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溅的血雾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也刺动了所有人的眼睛和心弦。
任谁都一眼便知,陌苍鹰是在竭尽全力的想要保住云澈的性命,为此不惜以后辈之躯去硬抗来自十一个半步神灭强者,还都是麟渊霸主的压力。
猝然的出手,也显然是别无选择之下,试图强杀必死的龙姜来阻止云澈的“蠢行”,为他博得最后的生机。
但后果……他没有等来西门博容等人的怒意和降罪,反被他想要极力保全的云澈一剑轰杀。
没有哪怕一丝的不忍和犹豫。
淋落的血雨之后,那双眼睛更是看不到丁点的动荡。
枯弦怔住,赫连玦、砦克邪……所有人都一时愣在那里。
“云澈,你……”赫连玦的面孔在抽搐,在狰狞:“你……在……做什么!”
眼前一幕,他始料未及,更无法理解。
砰!
回应他的,依然是云澈那沉重到骇人的脚步声。81Zw.ćőm
这一次,连赫连玦的心脏都猛的跳动了一下,西门博容、砦克邪、万巍也已无法笑得出来……那极尽残忍绝情的一剑,还有那股阴煞到几乎超越认知的戾气,让这些麟渊霸主心底都陡生不安。
一声爆岩之音撕破僵寂,枯弦一双老目尽覆玄光,看不出是痛苦,还是悲哀。他双臂化岩,转瞬催出崩天之势,直轰云澈的心口。
那双苍老之手所到之处,空间被层层推离,下方的沙海瞬间裂开千丈沙渊。
他寿元无几,每一次出手,都会导致性命的衰减。他已经记不得上次全力出手是何年何月,而此番……每一丝磐岩之力,都透着赴死的决绝。
而这份决绝不是因为陌苍鹰的死,而是他从云澈的身上感知到了极大的危险。
明明只是一个神君,但那双眼睛,那股戾气……让他碰触之时,感觉自己像是正被扯堕向无底的黑暗深渊,永世都无法脱离。
他先前的温文平和是假的,他和陌苍鹰的交情、和赫连玲珠的亲近是假的。甚至……他被赫连玲珠与陌苍鹰所救这件事,本身就是假的!
据说,人在寿尽将死之时,能隐约的窥视天机。
当云澈卸下伪装,呈现在枯弦眼中的……仿佛是一个断绝人性与情感的祸世魔神。
云澈眼前的光线暗下,来自枯弦的毁灭之岩将他前方世界层层压覆,伴随恐怖岩威的,是绝望巨兽般的怒嚎。
六成力量覆予云希,四成力量贯于右臂,劫天诛魔剑直直撩起。
噗轰!
沙海翻覆,磐岩爆裂。激荡大半个麟神境的岩爆声中,云澈被一瞬震退数里。脚下之地随着身形的暴退连环断裂,
在初见枯弦之时,云澈便察觉他玄力之浑厚,虽然不及跟随陌悲尘的准骑士南昭冥与南昭光,但定要在当年的龙白之上。
如今的云澈,要稍胜当年与龙白交战之时。但只动用四成力,面对全力之下的枯弦,依旧小劣。
而那十一个半步神灭的麟渊霸主,皆是不弱于南昭冥与南昭光的存在。
赫连玦等人脸上骤现惊容。那是枯弦倾尽意志的全力一击,所释的是神主境至巅的毁灭岩威,竟只是将单手持剑的云澈……震退?
神君境的修为,单手挡下神主境巅峰的全力一击……这十一个半步神灭境的强者无不是暗吸凉气。
他麟神之会上所呈现的那震骇全场的威势,竟根本不是他的全力……甚至压根只是他随手之下的戏耍!
到底是怎样的出身,怎样的天赋……才能成就这样一个完全超越认知,完全歪曲常理的怪胎!
而且年龄才半个甲子!
这样的怪胎,将来长成之后,碾杀他们,和碾死蝼蚁何异!?
寒意和杀意在他们心中疯狂升腾……包含赫连玦在内。
如此恐怖之人,既已撕破脸……那就非杀不可!他们还要万分庆幸,庆幸着他还年幼,又是在与外隔绝的秘境之中,至少眼下,还完全在他们掌控之内。
“他……云澈……必须死!”砦克邪的声音,是从不自觉紧咬的牙缝间挤出。
轰隆!
爆声再起,塌陷中的沙海再度崩塌,枯弦已再次出手,干枯的身躯在浓烈的岩光之下,宛若一头翱空的巨鹰扑咬向云澈,临近之时,身周已化三千岩枪,每一道都爆闪着锥魂刺目的极致岩光。
云澈缓缓抬头……目光碰触的刹那,枯弦本是狠绝无前的身姿生生顿了一下。
明明被震退,明明面对必死之局,他的眼睛里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焦躁、愤怒和不甘。
平静的让人恐惧。
枯弦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们,好像唤醒了一只原本隐匿獠牙的魔鬼。
砰!
朱红巨剑重重顿入沙海之中。
而云澈的手中,骤现一抹黄色的光芒……明明只是掌心大小的一团神光,却一瞬间侵占了所有人的视野,直侵入魂。
比之三千岩枪融合之下的岩光还要幽邃不知多少倍。
那是……什么?
现于云澈手中的,正是那颗来自已逝麟神的邪神种子。
只是如今之境,他自然没有时机去完成融合。
但,这枚邪神种子之上,凝附着麟神最后的,也是所有的源力。
他若在融合最后的邪神种子时将之逐渐炼化,必能让他的修为大幅度增长。
但此刻,已经不重要了。
全身而退的筹谋,一日千里的进境……都不重要了!
深渊的一切,皆是他必须狠绝割除的草芥,无一可绊缠他的心魂。
但,怀中的……是他的女儿!
她的安危,胜过深渊一切生灵死灵!!
嘭!
释放着浓郁麟光的邪神种子被他砸向胸前,直嵌入血肉之中。
陌悲尘之战,他献祭了身上所有的神源。
而邪神种子上所附的,是直接来自麟神,未经任何污染,任何折损,任何传承的原始神源。
单就承载能力而言,要胜过他在神界所献祭的任何一枚神源。
足以让他决然开启在深渊之世的第一次……
神烬!!
轰——————
没有剧痛下的嘶吼,没有发泄的咆哮……唯有猛烈崩开的血肉,以及一瞬间翻覆十万里沙海的气浪。
“唔……!?”枯弦扑袭的身姿被这股气浪当空震翻,三千岩枪半数崩断。
他的耳后,传来一众混乱交叠的骇然惊呼。而他的眼前,所有的存在都已完全消失,只余一道朱红的剑芒,以及一双宛若血渊的眼瞳。
凝聚他极限之力的岩枪片片碎灭……不是崩断,而是直接化为齑粉。他苍老的五官在迫近的恐怖威压下极速变形,再变形,最终,只能隐约分辨出一双完全失色的瞳眸。
瞳眸深处的残光不是震惊,不是恐惧,而是茫然。
一种除了身在谬梦,无从解释的茫然。
噗轰!
云澈从枯弦的身侧一穿而过。
三千岩枪如乍现的萤火般全部消失于漫天沙尘中。枯弦的躯体,连同覆满他全身的岩光拦腰而断……又在紧随爆发的神烬之力下破碎,再破碎,落下之时,只余一片交混着无尽沙尘的血雨。
这一幕纵然隔着弥天的沙暴,依旧无比清晰的映入所有人的双目之中。
十一双瞳孔急剧放大,又疯狂收缩,如被钉入了无数只喋血癫狂的九幽恶鬼。
“半……半神……”尘沙之中,响起西门博容从喉管中挤压出的声音。
他看着云澈,感知来自他的气息,生平第一次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无法相信自己的灵觉。
半神的威凌,他从西门博云身上承受过多次,可以说已分外熟悉,亦让他无尽的憧憬与渴望。
而眼前的云澈,依旧是神君境的玄道气息,但这股让他全身酥软,灵魂不受控制战栗的恐怖压迫……分明是半神境界的威压!
而且,还要胜过西门博云!
不……甚至还要隐隐胜过当年那个堪称麟渊神话的陌悲尘!
他们的震惊还未来得及化成恐惧,那股宛若恐怖梦魇的威压已骤然迫近。
第一个目标,是距离最近的赫连玦。
神烬状态下,云澈狂暴的又何止是力量。那一刹撕空的瞬身,让懵然战栗中的赫连玦只堪堪抬起双臂。
爆鸣声在赫连玦身前炸响,他的两只小臂一瞬粉碎,身躯洒血砸下,直贯入不知多深的沙海之中,连同凄厉的惨叫声一起被狂涌的流沙埋葬。
轰隆!!
不过身形移转,带起的却是轰雷之音。西门博容刚生出逃离之念,眼前朱芒一闪,身躯瞬间如被万岳横压,彻底窒息。
“云澈,住……”
轰!!
西门博容仓皇的开口,换来的是云澈一剑轰身。
护身磐岩如薄纸般一瞬碎灭,西门博容的胸前被轰开一个数寸深的沟壑。喷洒的血雾之后,破碎的胸骨、移位的五脏清晰可见。
“盟主!!”
在拜麟总堂主撕心惊恐的吼叫声中,西门博容如一只破碎的血袋般翻滚飞出。
云澈身体忽顿……一缕玄气化水,轻轻涤去一抹不小心溅落于云希发梢的血珠。
又在下一瞬间直取砦克邪。
一剑碎臂赫连玦,一剑重创西门博容。这就是所谓半步神灭,和真正神灭之威的巨大差距。
半步之距,天壤之别。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面对成就半神的机遇,可以如此的失智癫狂。
只是,贪婪的代价来的如此之快,更要比他们预想的最坏的结果还要恐怖摧心。
“宗主……走!快走!!”
枯弦、赫连玦、西门博容在前,所有人皆已胆裂,又岂会再有半点与之为战的心念。
至于数息之前的“灭口”之念,已成他们这一生最可笑悲哀,却没有机会后悔的愚蠢笑话。
砦克邪在磐玄宗威望极高,硬是让磐玄三长老没有选择遁逃,而是合力将砦克邪推远,然后齐攻云澈。
砦克邪被三人轰出的气浪推出十数里,他没有回首,周身玄气疯狂爆发,如破胆之犬般向西方狂逃而去。
磐玄三长老力出同源,对彼此力量悉若己身。出手的刹那,三人的力量便已无间融合,铺开一个千丈之距的隔绝玄阵,直笼云澈。
在临近之时,千丈玄阵又急剧收缩,将云澈所在的空间死死封锁。
云澈一剑轰出。
轰————
隔绝玄阵瞬间崩开万千裂痕,磐玄三长老如被天槌轰身,全身剧震,脸色一白,肺腑中的血流齐涌喉管,又被他们生生咽下。
“喝啊啊啊——”他们怒目嘶叫,愣是没有后退一步,隔绝玄阵上的裂痕也在他们搏命涌动的力量下快速恢复。
但下一瞬间,朱红巨剑上忽然黑炎爆燃,那凝聚着他们三人全部力量的隔绝玄阵在这诡异的黑炎之下……如劣帛被一瞬灼穿。
玄阵骤崩,巨大的反噬让磐玄三长老无比整齐的血雾狂喷,而伴随着力溃的,是他们此生最大,也是最后的噩梦。
携着永劫魔炎的巨剑在三人的颅顶当空轰下。
残暴的剑威淹没了惨叫,磐玄三长老如三块燃炎的陨石穿空坠下。云澈立身不动,漠然的双目直视前方,劫天诛魔剑无情轰下。
轰隆!轰隆!轰————
一剑陨落天狼,将他们撕咬的千疮百孔,一剑滅天绝地,将他们葬向更深的死渊……最后以他们三人的躯体为载体,爆开一片连接在一起的黑暗火海。
那凄绝如万鬼嚎哭的惨叫让砦克邪下意识的回首,一眼看到了身为宗门最强基石的三大长老在黑炎中扭曲翻滚,如三只正在被九幽罪炎煅烧的凄惨恶鬼。
他头皮瞬间麻木,后脊……乃至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在疯狂窜动着彻心的寒意。
他再不忍,也不敢再多看一瞬间,疯了一般的狂释玄气,恨不能摧断自己的玄脉。
但就在他将头颅转回的那一刻,耳边忽然轰雷炸响,他扭过的视线碰触了一双……让他肝胆一瞬崩裂的眼睛。
“云……”
疯狂打颤的牙齿间只来得及溢出一个字音,眼前的世界便忽然化作一片漆黑。
他的头颅消失在了躯体上。
被云澈一剑砸飞。
极度的震骇与恐惧,让这个麟渊第一宗的宗主,甚至都忘记了去凝聚早已成为本能的护身玄气。
不过顷刻之间,磐玄宗最强四人已全部葬灭。
全程,云澈没有给予他们一个字,没有赐予他们哪怕须臾的喘息时间……因为视线中的每一个身影,都是必死之人!
他们所犯的,是万死都不可恕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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