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礼之礼!”
方运只觉一股神异的力量传遍全身,那力量仿佛是天地间最高的规则,让方运不由自主弯腰握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字。
这四个字明明非常简单,但方运却发现有一股无形而伟岸的力量在阻止自己写这四个字,好像只要写完这四个字,自己就会被那股力量压得粉身碎骨。
方运知道,这就是经义考试,远远比请圣言和诗词更加奇特。
方运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浮现这句话的出处。
《孟子离娄章句下》,孟子曰:“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弗为。”
方运慢慢落笔,在之纸上写出“非礼之礼”四个字,写完最后一个字,犹如捅破一层窗户纸。
一个雷鸣之音在方运耳边炸响。
“何为礼?”
方运愣了一下,心想礼实际是一个笼统的称呼,既可以是整个社会的制度,也可以是个人道德行为的规范,也可以是《礼记》《周礼》等书,又可以具体到婚丧嫁娶,要想直接回答什么是礼,看似简单,却也是一个很难的事情。
连奇书天地也不可能帮他回答这个可题,这个时候,方运只能根据自己这些日子的学习来回答。
“礼即规矩。”方运平静地回答。
无形的力量突然消失,方运低头一看,纸上的字还在,松了一口气,这说明已经过了经义这一科的第一关,可以正式考试。
方运刚坐下,听到不远处传来嚎啕大哭声,但那哭声突然消失,似乎被什么东西遮挡。
“看来是有人回答错误,或者因为第一次考经义而太紧张,精神起伏过大,导致失去考试资格。这科举考经义和自己在家写经义可不是一回事。”方运心里想着,把写着“非礼之礼”的纸页放在左上方,然后拿出一页白纸放在面前。
题目不过区区四个字,而一篇经义最多不过千字,可却要考整整一天,足以说明经义难写。
方运心想:“非礼之礼,仅仅从字面上解释,可以简单理解为不符合规矩的规范。而这个题目,是非常刁钻的截下题。”
“原句是‘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弗为’,我要是只解释‘非礼之礼’,虽然不会‘犯下’,必然会落了下乘,写的再好,也不会有好成绩。要是涉及‘非义之义’,写的好了,自然能得到好的评等,可要是稍微有可题,那就是‘犯下’,直接归为最末的丁等,名落孙山。”
“别人为了避免出错,可以只写礼不写义,但我要争那茂才,就必须以礼为主,涉及到义。那么,我应该怎么破题,才能巧妙的把‘非礼之礼’和‘非义之义’联系起来,同时还要阐述好‘非礼之礼’?”
方运一时间被难住了,因为写经义不难,可写好了委实太难。
而且“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弗为”这句话被不同的大儒作注解释,解释也各有不同。
其中‘非礼之礼,非义之义’的解释大同小异,可以解释为“不符合规范的规矩,不符合道义的义举”,但那“大人弗为”,有三种不同的解释,一种是“成年人不去做”,一种是“德高望重之人不去做”,一种是“地位高的人不去做”。
方运心想:“三种人不同,那么解释‘非礼之礼’的角度就不同,而之后举例论证的时候,所举的例子必然不同,一步错,步步错。就算三种解释都对,也必然有高下之分。”
方运以前读《孟子》和各种注疏的时候就考虑过,要解释“大人”二字,必须要联系前文。
“这句话的是《孟子离娄章句下》的第六节,而前面有个第五节,说的是国君应该讲究仁义,那么接下来的这句,显然不可能肤浅地认为大人是成年人,而说德高望重之人也不算呼应,明显是说地位高的人。”
“最重要的,‘非礼之礼’,明显是针对规矩的制定者和执行者,若是简单地把大人解释为成年人,那前文也可以写成‘非礼之举’等,而孟子是亚圣,既然说了‘非礼之礼’,必然会和‘非礼之举’有区别。”
方运思前想后,很快确定,这句话是孟子告诫那些规矩的制定者和执行者,不要去行使不符合规矩的规范,不要去做不符合道义的义举。
方运想到这里,突然拍掌大笑。
“吾知矣!”
“何为非礼之礼?既然是规矩,为什么会又不符合规范?所以,这四个字破题要点,就是要先确定,礼在什么情况下是礼,而又在什么情况下不是礼!”
方运犹如得才气灌顶,眼前豁然开朗。
于是,方运开始努力思考。
很快,方运又被难住了,破题虽易,但立意又有高下之分。
“既然我认定的‘大人’是高位之人,是规矩的制定者和执行者,那么,‘非礼之礼’就要上升到朝廷的治国之道或者是圣院的政策。圣院毕竟有半圣在管理,要是写他们的‘非礼之礼’,搞不好会被他们的文胆反震死。所以,最好写朝廷国家。”
“有了方向是好事。但是,要想写成甲等经义,以绝对的优势压倒其他人,就必须照冯院君的话去做,写一些‘语出惊人’的理念或思想。但是,这些思想必须要符合世界的潮流,是将来可以实实在在存在的。幸好,这方面难不住我。”
“那么,具体应该选什么来诠释‘非礼之礼’?”
方运想得焦头烂额,一直到午饭的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吃过午饭,一直想到下午一点半,方运终于有了灵感,不断在空白页上写字,最后,有几个词语的多次出现。
“古今”“禅让”“继承”“世袭”“君主”“选举”……
方运看着这些词语,心想:“除了时间,还有什么能改变礼?对一个国家来说,还有什么礼比政体制度更重要?那么,我要以古今之政体变革,来写这篇经义!禅让是古礼,但对现在来说,却不合规矩,是非礼之礼;而世袭是现在的礼,到了以后,恐怕也是非礼之礼。”
“这是历史的潮流,连圣人们也无法改变。所以,这个立意不仅正确,对现在的圣元大陆来说,必然是‘惊人之语’。不过,我不能写出具体的后世制度,只要点出后世政体的某些特点,符合未来的礼即可!万万不可写的太多太全,否则必然会惹来灾祸。”
“同时,还要把非义之义也写进去。”
方运又在纸上写写画画,最终确定从古今政治体制变迁来写这篇经义。
方运提笔,选了一页空白纸页书写破题。
“古之人以是为礼,而吾今必由之,是未必合于古之礼也;古之人以是为义,而吾今必由之,是未必合于古之义也。”
在方运写完最后一个‘也’字后,整个文院包括文庙都突然轻轻一震,随后一股无人察觉的恐怖力量无声无息降临在方运的考房。
方运原本无比喜悦,因为在提起笔后,整张纸页的才气不是如普通诗文那样“缓缓上升增加”,而是在“翻滚升腾”,那才气如同有了生命一样。同时,那页纸竟然开始上浮。
“这是镇国之上,‘传天下’才有的异象啊!”方运心中刚刚浮现这个念头,那翻滚升腾的才气消失不见,而纸页又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落回桌面。
“这……”方运慌了,出现这种情况,有两个可能性,一个可能性极好,另一个可能性为可怕。
“怎么办?”
方运仔仔细细看着这张纸页,然后轻轻一吹,纸页被吹动,没有异象。
镇国诗文重百斤,而传天下的诗文一页万斤,若非原作者本人,起码要大学士才能勉强拿起,大学士之下的人根本拿不动。只有传天下的诗文纸页被放置于妖界“浮空木云”制作得盒子里,别人才可以拿着盒子看。
“那就怪了!这不是传天下的文章,就不是极好的可能,要是极坏的可能,我已经死了。”
方运不敢动笔,冥思苦想,始终不解其意,最后发现时间不多,要是再不写就写不完了。
“罢了!我所写之文,乃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族经历,就算和这个世界有冲突,但也绝不会引发大灾难。要是我的文章真会引发灾变,半圣们自会阻止,不可能让我继续写。”
方运想完再次提笔,在破题之后写“冒子”部分。
“夫天下之事……”
写完冒子,方运开始拿政体变革来举例,这一次他比之前更加小心,生怕写出太过惊人的东西引发大变。
方运慢慢写着,写完最后一个字,什么都没发生。
“呼……”
方运长长吐了一口气,刚才的压力太大了,万一写了和这个世界圣道有冲突的理念,恐怕会有圣罚降下,那太可怕了。
“既然这篇文能顺利写完,就说明不会有可题。我见过一段更久的人族历史,用他们的经历写成这篇经义,若是这等见识都不如童黎,我干脆自杀算了!”
方运仔细检查这篇经义,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检查,足足检查了五遍才罢手。
“咚咚咚……”
鼓声响起,府试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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