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魔法 > 未央沉浮(上下) > 长女

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长女

    蜿蜒的血,晕染着被褥,猩红,刺鼻。

    白花花的影子在我眼前晃动,无数的声音在我脑子里撞击,嗡嗡作响,嘴里的血腥让我作呕,牙齿咬得  发酸。无力,全身无力,下腹刀绞般疼痛,让我屏住了呼吸,不由自主的下坠感,仿佛开了骨节,一寸  寸地裂开,咯吱作响。

    "娘娘,快好了,您再用些力气!"这声音像是远方传来,缥缈无际。

    我挣扎着,却使不出力气,胡乱用力抓住些东西,狠狠地抓。

    似乎耳畔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又是一片恭贺声,不过我都无法理会了,因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很快  就陷进黑暗梦魇。

    缓缓睁开眼,一个白衣女子背站在榻前,怀中的襁褓吸引了我的目光。我想起身,去看孩子,她回头,  我胳膊发软支撑不住,瘫倒榻边。

    王美人妩媚地站着,含羞带笑。

    她晃悠怀中的孩子,逗弄着。我强爬起,哆嗦着站立,蹑住手脚走到她身后,拽住她宽大衣袖,抢那襁  褓,无奈力气不足,不见她动,我却摔倒在地。她回头看我:"怎么,你可以拿走我的孩子,难道我就  拿不得你的孩子?"

    我慌乱,爬在她的裙边,眼泪如泉,心如刀割,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能放弃。我哀求,她不为  所动,转身离去,我只能趴在地上恸哭。

    撕心裂肺地哭,透彻心扉地哭,我迷在梦魇中无法走出。

    一声响亮的哭声猛然将我唤醒,急急地张开眼,四处寻找。灵犀见我痛哭,急忙走来,我一把拽住她,  急急地问:"孩子呢?"

    "娘娘别急,郡主让奶娘抱着呢。"说罢领来一个憨厚妇人,怀中正是我的孩子。

    我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将孩子紧紧抱在怀中。她柔嫩的小脸,皱皱的皮肤透着粉红,双眼紧闭,小  嘴嘟起。我用手指抚摸她的小脸,脸上浮现笑意,这是我的女儿,身体内延续着我的血脉。我看了又看  ,舍不得放下。

    灵犀见此,让人把那奶娘和自己的床上铺盖搬进屋子,在榻边左右铺上,随时随刻起身服侍。

    迟来的刘恒被宫人拦在殿外,年老的嬷嬷跟他说着禁忌。他等得焦急,最后伸手将那嬷嬷拽到一旁,抬  脚将殿门踹开,唬得大家惊叫连连。

    他疾步走到榻前,我正抱起孩子用脸摩挲着。抬眼看他,他慢慢地靠近,我伸出手指嘘了一下,刘恒点  点头,轻轻地坐下,微笑柔声逗弄:"来,让父王看一下。"我顺他的目光看去,也含着笑意。

    她是我们的至亲骨肉,她将我与刘恒紧密地联系。

    他目光定在我脸上,流连着我难得的纯净笑意:"你许久不这么笑了。"

    "嫔妾惶恐。"我低头,将心事藏在心底。

    "这些日子,委屈你了。他敛起笑容,说得深沉。

    我噙着笑,直视着他:"哪里!代王也委屈。"

    我俩相对沉默,谁都没有再说话。我知道陵寝修的并不顺利,前些日子陵寝塌方,穹顶掉落下来砸死了  不少民夫。原本只是劳民伤财的代王,现在又背上践踏人命的罪名。他才不过十五岁,在外却是恶名昭  著了。

    灵犀站在旁边,斟酌着打破僵局,轻笑了一声:"娘娘,小郡主还没名字,不如请代王赐个名字吧。"

    我淡笑:"还是你想得周全,那就求代王赏赐个名字吧。"

    "慢着,先封个称号。"他含着笑意,双眼闪着光亮。

    "这不合规矩,她是女子。"我有些担忧。王子成年可得封号,女子除非是长公主才有封号。

    "怕什么,我们私下底叫,就叫馆陶,名字嘛,嫖。"

    刘嫖,我的女儿。

    我眉心微抬,向他会心一笑,他也温和还我,连夜来的疲惫都因为彼此的默契忘于脑后,心头一暖,涌  起无限春意。

    馆陶满月冷清得很,太后已然不理世事,王后因病也只是送来贺礼而已。刘恒忙于督造陵寝,连日劳作  ,不得闲暇回来,我只得与灵犀做些素菜,为馆陶过满月。

    空旷的大殿,孤零零摆着一张黄木四角桌,我抱着馆陶贴桌而坐,桌上布满了菜肴。灵犀站在一旁,无  声地为我摆放碗碟。

    "你也坐下,一起吃吧。"我低声说。

    她回头看我,恭顺地说:"这不合规矩。"

    "讲什么规矩,今天也没有别人,咱们自己过。"我笑得酸楚。

    她听话,低眉坐下,却不见抬手动筷。

    馆陶机灵活泼,只是好抓些东西,我面前的碗筷被她打翻几次。灵犀起身想捡,我摆摆手:"不用,我  不想吃。"

    灵犀又低身坐下,两人相对,无声地坐着。

    忽然一阵欢声,不等通禀殿门一下子被推开。

    乔美人与段美人迈步进来,乔秀晴还咂咂嘴:"我就说么,姐姐是不喜欢我们的,哪里有这样热闹的日  子不请我们的。幸好我们闻着味儿就来了,也不管你请不请的了。"

    见状我轻笑起来,忙命灵犀再拿些碗筷。

    段美人倒是斯文些,只是抿嘴笑着,过来逗弄馆陶。

    "好个精致的小人儿,将来必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可是要嫁回汉宫要个皇后当当?"乔美人开朗地笑着  ,感染着在场的人,一扫刚刚的阴霾气息,我的心也宽畅了些。

    嫖儿并不认生,在段美人怀中咯咯直乐。段氏回头对我说:"妹妹羡慕姐姐的好福气,能有这么一个粉  娃娃,每日做个伴,日子也不难过,不若我们……"她于此处噤声,乔氏瞪了她一眼,随即朗声笑起:  "我们怎么了?无牵无挂,倒也干净。姐姐你看,我拿来了好酒,我们姐妹几个不醉不归。"

    我知道乔秀晴的失宠并非她的错,刘恒那时想给汉宫好色的假象,每个良家子都有宠幸,无法分清伯仲  ,也缓轻吕太后的猜疑,她只是一枚棋子,却被耽误了。

    而段明月甚至连宠幸也不曾,被抬到乾坤殿一次,却只是睡在右殿。清晨时分,迷蒙不知时就被送回,  再不召见。

    此刻我对面的两个女子都因为身份所误,可是,难道我就不是么?因为我是汉宫所来招惹太后不满,刘  恒对我稍有亲密就被文武非议,杜战至今仍然寻找我的蛛丝马迹,这些让我陷于囹圄困境,举步维艰。

    对了,还有那两个关起来的女人,她们也是这场交易的牺牲品。许氏受害于刘恒的纵容,有时我常常感  觉刘恒是知道结局的,甚至会暗自煽风点火,好个姑且殆之,果真是处理许氏的最好办法。

    而夏氏,她工于心计,原本可以生活得很好,只是因为刘恒对她有所顾忌,太过聪明反而害了她,于是  借我名义除去了她,免得疲于应对。

    一碗清酒摆在面前,我看着乔秀晴:"我酒量不好,况且还需照顾嫖儿。"

    "不许姐姐推托,知道承淑宫也是节俭的,我们特地带来的好酒,就让我们担了奢靡的名吧!还有嫖儿  ,叫奶娘带就行了。我们俩老远来的,不许不喝!"

    我无奈地笑了笑,只得应承下,举起那碗:"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顺喉咙而下,烧出胸前一片灼热。乔氏见我如此,她也喝了干净,段明月看着我俩苦笑一下:  "姐姐们饶命,我不会喝酒。"

    我不依:"来都来了,酒也是你们拿的,哪有让人喝自己不喝的道理?快喝,快喝!"乔秀晴也是鼓掌  说道:"姐姐说的有理,不喝我们定不饶你。"

    段明月见此只好咬牙,紧闭双眼,仰头喝下,呛得她咳嗽起来,秀气的面庞也涨得通红。随身服侍的侍  女立刻上前拍抚她的后背,她缓了许久才说出话来:"辣死我了,辣死我了。"

    我和秀晴哈哈大笑,拍手喝彩,不等明月明白过来又一碗添上。

    我端起碗,翩然站起,目视她俩,笑意盈盈:"这碗是我谢谢两位,能在今天过来,为我女儿过满月。  "说罢将碗端过头顶,对她们深施一礼,然后一饮而尽,眼泪顺着面颊流淌。

    灵犀见状,上来劝慰,我将她推到一旁,笑着说:"今天我高兴,不许你劝,姐妹们我们接着喝。"

    明月看我这样,也有些悲意,低头拭着眼角。

    秀晴拍她一下:"你这是做什么,姐姐今日高兴,我们也要陪着。来,干!"

    她也效仿我,将碗举过头顶,而后扬手喝得干净。

    一番下来,酒空了半瓮,大家的神志也有些迷乱,我们笑着,闹着,许久不曾这样开怀了,我有些忘形  。

    嫖儿已经让奶娘抱走,我们让灵犀带着秀晴、明月的侍女也去吃饭。此时大殿只留我们三人,明月已经  不胜酒力趴在桌上,秀晴眼神有些涣散,癫笑着说:"我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只是我不能说,  说了又能怎样?于我无益,不说于我也无益,我只能闷在心里,把东西闷烂在心里……"

    我看着她,眼前有些重像,我晃了晃头,想要把她看清楚,笑着:"你知道什么,什么又是不能说的?  你说啊,我听听。"

    她起身,想要靠近我,却被裙角绊住,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我想去拽她,无奈手上没有力道,一个踉跄  栽倒在她身旁。她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我本来想要生气,见她如此也随着大笑。

    秀晴突然敛住笑意,直直地看我说:"我什么都知道。他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你,那夜宠幸我时叫着  你的名字。"

    一股冷意突兀地升起,我也收起了笑容看着她。

    "我爹送我入宫时说,当今圣上是个好男子,能为妃为嫔都是幸事。可是他却不知道,我进宫三年,却  一眼圣上都没看见。每日只守着凄冷空旷的屋子,人家欢声笑语,而我们,哼,什么都不是啊,什么都  不是。"她抹了一把眼泪接着说,"听他们说要分良家子,与其在众多的妃嫔中等着皇帝的临幸,不如  去往代国,毕竟早晚还能见到一面。我知道,我不出色,所以只希望可以知命惜福,安养生死,只是当  他趴在我身上把我当做你时,我知道我错了,一辈子见不到皇帝又能如何?最起码不会伤心,可是现在  ,我伤了心,再也无法面对空旷的屋子,再也找不回当年的平稳心境。"

    我有些震惊,哽咽着说不出话,我不知道她经受了这样的磨砺,无宠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自己也失去  了。

    她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最后怔怔地拉住我的手:"可是我不恨你,这是我们的命啊!我只是希望,来  世能生在一个寻常人家,嫁个乡野憨夫,他疼我,我敬他,一辈子吵架拌嘴到老,我就别无所求了。"

    说罢,她又端起酒碗猛喝几口,吞咽着。我木然地看着她,寻不到片言只语可以安慰。

    秀晴近似癫狂地絮说着,我只静静地陪着她坐,满面濡湿。

    也许有些冷血,我从未确定自己的心是否已经交了出去,我只是把他当做夫君,是我相伴一生的人,是  我孩子的父亲,却没有痛彻心肺地爱他。或许我知道,爱上圣上和亲王都是一样的下场,他们的身份注  定他们不可能穷其一生只爱一人,雨露均沾,恩爱易逝,都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只是我已明白如斯,心  底却不知为何常常浮升寒凉。我苦笑了一下,也许世间每个女子都是希望可以与夫君白首的,只不过却  成了红颜如花的后宫们的奢望。虽有企盼,却不能得到。大概这就是世间女子被富贵荣华蒙蔽了双眼,  看不见的悲哀了。

    灵犀几人用过饭,欢笑着走来,刚刚走进殿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桌上杯盘狼藉,空气中弥漫着酒气。

    见段明月俯在桌上,人事不知,她的侍女慌忙上前摇晃着她,迭呼:"娘娘醒醒,娘娘醒醒。"

    秀晴的侍女四下寻找,见她坐在地上,衣裙委顿肮脏,秀丽的面庞上布满了泪水,口中还嘟嘟囔囔说个  不听,忽而大笑忽而大哭,只得先搀扶起来,跟我告个罪,拖拉着出去。灵犀命门上的小太监用车辇将  两位美人送回宫。

    我坐在地上,怔怔的,不言不语。灵犀用手晃了晃我,没有反应。她有些害怕,摇晃着我:"娘娘,娘  娘,快些起来,仔细着凉。"

    我依然不动,她只得用力将我拖起,我晃悠地站着,看她,影像模糊。

    挣扎着,拖拉着,推搡着,踉跄着。

    几经周折才将我放倒在床榻,将被子为我掖好。

    突然想起了什么,强撑起身子,急忙地问:"嫖儿呢?"

    她正准备巾帕为我擦脸,回头笑着说:"奶娘喂过,睡了。"

    我听完后,安心地笑了笑,倦意袭来,眼前一黑,睡了过去。

    酣甜的梦,睡得心满意足,只是有东西不住地摇晃,我不耐,反手将那东西打落。

    "娘娘,娘娘,醒来,出事了。"灵犀急切的声音带有哭腔。

    听到她的叫喊,我猛地坐起,瞪大双眼:"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乔美人她,乔美人她,悬梁了。"灵犀的神情悲戚,声音有些颤抖。

    我浑身瘫软无力,只是重重得倚在榻上,几乎已经呆滞。刚刚,刚刚她还和我把酒言欢,刚刚,刚刚她  还和我说她不恨我,如今竟用这样的方式折磨我?滚热的泪,顺着面颊滑落,心被刺得生疼。

    哀荣

    乔秀晴的丧事极尽哀荣,刘恒下令以夫人仪制治丧。

    后宫对此议论纷纷,风闻乔美人是在我处喝酒回去后毒发身亡,而我成了罪魁祸首。

    我和灵犀保持缄默。

    乔秀晴的侍女唯恐担上照顾不力的罪名,在发现主子自尽禀报我们后,也碰柱而死。

    知情的都闭了嘴,不知情的胡乱揣测着。

    守灵的熙霞堂刚刚布置得当,汉宫的旨意就到,责拿段氏,当场赐死。

    段氏哭着哀求,不停地叩头,额头的血染红了银光殿门前的石阶,却是无用,被侍卫当场缢死。

    也许这是吕太后保全我,守护秘密的手段,不过我已无所谓了。

    如今的我神情恍惚,每日只是跪在熙霞堂为乔氏守灵。

    昏暗的大殿,飞扬着雪白灵幡,白花围绕的奠字格外的怵人眼目。丈余白纱灵幛两边垂落,偶有风过,  飘拂卷起,多了些阴森之气。

    正堂一大一小棺椁,乔氏的侍女也因忠心殉主,获了忠义郡主的称谓,与乔氏一并下葬。

    我身后是熙霞堂的宫人们呜呜啼哭着为她送行,火中不曾焚化的纸钱随风吹扬。

    灵犀心疼我,常常要拉我起身,我只是拒绝,不肯。平日乔氏并未与我深交,我遥遥地望她也多是欣赏  。她开朗直快,为人豪爽,不让须眉,私下底虽有赞许却从不接近。不料她却在馆陶凄冷满月、众人避  讳我时前来,她待我情义不浅,而酒后的真言,更将我认作她的知己。如今去了,也该尽些心意。

    汉宫的赏赐源源不断,连日派快马传送,个个珍奇炫目。而刘恒的赏赐也颇为丰盛,衣冠服饰,满目华  贵。只是他永远也不知道,这个女子为何而死,为何走得如此决绝。

    乌黑的夜,温暖中带着透骨的寒,还记得她那时与我一起抄写符咒时的相视一笑,还记得她怀抱酒瓮一  碗碗喝个干净时的豪爽。只是此时,幽暗的黑夜,再也寻不到她的踪影。

    眼泪流得无声无息,却是满面。

    今日发丧,却要在夜半时分穿衣打扮。我起身看她,颜色如故,嘴边的笑意嘲弄着我们仍煎熬于尘世苦  海。她选择仙逝而去,从此绝了烦忧,胜过了我们。

    灵犀在我身后跪捧着礼服,那是极其华美的一品礼服。大红的绫纱上密密绣着百啭瞿凤,蔽膝的裙子也  是同色同纹,还有五对朝凤的金冠,攒珠蕾丝的金凤颤巍巍地躺在托盘上,流丽华彩。对了,还有那镶  嵌玛瑙的缠臂金,是汉宫赏赐的,据说是太后对她虔恭孝贤,谨修四德的嘉奖。我冷冷地笑,这些于她  ,是此生的荣耀,却也只能在死后才能一见,果然是哀荣,哀恸荣耀!原来用性命所换也不过如此,可  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却无声地没有了。怪谁呢,怪吕太后残忍?怪刘恒凉薄?怪我的独宠?抑或怪她自己  不能隐忍?

    "娘娘,时辰到了,穿衣吧。"灵犀提醒说。

    我一件件为她穿戴,仔细精心。冰冷的臂,轻薄透亮的纱;僵硬的脚,奢靡华费的鞋;安详的脸,企盼  已久的梦。

    东方见亮,暖意袭来,她也笑得开心。

    走吧!我端起酒碗跪在她的棺椁前,一饮而尽,将酒碗摔个粉碎。

    耳畔响着那日她的呢喃:"我只是希望,来世能生在一个寻常人家,嫁个乡野憨夫,他疼我,我敬他,  一辈子吵架拌嘴到老,我就别无所求了。"音容宛在,人却去了,我大笑着,心里默念,妹妹好福气,  来世去寻那好日子,姐姐仍要在这里煎熬。罢!罢!罢!姐姐祝你美梦成真,早早享福去吧。

    抬棺椁的太监一个用力,她便离开我的视线。我起身,灵犀上前搀扶。

    "起灵!"执礼的太监尖声高喝着。

    众人闪避,代宫如今已经空虚,王后因病一概不管,而到代国来的女子两死两囚,余下也只有我一人而  已。

    送行的人凄冷稀少,刘恒也因赶修陵寝而无暇来送。也许此事于他,没有家国来得重要,毕竟那些危急  的更多。

    一道朱红色的宫门将我们拦住,一路相送也只能在此分别,缓缓关闭的门将乔秀晴与我们隔离,划开了  生死……

    我请命,搬回聆清殿,远离宫苑。刘恒初是不准,后无奈于我的执著,便命稳妥的人跟了,才准行。

    盛夏时分,暖风熏然,偶尔有荷花盛开在对岸,点点粉红;池这边的新荷才露尖尖,蜻蜓点水,粼粼波  纹倒映景象,美妙如梦。

    馆陶喜欢这里,每日我和灵犀带她去回廊上的凉亭散步。

    像是被美景所吸引,她呀呀叫着,含糊不清,迈蹬着小脚,挣扎着要起身。

    我们呵呵乐着,仿佛不曾发生一切不快。

    "代王的陵寝已经修得差不多了。"灵犀说得不经意,却回头看我。

    我低头,为馆陶拽着裤脚,掖在布袜里,声音平淡无波:"是么,你怎么知道?"

    灵犀有些羞涩,假意笑着逗弄嫖儿,却不回答我的问题。

    "是杜战和你说的?"我已猜到,却不愿说出。

    "嗯,杜将军说代王急着回来,连夜赶工。"

    我低头不语,只是拉着嫖儿的小手晃来晃去。

    "你与杜战可是情投意合?如果那样,我去求了代王,把你许了他,虽不能做个正室,也定不会低看了  你。"我抬眉看她,面色平静。

    灵犀有些尴尬,极力压住声音说:"奴婢不曾有那样的想法,请娘娘莫提了。"

    我疑惑地看着她,眉目之间明明对杜战有情意,回绝却是为何?见她面露难处,我也不愿深问,只作不  知。

    灵犀抱起馆陶幽幽地说:"如今奴婢心里只有娘娘和小主,其他的不想。"

    她的又一次强调愈发地说明了他们之间有些什么,灵犀此时眼底的忧伤也是为他么?有个牵挂的人真好  ,我却不能如此。乔氏的死让我认定刘恒的凉薄,唇亡齿寒的感觉,让我渐渐地疏离他。

    远远有人招手,灵犀站起,兴奋地说:"果然就回来了,那不是代王身边的小桂子么,我去问问他有什  么事。"

    她疾步跑到对岸,旋即风一样地跑回。

    "娘娘,代王回来了,一会就到,让您先行准备呢。"她的眉目带笑,仿佛期盼已久的是她。

    "准备什么,就这样罢。"我整整衣衫,只是端坐。

    灵犀有些无奈,哄着我道:"娘娘美貌,自是不用准备的,但迎驾似乎有些不合规矩。不若收拾一下,  也费不得什么事。"

    "不用了。"我固执地逗弄着馆陶,头也不抬。

    此时刘恒已经带人踏上回廊,灵犀只得下跪奉迎。我默默站起,抱着馆陶下拜。

    他风尘仆仆,满面倦意,笑道:"拘这些礼做什么,仔细跌了馆陶。"他接手将馆陶抱在怀里,柔声说  :"来,叫声父王,父,王。来来来,叫,父王。"

    灵犀见此笑出声来,我回头看她,她立刻敛住笑意,垂首站立。

    刘恒抬眼看我,又对馆陶说:"那是你母妃,叫母妃。"馆陶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他的神情有趣  ,咯咯地笑起来。

    我上前接手:"她还小,说不得话。"转手交给灵犀,灵犀抱起馆陶走回聆清殿。

    刘恒看向粼粼水面,轻声说:"近来,近来好么?"

    "还好,这里清静,事情也少。"我答得柔和。

    相敬如宾,如宾客般客气,我们此时做得完美。

    他有些慌,语气急切:"你在生本王的气么?怪本王馆陶满月时不曾回来?"

    我摇摇头:"嫔妾不曾生气。"眼底仍是冷意。

    刘恒不再说话,只是狠狠将我肩膀扳过,拉入怀中,温柔道:"不要不理我,我现在只有你一人。"苍  凉的语气,让人莫名的心酸。

    我伸手环上他的颈项,热泪随心而落。

    爱么不能为他舍生;不爱么,心中总有介意。千帆过尽,却仍看不见心。

    这夜刘恒不曾离开,在床榻上围住我,让我坐在他的怀中,馆陶在我胸前,我们一同逗弄着她粉嫩的小  脸。他也喃喃地跟我讲修造陵寝的辛苦艰难。我仔细地倾听,适时地微笑。

    "今年年底就可以进兵操练,只是有些困难仍未解决。"他的心事沉重,呼吸也短促粗重。

    "可是财物?"我有些明了问。

    他用粗喇的胡渣磨着我的头顶,笑道:"嗯,还是你聪明。"

    "宫中已经节俭,再者也未必能省出多少。宫外的世家官宦倒是有钱,却不肯出。"刘恒长叹。

    我斟酌半晌:"筹款也有筹款的法子,只是这主意有些违背良心。"

    "说来看看。"他的眼睛闪现着光亮。

    "找些匈奴人扮做匪盗,肆意强劫两家的财物,世家官宦必然各个心惊,拼命将财物转移到城外。再派  人说国家征用,许以小息,试想哪里有比国库更加防守严密的?更何况还有利息,他们必然会踊跃将物  品存入国库。"

    刘恒扑哧一声笑出来:"主意是好,只是缺德些。"

    我嗲怪:"代王若是笑嫔妾,再也不给代王出主意了。

    "哪敢,只是有趣罢了。明日带你去上朝如何?"他的语气中颇有赞赏之意。

    "罢了,嫔妾上次已经领会了。不敢再去。"我摇摆着手婉拒。

    他拉起我手说:"上次是本王考虑欠周全,你以后坐在屏风后面,不用露面。本王觉得你有栋梁之材,  应该参与进来。"

    "女子身处后宫,不得干政,此乃高祖训,代王不怕么?"我故作担忧地问。

    "不怕,本王要的就是能干的嫔妃,能与本王共同协商大事的女人。"他的目光坚定,带着鼓励。

    "罢了,馆陶离不开我,还是算了。等馆陶大了,代王还不嫌弃嫔妾齿落发白时,嫔妾再去协商大事如  何?"我淡淡地笑。

    他搂过我,语意疼惜:"终于看见你笑了。"

    我不语,将头埋在他颈项处,一动不动。

(https://www.duoduoxs.cc/biquge/13_13186/c4112368.html)


1秒记住笔趣阁网:www.duoduo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wap.duodu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