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魔法 > 逆天邪神内 > 第2116章 逆劫之影

画面消逝,碎片弥散,云澈的魂海归于一片死寂。
一种从未有过的死寂。
云澈和黎娑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黎娑幽幽出声:“如果,末厄将始祖剑与万劫轮存世的真相早些告知诸世,会不会是不同的结局?”
云澈给予了回应,语气带着飘忽:“不可能的。”
“为何?”
“原因很多……”云澈声音徐徐:“始祖剑与万劫轮的本质,四大创世神和四大魔帝皆毫无所知。而作为‘修正’而存在,也的确是不可为世所知的始祖之秘。”
“末厄的知晓,是始祖剑灵的告知,既是交心,亦是托付。而以末厄那刚正到极致的性情,又怎会轻易将始祖之秘泄露他人。”
“而且,这个真相太过沉重,一旦知晓,认知中的两把极道之器,就会变成始终悬于上空的裁决之器,越是高位,越会承受永恒无法摆脱的魂压。我想,若是末厄可以重新选择,他更可能会选择永不知晓。”
“我更确信,他直到亲手将末苏葬下无之深渊。也从未想过告诉他所有的理由。”
“为……何?”黎娑问出了相同的两个字。
云澈的魂海一阵剧烈的收紧,他似乎缓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说道:“末厄他终是爱自己儿子的,他选择亲手将他葬灭,却也定愿看着他带着无悔、执心、悲烈而亡,而不是迷茫与后悔……就如倾月,直至落下深渊,都只希望我对她唯有纯粹的恨。”
他想起龙神古籍,关于诛天神帝末厄记载的最后一段话:
「神宫之巅,诛天神帝望天瞑目,寿终离世。最后神语,为‘末苏’之名。」
当年,他与千叶影儿阅此记载之时,心间涌上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嘲讽和质疑。同为父亲,他无法想象何种情形能让一个人狠心手刃自己的儿女……既已绝情手刃,又为何还要在终前悲念。
云澈失神的喃喃着:“自我得到邪神传承,一些遥古的‘真相’便一点点在我认知中拼凑而成。”
“最初的诛天神帝,在我认知中是个刚直近愚的创世神,在诸多讯息碎片和各种记载中,都指向他是一切灾厄的起源,是他的独断专行,冷血无情,最终导致了神魔时代的葬灭,也导致了险些葬送如今时代的‘绯红之劫’。”
“而邪神,在我认知中一直是一个救世主形象。他独自收拾了神魔时代终结留下的烂摊子,平息了所有的余祸,封印了弑月魔君和邪婴万劫轮,又留下传承和意志,借由他的传人……也就是我阻止了劫天魔帝,也拯救了当世。”
“劫天魔帝对末厄的怒与恨,也加深着我对诛天神帝的恶观。”
“但是……”云澈声音带上了几分悲然:“我所见到的邪神之影,竟是那般的狼藉颓然。我那时问他恨不恨末厄,他回答‘没有资格恨’,让我迷茫了很久很久……”
一切的罪孽在我,不在他……
曾经的元素创世神之名,非是舍弃,而是我已不配……之后的隐世,非是万念俱灰,而是我已无颜面对世人……
筑造此世的,是我的罪孽……
当初,那些他无法听懂的言语,到了此刻,终于有了足够清晰的答案。
“邪神不恨末厄,他恨自己。他觉得若非自己与劫天魔帝的结合,若非自己带末苏一步步摆脱陈规的枷锁,还鼓励他冲破神魔之隔与槃冥之女相恋……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认为是自己害了劫天魔帝,害了他们的女儿,也害了末苏,害了末厄……还最终导致的神魔时代的终结。”
“而诛天神帝末厄同样恨自己。诛天始祖剑在历史之上一共挥出三剑。而这旷古绝世的极道三剑……”
“他第一剑挥向了自己的儿子,斩断了亲情。”
“第二剑挥向了劫天魔帝,斩断了友情。”
“第三剑看似挥向邪神,实则挥向自己,斩断了自己的余生。”
云澈长长一声叹息:“末厄舍子舍己,也要维护神魔之世平衡的基石;逆玄直到命陨,都在记挂着后世的安危……但为何他们的人生,却是如此的结局……”
“到底何为对,何为错……何为真,何为假……”
“为什么知晓的越多,反而越是无法看清对错虚实……”
“那么……我如今所做的一切……我一直认为的对错……又是否真的是我以为的对错……我所以为的真实,又是否只是朦于虚幻的泡影……”
“连邪神与诛天神帝都如此……那我所谓不移的坚持……又当真是指向我以为的方向吗……”
“云澈……?”
“云澈!”
“云澈!!”
魂海骤起一道过于耀魂的圣芒,终于平息下他太过混乱的灵魂动荡。
黎娑模糊的身影带着圣洁的白芒具现于云澈的魂海,逸开足以温润世间所有灵魂的暖意。
她轻柔的声音,从他的魂海正中心,和缓的传入他的每一根魂弦:“你曾说过,这个世界上,或许从不存在真正的对错善恶,比坚守对错善恶更为重要的,是坚守立场。”
云澈:“……”
“最初,我无法理解你的这些言语。因为对错善恶的界限,在我的认知中本是无比的清晰。”
“直到,我一次次看着你犯下恶行,又一次次感知着你灵魂的刺痛。”
“若无善念,又为何会因恶行而魂殇?”
“若心为善,又为何从不停止踏步恶渊?”
她的声音愈加的柔缓,如轻风拂云,晨曦凝露:“我的认知残缺,思绪也始终如你所说的那般迟钝。但这些年,目观着你做下的一切,感知着你每一瞬的灵魂波动,我还是慢慢懂了你当初的话。”
“你的立场,你的坚持,你必须守护的一切,已是超越了你眼中对错与善恶的概念,更超越了自身的存在。所以,即使每一步都踏在扎刺灵魂的荆棘上,你也从不犹豫,从不驻步。”
初入深渊之时,她不断地质疑,不断地叹息,一次次的不解与无奈……后来,她总是默默地看着,给予着提醒,给予着安慰,偶尔,还会给予着从不会被采纳的建议。
“连我,都已逐渐的认知与接受,你又何必质疑自己一直以来的坚守?”
魂海无声,许久,才响起云澈颇有些怪异的声音:“我之前竟不知,你还挺会安慰人。”
“……”黎娑有些不确定道:“这算是……夸赞吗?”
云澈笑了一笑,音调很是自然:“放心,各种破事经历的多了,我的意志可没你想得那么脆弱,方才只是稍有迷茫而已。”
其实,那绝非是“稍有”。
“一个象征着神圣与至善的创世神,居然会认同立场超越善恶?这若是让你当年的信仰者知道,怕是要信念崩塌。”云澈语气怪异:“我有些好奇,你的立场,又会是什么?”
出乎意料,黎娑竟是直接给了他回答:“我的立场,自然是你。”
“……”云澈微微愣了一下。
“若你脚下之路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恶果,也会由我与你一同背负。毕竟,我是你口中‘助纣为虐’之人,还是一个残缺的创世神。”
“所以,无需再忐忑和迷茫,你不是逆玄,也不是末厄,而是独一无二的云澈,我期望,也相信你所走向的,会是与他们不同的命途。”
“嗯……”云澈做思索状:“你这番话,倒是忽然有点创世神的神性了……居然让我有那么一点感动。”
黎娑:“……?”
一点白芒,在魂海深处微微耀起。
那是邪神所遗,最后的一枚记忆碎片。
但这枚记忆碎片显现之时,所释放的,却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魂息。
“这个灵魂气息……”黎娑释出了深深的疑惑:“是属于……我?”
“奇怪!”云澈也怔了一下:“邪神那里,怎么会有属于你的记忆碎片?除非,是你交给他的。”
“……”黎娑无法忆起。
这个记忆碎片所释的魂息极其薄弱,却有着很重的残缺感。或是为岁月所淡化,或是为外力所损伤。
碎片上的白芒散开,在云澈的意识里铺开一个纯白的世界。
待世界逐渐清晰之时,云澈又一次看到了生命神殿的轮廓。
只是,画面格外的模糊,四处皆是崩坏的残缺。
画面之中,一个白色的仙影缓缓走向了永恒之枢……纵模糊如雾,但那般绝世神姿,依旧可辨是生命创世神黎娑。
她手掌伸出,白芒覆向永恒之枢中的沉眠少女,口中发出着轻语:“世间竟有如此特殊的魂基与魂源,非人,非神,亦非魔。”
“这就是……神与魔的结合?”
这时,覆于少女之身的白芒忽然消散。
空间一阵轻微的扭曲,少女的上方,竟缓缓映出一个似虚似实的影子。
云澈无法看清这个虚影的全貌,但依稀可以辨出,那是一个长发如夜,肌肤雪白的少女之影……却不是红儿的发色,红儿的身型。
面对这个忽现的少女之影,黎娑手滞半空,久久未有动作。
身为生命创世神的她,竟是长久失魂。
少女开口,发出着空灵如幻的声音:“黎娑前辈好,初次见面,我叫逆劫,是父亲逆玄与母亲劫渊的女儿。”
黎娑的雪手这才轻轻放下,双眸依旧定定看着少女之影:“世上……竟有如此美好之物……”
她是集遥古之世所有风华于一身的生命创世神,却是发出着世人唯有面对她时,才会发出的失魂感叹。
少女继续说着,声音带着些许的急切:“父亲将我魔魂分离之前,我悄悄藏匿起了一缕灵魂,好在他心绪太乱,未有察觉。只是,我的存在,只余这最后的数十息。”
“请求世上最善良,最美丽的黎娑前辈,为我的新躯固魂之时,不要尽覆我的魂基和魂源,而是留下一线缺口。”
黎娑看着她:“为何?”
“因为,父亲并没有舍得湮灭我的魔魂,而是将之藏匿。所以,只要我魂基未封,魂源未灭,若有一天能够重新触碰魔魂,或许还有重归完整的可能。”
短暂沉默,黎娑缓缓摇头:“不能。”
“我虽未知其中之详,但逆玄能忍痛做出此举,很可能涉及与末厄之诺,他非违诺之人,末厄更是不容违诺之人。”
“黎娑前辈好聪明。”少女夸赞着,似乎是带着笑颜,仿佛全然没有即将永恒消散的恐惧:“但是,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才不管你们大人的承诺。再多再多的承诺,也没有父亲的安危重要。”
“父亲的……安危?”
“黎娑前辈没有察觉到吗?父亲他的神魂已经碎裂了。”
“……”黎娑没有否认。
“他太痛苦,太愧疚,太自责,创世神魂崩开了好多好多的裂痕。他现在只想避世沉睡……而神魂再这么崩裂下去,他沉睡的时间会越来越长,或许,百万年都不一定能有百年的清醒。”
“我……无能为力。”黎娑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与歉疚,她可以拯救万灵,却无法拯救碎魂的创世神。
“但我有办法修复父亲的神魂。”
少女的身影明显虚化了一分,她的声音也更加的急切:“而且,我听到末厄前辈亲口说过,他对始祖剑灵的承诺,对神魔融合的不容,会持续到他寿终之时……也就是说,他寿终之后,一切恩怨、坚持、承诺自解。”
“所以,我不会让父亲和黎娑前辈为难,就算要回归完整,也一定在末厄前辈身陨之后。黎娑前辈,求求你了,否则,父亲他真的会……慢慢的永恒沉睡。”
“可是……”黎娑道:“若不覆魂基和魂源,你的新躯和心性,将会永远无法成长,永远停留于稚女之态。而恢复完整,却只有无尽渺茫的可能,如此,你也要坚持吗?”
“嗯!”少女没有任何犹疑的应声:“我不能让父亲一直那么悲苦下去,就算只有一点点的希望,我也要救他,这是我作为女儿必须要做的事。不然的话,母亲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很伤心难过……”
母亲……回来?
黎娑没有纠正少女做为女儿对母亲归来的“幻想”。
少女的身影又弱去了几分,只余一层淡淡的薄雾。
“黎娑前辈,求求你一定要答应。作为报答,我可以告诉黎娑前辈一个很大的秘密。父亲与末厄前辈交战的时候,我发现我能够……感知到……诛……”
少女的虚影随着她的声音忽然尽散。
留下黎娑久久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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