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直下了两个时辰的围棋才结束,赵红妆全胜。但从第二局开始,赵红妆全力以赴,而方运都在中盘告负,但每一局的时间都比前一局长一点点。
下完最后一局棋,赵红妆向方运要了笔墨,一一列出方运在棋道上的不足和优势,然后悉心指点,毫不藏私。
方运认真聆听,偶尔点头微笑,很多地方自己其实隐隐约约感觉到,可终究经验不足,赵红妆稍加指点,就能让自己恍然大悟。
最后赵红妆道:“仅仅看棋谱不行,仅仅下棋也不行,前辈指点或许没有多么了不起,但你若能想通前辈的指点,那么你会少走很多弯路。你现在的问题就是,‘技有余而道不足,心有术而手不能’,只要勤加练习,再有人指点,必然一日千里。”
“红妆老师说的是。”方运道。
“少来!你哪有尊敬老师的样子!”赵红妆白了方运一眼。
方运道:“我很好奇你的师承。”
“我当年虽然小,可一直跟着皇兄学习,他学什么,我就学什么,除了治国我不如他,琴棋书画、诗词经义我都不下于他。至于我的师承,你查一查前些年的帝师就知道了。”
方运笑道:“不用查了,我都记得,最差也是大学士,上一任文相教过先帝,而本任姜文相也一样教过。有他们教你,你自然不同凡响。”
“那接下来教你画道!”
方运收起文宝围棋,两人走到书桌前,赵红妆开始教方运绘画。
画道有工笔与写意两道,而工笔更容易与才气相融,所以圣元大陆盛行工笔。
“你对画道所知几何?”
“但凡记载于书中的画道学问,我都已经知晓,缺的只是具体的绘画手段。”方运道。
“哦?不愧是狂君。那我就考考你,画道四境的大师陈驼公一共有多少幅画问世?”
方运才气轻动,头脑急转,奇书天地中大量书籍飞舞,十息后,方运道:“在他画道未进一境前,作品不可考,但已知有两百三十幅的交易、展览或收藏记录。而在他画道进入一境后,十国书籍有记录的共有一千三百二十二幅。其中三百四十幅置放于各国的文院、学宫或圣院之中,主人明确的有四百五十七幅,被龙宫……”
“停!你……说的都是真的?”赵红妆如同看怪物一样看着方运。
方运淡然道:“景国学宫收藏了三幅,分别是《闹春图》《飞鹏》和《崇圣街景》,而皇室收藏了他的两副战画,一副是《西征图》,一副是《蛮王复仇记》,当然,可能有私下收藏的我不知道。另外……”
赵红妆露出一副挫败的样子,道:“好,我认输,我承认你对画道无所不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你的所知化为真正的画道!放心,我以后绝不考你了!”
“听说你也收藏了一副他进士时期画的《望江女》?”
赵红妆叹了口气,道:“你胜了,竟然连这都知道,真不知道你从哪里看来的。”
“太后送我的书里有记载。”方运道。
“开始听课!”赵红妆大声正色道。
方运一笑。
过了一个时辰,赵红妆认真地盯着方运,道:“你肯定在骗我!我见过听说过许多画道天才,他们在很多方面都有超人之举,或领悟能力超强,或画得充满灵气,或下笔无比稳健,唯独你,半个时辰前明明连基本的线条都画不准,可现在竟然无比准确,不说意境,只说每一笔的长宽和浓淡,简直可以用来当范本。”
方运指了指自己的头脑,道:“你若是和我一样把所有的东西都记住,或许也能做到。”
“或许吧。但你的进步实在是太快了,只要我找出哪里不对,你下一幅画几乎不再犯相同的错误。”
“我很专注。”方运道。
“不愧是文人表率。等重阳文会结束,第二天的初十你就可以进凌烟阁。以你之能,大概能过三亭,完全可以达到内舍的标准,一年之后,你或许可以通过七亭。”
“嗯,那我这几天都为凌烟阁准备,至于重阳文会,顺其自然就好。那位南宫大儒,主要是为何而来?”
赵红妆道:“据说雷家邀请他去做一件事,九月初十去做,所以九月初九顺路来京城的玉山。”
“也就是说,雷家与康王虽然不合,但间接联手对付我?”
“目前看来是这样。雷家……唉,连我景国皇室都惹不起,甚至于普通半圣世家惹雷家也必然倒霉。”赵红妆道。
“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的诗词若是写的不好,南宫大儒最多会批评我两句写诗词不用心,我若是连这点担当或挫折都承受不起,怎能踏足圣道?”
“你如此想便好。对了,别看景国学宫支持你的人很多,但嫉妒、敌视你的人也不少,左相和康王两系的人都不会与你交好,而这两人偏偏在景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学宫学子三万人,至少五千人跟两人有一定关系。”
“怎么会那么多?”方运道。
“他们的子女子侄是其一,而他们或他们子侄当年建立的学社也起着重要的作用。他们一直在尽力拉拢,还好许多学子有骨气,不会被他们的小恩小惠诱惑。大多数学子还是心向景国、心向人族。”
“每六个人里就有一个是我的敌人,这学宫可比江州麻烦多了。”
赵红妆笑道:“柳山或康王的人,在内舍和上舍比例更高。十座上舍内,有三座是他们的人。其中包括今年状元呼声最高的计知白,他虽然多日不回第六舍,但学籍依然在景国学宫,只有正式授予官职,才会离开学宫。他所在的‘柳风社’,正是柳山当年亲手建立,是景国学宫当今的第二大学社。”
“学宫的第一大学社,就是陈圣当年创立的‘观海社’吧?”
“自然。有陈圣的金字招牌在,观海社永远倒不了。”
“那计知白名声不错,而且在宁安县风生水起,今年的状元非他莫属了。今年的殿试多久结束?”
“必然会在十二月初一前结束,不过今年人族变化太大,又是文曲星动又是文曲星照,许多事物因此变更,这殿试的时间也说不准。”
“嗯。已经是晚上了,一起吃顿便饭吧。”
赵红妆点点头,起身和方运一起向外走,边走边道:“你今晚不用做别的,光是看请柬和拜帖就够了。”
“无奈啊!只能以过凌烟阁为理由拒绝了。”方运摇头道。
吃完晚饭,方运送赵红妆离开,然后开始无奈地翻看请帖或拜帖,以奋笔疾书快速回复。
换成那些成名已久的人,必然会让下人筛选,把那地位不高、关系不深的直接挑拣出来,让下人客套地答复,但方运却没有那样做。
天下无生而贵者。
不过,这些请柬和拜帖中并非都是善意的,那些堂正依附的、正直论战的、善意批评的等等,方运待之以礼,但那些谄媚攀附的、恶意攻击的、妄图踩他上位的,方运直接扔掉,这些人不值得浪费半点时间。
回完所有请柬和回帖,方运把整个箱子抱到方大牛的卧室。
“这些你慢慢送,顺便熟悉京城的路。”
方大牛差点哭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方运并没有正式进入学宫学习,而是每天请赵红妆教画道和棋道,其余时间都在练习凌烟阁所考的内容。
赵红妆每日来都带许多宫廷糕点水果,奴奴现在每天主要的事情就是吃吃吃,然后抱着溜圆的小肚子晒太阳,小流星跟狗腿子似的陪伴在它身边。
晒完太阳,奴奴继续吃吃吃,到了晚上,晒月亮。
赵红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教完方运,她又去教杨玉环,经常与杨玉环琴瑟合奏。初八的时候,杨玉环还与赵红妆进宫,见到了太后。
自打从宫中回来,杨玉环就不停念叨夸赞太后,包括方运在内所有人都听得耳朵生茧,唯有奴奴一直在听,就是经常走神。
九月初九重阳节很快到来。
大多数文会都在夜晚举行,但十国的重阳节有登高的习俗,各地的重阳节文会都在午间举行。
一大早,方运就和杨玉环坐着马车离开景国学宫,前往玉山。
京城附近有五座小山,同时举行文会,但只有玉山的文会规格最高,每次都至少由一位大儒主持,大儒不是为了文会,而是为了参与文会的老人。
重阳节又是老人节,许多在京城的老年文人都会受邀前往玉山,一般来说国君也会参与,可国君尚小,只能让一位皇叔代替国君。
一路上,方运收到不少次传书。
“小心南宫大儒,此人要么不做,若做,一定是坚持他得圣道。我见过此人,凡是阻他圣道之人,哪怕是人族功臣,他也不会留情。当年他在圣院论道,连续重创两位大儒!”颜域空传书。
“忍一忍不算什么,我从见到你开始就一直忍!对了,你以后遇到我们宗家人最好远离,我那位大哥……悲剧啊。”
方运看完宗午德的传书后会心一笑,宗午源的事他已经知道,似乎在那次天意诵文中避开惩罚,之后虽然不敢再攻击自己,可却一直煽动庆国文人,据说跟聚文阁的关系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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