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钱江头头是道谈得兴致昂然，精神愈加振奋，他样貌本来就气宇轩昂，如此谈锋正健，更显得顾盼神飞令人心折。
虽然不至于被对方一番言语乱了阵脚，但顾迩然也惟有别出机枢，从容计议了。一面在心中默默罗列自己所知的历史事实，他沉声答道：“东平先生所言，确是精辟之论，令晚辈茅塞顿开！不过——”他拉长了语调，同时眉头微蹙，作出一副深思的表情，“先生以明太祖北伐故事为佐证，又谈及进军同时征兵招人，这种种谋算，似乎仍可斟酌……”
抬头见钱江神宇间似不以为然，他定了定神：“朱元璋伐元，其取胜之道，的确是稳据江南，进窥中原。但此一时彼一时，蒙古入主中土，不过百年，而其实行的民族分化政策，歧视汉人，天下苦之久矣！兼有修复运河，重加徭役，故自江南至大都，红巾遍地，流寇成群，太祖进兵，争相投效，无兵力不济之虞。而满清入关凡两百载，伪称满汉一家，惑民至深，且其以尊儒为名，行羁绊天下才士之实，虽然腐朽，而根基仍在，不容轻视啊！”
钱江闻言一窒，随即对曰：“顾检点以为清妖尚有挣扎之余力，又说其愚民有术，然则为何我天国勃兴，如日之升，一路攻城略地，清妖前阻后追，仍然莫奈我何？而沿途百姓，纷纷入营，有当作何解释？”
凡真豪杰必自傲，钱东平的顽固立场也在顾迩然的意料之中，无可奈何地咽了口水，他把手在地图上沿长江一路指点过去，确定钱江的视线能够跟上了，才接着言道：“先生请看，我天兵所以纵横无忌，固然是天父庇佑，天王洪福；但也与当地清妖疏于防范，力量薄弱不无关系。而长江、珠江流域，向称富庶，官府苛敛亦颇沉重，民众不堪，是以多心向我军。北方风习保守，官民之争利尚不至此，若冒失北上，民心如何姑且不论，需知清妖势力盘踞已久，蒂固根深，要有所作为怕为难得多。”
“况且，我担心的还不止这些……”见钱江微微动容，他明白自己的论说已经成功了一半，侃侃而谈更顺溜了：“江南诸省离京都尚远，各地督抚只求自身辖地安全，指望以邻为壑，故放任我军行动，未必肯出全力阻截——先生但见那邹鸣鹤困居桂林，骆秉璋保境不出，哪有半点跟向荣合作的意思？而满汉将领互不信任，彼此争功，也大大掣肘了战力的发挥——可笑铁公鸡在永安时作诗抱怨云‘孤城在望无人近，半载甘从壁上观’，一多半也是为此而发吧！不过，若是北伐中原，以京师为目标，情境却大不相同——”
终于快说到关键之处了，心情变得越发紧张，胸口仿佛枕着块石头，喘气都很吃力；作了个深呼吸，把干扰情绪强压下去，顾迩然的手指在地图上无意识地移动，藉此掩饰微微颤抖的真相，他续道：“京畿重地乃清廷的首脑所在，清妖必然不惜代价死守不放。咸丰妖头自是传旨各地勤王——这可不是可以轻松推卸的，各地大员责无旁贷，势必纷纷援京！清妖集合全国兵力以压缩我北伐部队，我军攻势越强，敌人反挫之力就越大，一着不慎，即失先手！倘若不能取得战场主动权，光作战便不暇应付，哪有时间机会整顿部伍？没了战略回旋空间，招兵扩军便成了画饼充饥的笑谈！如此孤军深入，实在危殆——先生计划的补给后援又如何送到前方将士手中？”
顾迩然把话说到这份上，其实已经有点危言耸听了；但钱江仔细听完，却不曾动怒，仔细观摩着地图，有低头思索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清妖指挥混乱，文官互诿过失，武将漫不知兵，的确是一大鄙痼。我军能成就今日气象，不可否认是从其中获益不少——顾检点分析得在理！只是江南如此，北方也未必会好到哪里——就算清妖皇帝下令调遣全国人马，但那绿营朽坏，八旗更不能战，若无杰出将佐统率，终不过一盘散沙而已！群龙无首尚不足畏，何况不过敌人只能算是垂死的虫子？我天兵人人奋勇，大可各个击破，何惧之有？”
深思熟虑，钱江的议论也是句句在理。顾迩然头皮一阵发麻，大脑却控制不住地浮想联翩：林李挂帅的北伐是失败的，这在他熟知的历史中已经发生过了。但若推敲其原因，却是众说纷纭。毕竟历史学家不是军事家，他们只会讨论一下太平军全师北上成功的或然率，但若从军事角度详细研究，绝对力有未逮，很难说出个丁丑子卯。因此，顾迩然读过的文献，自也不会有详加剖析的应对之策！
仓促间无言以对，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他挥了挥僵硬的手臂——天冷又少活动，血液循环也不畅呢！就在此时，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的眼前一亮，突然又想起北伐军兵败的另一重大原因了！
——“气候！气候！”
他心里这样盘算，口中也不由喊出声来。钱江被他突兀的言行一惊，不无疑虑地看过来。他顾不上这些礼节，伸手一比，对钱江道：“晚辈以为我天国将士向在南方作战，最善战者更多是在两广入营的，先生若是规议北伐，自然是以这些老弟兄为主力了？”
钱江哈哈一笑：“这有何出奇？俗话说，刀刃须用精钢，陛下和东王殿下最信任的，也是这支队伍啊！”
这就不错了，顾迩然不动声色地在推理的天平上放上最后一粒砝码：“先生所料不差，但却是知其一不知其二——南人不习北方水土，转战异乡战斗力必然大打折扣！如今我们尚在长江流域，入冬气候已经如此寒冷，若是深入北方，那……”
“这个……”钱江棘然心惊，脸色也为之一变，“我军也可以挑选夏季北上啊？”虽然这样说着，底气却不足得很了。
“东平先生！能够选好时令自然最好，只是世间不如意事，十常居七八，万一兵连不解，迁延时日，我军岂非处处被动？先生曾云‘兵可不止于一路，计则必出于万全’——这万全之策可儿戏不得啊！”
听顾迩然这一说，钱江整肃神容，恭然一揖：“顾检点深谋远虑，江不及也！先前所言方略，颇有疏漏，是江之过——定当奏禀天王，熟加计议！顾检点少年高才，乃我天国之栋梁。天王圣明，必当拔擢，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心中暗叫一声惭愧，顾迩然将地图收好，送于起身告辞的钱江——无疑这个天王的心腹对自己是刮目相看了。纸上谈兵，大获全胜啊！自己的出色表现不但震慑了对手（及其背后的洪秀全），而且还间接左右了日后的战局——这种将历史把握在手中的成就感，岂是当日初到这个世界茫然无措时所能想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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