  实实写下来。我不说藉口也不解释。只是为自己粗心大意的事道歉。我说:  “我很想见你。希望你到我的新家来看看。”然后贴上快递邮票,投进邮筒。

    然而左等右等的,始终等不到回音。

    奇妙的初春来临。春假期间,我一直在等回信。不去旅行,不回老家,  连打工也不大愿意。因为直子可能随时来信叫我去看她的关系。白天我到吉  祥寺的街上看两套同时上演的电影,在爵士咖啡室看了半天书。不见任何人,  也不跟任何人说话。然后继缤每星期写信给直子。我没提起要她答覆的事,  因我知道她不喜欢别人催逼她。我写下漆行打工的事,“海鹤”的事,庭院  开桃花的事,豆腐店的亲切阿姨和食品店的坏心眼阿姨的事,以及我每天做  些什么菜的事。然而还是没有回音。

    我对看书和听唱片也觉得厌倦时,开始慢慢整理庭院。我向屋主借来  扫帚、竹把子、篱箕和剪刀,拔掉杂草,适当地修剪丛生的树木。只是稍微  整理一下,庭院就变得相当美观了。当我在修剪时,屋主问我要不要喝茶。  我坐在正堂的套廊上,和他喝茶吃煎饼,闲话家常。屋主说他退休后,在一  间保险公司担任董事,两年前把董事之位也辞掉在家悠闲度日。

    房子和土地都是祖先留下来的,孩子都自立了,所以可以悠悠闲闲地  度晚年。又说他夫妇俩经常出外旅行。

    “那真好哇。”我说。

    “才不好哪。”他说。“旅行一点也不好玩,不如工作来得好。”

    他说他之所以荒置庭院不理,是因这一带很难找到花匠,本来自己可  以慢慢动手整理的,可是最近鼻敏感严重起来。无法护花弄草。是吗?我说。  喝完茶后,他带我去看储藏室,又说没什么好酬报的,里头全景不用的东西,  如果有合用的,尽管拿去用好了。储藏室里的确堆满各种杂物。从洗澡盆、  儿童用的泳圈到棒球棍都有。我找到一部旧单车、一张不太大的饭桌、两张  椅子、一面镜子和一支吉他,问他可不可以借给我,他说只要你喜欢就用好  了。

    我花了一天时间把单车上的锈刮掉,注上油,替轮胎打气,调好齿轮,  又到脚踏车店换上新的离合器和纲线。这样子,单车漂亮得差点认不出来了。  我把饭桌的灰尘清洗干净。重新士过漆。吉他的弦全部换过新的,松掉的板  用强力胶黏紧。再用纲刷把锈除净,调紧螺丝。虽然不是很好的吉他,大致  上还可以发出正确的音调丁。回心一想,开始拥有吉他,乃是念高中以后的  事。我坐在套而上,一边回想以前练过的流浪者乐队的“屋顶上”,一边慢  慢试弹。不可思议地,我居然还记得大部分。

    其后,我用剩下的木板做了一个信箱,涂上红漆,写上名字,竖在门  前。可是,在四月三日以前,信箱里的信件只有转寄过来的高中同学会通知  而已。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想参加同学会的活动了,因为那是木月和我  念过的班级之故。我立刻把它扔进字纸篓。

    四月四日下午,有一封信放进我的信箱,那是玲子寄来的信。信封背  后写看

    “石田玲子”的名字,我用剪刀剪开封口,坐在套廊上读信。从一开始  我就预感那封信的内容不会太好,读了果然不出所料。

    首先,玲子为迟延覆信的事致歉。她说直子一直为了回信给你而内心  苦苦斗争,然而始终无法完成。我好几次说要代她写,我说不能太迟回信,  可是直子坚持那是私人的事,必须亲自动笔,因此拖延至今。玲子说。也许  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希望你原谅。

    “也许你这一个月来等信等得好苦,对直子而言,这一个月也是相当痛  苦的一个月。这点请你了解一下。老实说,目前她的状况不太乐观。她想设  法靠自己的力量康复过来,可是目前尚未出现效果。

    仔细一想,最初的徵兆是无法顺利地写信。大概是从十一月尾或十二  月初开始的"接看开始幻听。当她企图写信时,就有许多人跟她说话来干扰  她。因此她在选择词语上受到搅扰。在你第二次来访以前,这种状况比较轻  微,坦白地说,我也没有深刻去想它,因为我们多少都有这种周期性的症状。  可是当你回去以后,她的症状变得严重起来。现在她连日常会话也觉得困难。  她不能选择用词,因此她现在非常混乱。混乱而胆怯,如听也逐渐严重起来。

    我们每天跟专科医生讨论。直子、医生和我三个人无所不谈,企图正  确地找出她内心亏损的部分。我提议可能的话,不妨请你加入讨论。医生也  表示赞成,可是直子反对。照她的意思,理由是“我要以最美丽的身体来见  他”。我拚命说服她。问题不是这个,必须尽快康复才是,但她不肯改变想  法。

    我以前向你解释过,这里不是专科医院。虽然也有专科医生进行有效  治疗,但不容易进行集中性治疗。这里的设备,目的在于为病人型造自我治  疗约有效环境,并不包括医学上的治疗。因此,万一直子的病情恶化下去,  只好把她转去其他有医疗设备的医院了,我也觉得很不好受,可是逼不得已。  当然,这样做等于为了治疗而暂时“出差”,再回来这里也是可能的。如果  顺利的话,说不定因此完全治好而出院。无论如何,我们会尽全力,直子也  是。

    请你为它的康复祈祷,而且照过去那样写信给她。

    石田玲子

    三月三十一日”

    看完信后,我继续坐在套廊上,注视完全春意盎然的院子。院子里有  一棵老樱树,樱花开得十分茂盛。风很柔和,阳光转成蒙陇不清的奇异色调。  过了一会,

    “海鹤”不知从哪儿跑出来,在套廊的木板上咯吱咯吱地挠了一阵子,  然后在我身边很慷意似地伸伸懒腰睡觉。

    我知道必须想一想,但不晓得应该想什么才好。说实在的,我什么也  不愿一的自想。虽然不得不想的时候很快就会来到,到时才慢慢想好了。起  码现在我什么都不愿意想。

    我在套廊上抚摸看“海鹤”,靠看柱子看庭院看了一整天。彷佛全身气  力用尽了的感觉。终于夜幕低垂。微蓝的黑夜包围庭辟。“海鹤”早已不知  去向,而我还在眺望樱花。在我眼中的樱花,彷佛是从皮肤迸裂出来的烂肉  一般。庭院里充满许多烂肉的腐臭味。然后我想起直子的恫体。直子那美丽  的恫体横卧在黑暗中。从她的皮肤冒出无数植物的芽,那些绿色的芽儿被不  明来历的风吹动而轻微颤抖。为何那么美丽的身体会生病呢?为何他们不能  该直子安静一下呢?

    我走进房间拉起窗帘,室内也弥漫看春的香气。虽然春天的香气充满  了地表,叮是现在只有令我联想到腐臭而已。我在拉紧窗帘的室内强烈地憎  恨起春天来。我恨春天带给我的一切。也恨它唤醒了在我体内深处的痛楚。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次如此强烈的憎恨某种东西。

    此后三天,我过的是宛加在海底漫步的奇妙日子。有人对我说话,我  听不清楚,我对某人说什么,他们也听不明白。就像自己的周围贴了一层薄  膜的感觉,使我无法顺利地接触外界,同时他们也无法碰到我的肌肤。我本  身软弱无力,他们对我也是这样。

    我靠看墙壁茫茫然注视天花扳,肚子饿了就抓现有的东西来吃,悲哀  起来就喝威士忌睡觉。不洗澡也不刮胡子,轨这样过了三天。

    四月六日,阿绿寄来一封信。她说四月十日选课登记,提议那天我们  在大学中庭碰头,一起吃午饭。又说它是故意延迟回信的,就这样打成平局,  和好如初吧!因为见不到我,她也很寂寞。阿绿的信这样说。我把她的信重  看了四遍,依然不太了解她的意思。到底这封信的意义何在?我的脑袋十分  含糊,无法找到句子和句子之间连接的接触点。为何“选课登记”那天见她  就“打成平局”了?为何她要和我一起吃“午饭”呢?我觉得自己的脑筋也  开始不正常起来,意识迟缓,像黑暗植物的恨一般无力。我模模糊糊地想,  不能这样下去了。

    不能永远这样下去,必须做点什么。然后突然想起永泽的话:“不要同  情自己。”“同情自己是卑劣的人做的事。”

    呜呼,永泽,你真了不起。于是我叹一口气,站起来。

    我很久没有洗衣服了,现在又开始洗衣服、去澡堂洗澡、刮胡子、清  扫房间、购物、做了一顿像样的饭、喂“海雕”吃东西、不喝啤酒以外的酒、  做了三十分钟体操。刮胡子时照镜子,这才知道自己的脸骤然消瘦。眼睛大  得很难看,好像是别人的脸似的。

    翌晨我骑单车稍微走远一点,回到家里吃过午饭后,再度重读玲子的  信。然后沈下心来思考今后应该怎样办是好。玲子的信之所以带给我莫大的  冲击,最大理由是我以前乐观地预测直于曾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预测完全  相反的缘故。

    直子本身说过它的病谤很深,玲子也表示她不晓得还会发生什么事。  但我见过直子两次,给我的印象是她逐渐好转,唯一的问题是怎样使她恢复  勇气,回到现实社会罢了,我以为只要她恢复勇气,我们同心合力,一定可  以处理所有问题。然而我那建筑在脆弱假设上的幻想之城,却因玲子的信而  骤然崩溃。其后留下的只是无感觉的平面而已。我必须重新打起精神。直子  再度康复,大概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纵使康复了,她会比以前更衰弱,更  加失去信心。我必须让自己适应那种新状况。当然我很清楚,我的坚强不能  解决一切问题,不管怎样,我所能做的只是提高自己的士气,然后继续等待  她的复原而已。

    我想到木月。木月啊,我和你不同,我决定活下去,而且照我的方式  好好活下去。你一定很痛苦,我也一样痛苦。真的。这都是件留下直子而死  去的关系。不过,我绝不会抛弃她不理的。因为我爱上了她,而且我比她坚  强的缘故。我会活得比现在更坚强,然后成熟。我将成为大人,我必须这样  做。过去我希望永远停留在十七或十八岁,如今不这么想了。我已经不是十  几岁的少年了。我感觉到什么叫责任了。木月,我已不是当年跟你在一块的  我了。

    我已经二十岁啦。为了生存下去,我不得不好好的付出代价啊!

    “你怎么啦?渡边。”阿绿说。“怎么瘦得那么厉害?.”

    “是吗?”我说。

    “是不是跟别人的妻子做太多了?.”我笑看摇摇头。“从去年十月起,  我就没跟女人睡过。”阿绿吹了一下嘶哑的口哨。“你已经半年没干那回事  了?真的?”

    “是呀。”

    “那你为何瘦成这个样子?”

    “因为长大了嘛。”我说。阿绿抓住我的肩膀,一直凝视我的眼睛。眉头  皱了片刻,终于灿然一笑。

    “真的。跟以前一比,好像的确有点不同了。”

    “因为长大了嘛。”

    “你真棒,竟然有这种想法。”阿绿钦佩地说。“吃饭去吧:我饿了:”我  们决定去文学院后面的小餐厅吃饭。我叫了当天的定食套餐,她也要了一

    “渡边,你在生气?”阿绿说。

    “气什么:”

    “气我为了报复而不肯回信的事呀。你认为我不应该是吗?因为你已好  好道歉了。”

    “是我不对,没办法。”我说。

    “但是这样子报复,是不是消气了?”

    “姐姐说我不应该那样,说我不够宽容大量,太过孩子气。”

    “嗯。”

    “那就好了。”

    “你真是宽容大量。”阿绿说。“喂,渡边,真的已经半年没做爱了“.”

    “没有。”我说。

    “上次哄我睡觉时,其实很想跟我干一斡的,对不?”

    “也许吧。”

    “但你没干吧:”

    “因你是我现在最重要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你的关系。”我说。

    “当时如果你硬来,大概我无法抗拒的。当时我真的软弱到极!.”

    “但我那个又大又硬呀。”

    她笑一笑,轻轻碰一碰我的手腕。“在那之前,我就决定相信你了。百  分之百相信。所以当时我很安心地呼呼入睡。我知道跟你在一起没问题,可  以放心。我是不是睡得很熟?”

    “嗯。的确是的。”我说。

    “还有,若是反过来,你对我说:“阿绿,跟我做爱吧?一切都会顺顺利  利的。”我想我多半会跟你做。虽然我这样说,你可别以为我在引诱你,或  者开玩笑刺激你哦。我只是想把自己的感受老老实实地转告你而已。”

    “我懂。”我说。

    我们一边吃午餐,一边把选科登记十拿给对方看.发现我们有两堂课  是相同的。即是我每星期可以见她两次。然后她谈起自己的生活。她说她和  姐姐起初不能适应公寓生活。因为跟过去的生活比起来,现在太过轻松的缘  故。阿绿说,她们习惯了轮流照顾病人,帮忙做生意,每天忙进忙出的日子。

    “不过,最近开始觉得这样生活不错了。”阿绿说。“这是为了我们本身  幸福吉您的生活,因此不必顾虑任何人。喜欢怎样就怎样。可是心情无法平  静下来呀,好像身体离地两三公分飘在空中的感觉。觉得这不是真的,如此  轻松的人生在现实里是不可能存在的,于是我们很紧张。唯恐突然完全颠倒  过来。”

    “劳碌命的姐妹花!”我笑看说。

    “过去实在太艰苦了嘛。”阿绿说。“不过没关系,今后我们会完全赎回  所失去的一切的:”

    “我相信你们办得到。”我说。“你姐姐每天做些什么?”

    “她的朋友最近在表参道附近开了一间饰物店,她每星期去帮忙三天。  此外就是学学烹饪,跟末婚夫约会,看看电影,或者发发呆,总之她在享受  人生。”

    阿线问我的新生活状况,我把房子的布置、大庭院、叫“海鹤”的猫  和屋主的事说了出来。

    “愉不愉快?”

    “还不坏。”我说。

    “可是,你看起来无精打采的。”阿绿说。

    “可是,春天了。”我说。

    “可是件穿看她为你织的好看毛衣啊。”

    我吓了一跳,望望自己穿在身上的葡萄色毛衣。“你怎知道是她织  的?”

    “你可真够坦白。那是瞎猜的,还用说。”阿绿彷佛吃了一惊,“但你真  的没精神哦。”

    “我正在设法提起精神来。”

    “不妨把人生当作饼干罐好了。”

    我柠柠头,望看阿绿的脸。“大概我的头脑不好吧,有时我不了解你在  说什么。”

    “饼干罐里不是塞满各种饼干,包括喜欢的和不太喜欢的么?若是先把  喜欢的吃掉,剩下的全景不太喜欢的了。当我觉得难受时,总是这样想。目  前虽不太如意,但往后就好了,先苦后甜啊。人生就像饼干罐一样。”.

    “这也算是一种哲学吧:”

    “确实是的。我是从经验学来的嘛。”阿绿说。

    喝咖啡时,两个像是阿绿班上同学的女孩走进店内,跟阿绿交换选课  登记卡,谈起去年的德文成绩如何,怎么件在内闹时受伤啦,那双好看的鞋  子在哪儿真的等等不看边际的话题。我心不在焉地听看,感觉那些话题好像  是从地球的另一端传来似的。我喝看咖啡眺望窗外的风景。一如往常的大学  春天景色。天空云雾芜羁,樱花盛开,看似新生的抱看新课本在路上走看,  望看望看,我又觉得茫然起来。我想到今年仍然不能复学的直子。这家店的  窗旁摆看一只插了银莲花的小玻璃瓶。

    女孩们说声再见,回到自己的桌子后,我和阿绿走出咖啡室,在街上  散步,到旧书店绕一绕,买了几本书,又走进咖啡室喝咖啡,然后到游戏中  心玩弹珠,跟看坐在公园的板凳上聊天。大部分时间是阿绿在说,而我嗯嗯  声应她。阿绿说她口渴,我就到附近的糖果店员了两瓶可乐。在那期间,她  用原子笔在报告用纸上写。我问她写什么,她说没什么。

    三点半,她说她要走了,因她和姐姐约好在银座碰头。我们走路到地  铁站,在那里分手。分手之际,阿绿把一张折成四析的报告用纸塞进我的外  套口袋里,叫我回家才看。我在电车上就打开来看了。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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