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顾丞相，你果真以为北伐不可为么？” 陈承瑢眉头紧锁，一面下意识地用手指敲击着桌子，“清妖人心涣散，一战功成未必无望呢？”
“晚辈岂敢胡言搪塞？天兵初定南京，而四面清妖合围而至，此百战受兵之地，集中兵力尤嫌不及，似现今分薄行事，恐怕为敌人所乘啊！”
“这个……”
“陈丞相深通兵法，其中道理，自然比晚辈更清楚……”
“可直取北京，乃东王定见，要改可不容易啊！何况……”
长叹一声，顾迩然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屋内本就点着一盏油灯，被他这么一晃，摇曳的光线顿时暗下去不少。
“时候不早，我还是先告辞吧。”陈承瑢也随之起身，毕竟两个丞相背着东王讨论军机，若被有心人参上一回，应付起来可并不轻松。见顾迩然依旧沉默，他踌躇了一下，又字斟句酌道：“东王英明睿智，部署安排或者另有深意，你我就不要去操心了吧？”
……
“深意么？”目送陈承瑢的背影融入到夜色中，顾迩然苦笑地摇了摇头。
时间一天天流走，东殿的一切事务已经开始正常运转，身位六部丞相之一，他的正式“工作”是统筹办理外交事务，跟“洋兄弟”们打交道，这样的安排，也算人尽其才——至于目前还没有与外国建立联系，相对清闲也就是应有之意了。
不过，林李的北伐军正在整装待发，作为兼职“火器顾问”，顾迩然虽然在大军出发前备战指导是要到场的。摆脱了随军“送死”的苦厄，他应该高兴才是，但随同林凤祥校场练兵之后，每天看着那些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年轻战士，他们眼中对未来的憧憬，联想到这支极出色军队最后的结局，他的内心就无法安宁了：是对自己逃避的谴责么？抑或唾弃不负责任的怯懦？
如果他只是一个毫无影响力的无名小卒，也许可以心安理得的作为旁观者，过自己的生活，但处在现在的位置，如果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他首先就过不了良心这一关！但要改变，方向又何在？
在顾迩然看来，惟一的解决之道，就是说服杨秀清放弃这个计划！
这，可能吗？
既然自己还在参赞军务，就不能说是越权，只不过对于东王早已有定见的方略，究竟能被改变到什么程度，那是绝难乐观的。本来打算拜托陈承瑢进言，现在……
毫无疑问，小陈的这位叔叔看来很清楚应该在哪边下注——明哲保身，原就是乱世中生存的不二法则，陈承瑢的反应也不能算错，但如果这样沉默，北伐军两万多将士，天国盛世的基业，难道就这样轻易断送、付诸东流？如果，这样选择是对的，那么，错的又是谁？
自反而缩，他的确缺乏“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但无论如何，历史已经选择了他——哪怕身不由己，沉甸甸的责任感仍驱使他去尝试一回……
※※※
大理石铺砌的地面，光洁明亮能够照得出人的倒影，紫檀木的桌椅和书架，精致而典押，看得出是颇有些年月的古董，一边铜鼎内烧着安息香，淡淡飘渺的味道，牵人神思；烛台也好，灯架也罢，清一色的镂金嵌银，室内窗棂都涂着黄漆，至于帘笼幕帐，珠玉翡翠之属更是数不胜数了；在四面墙上或挂或裱了几副条幅书画，不用问都是出自名家手笔的传世之作……
这是顾迩然第一次见识杨秀清的私人书房，虽然等待接见时难免心绪焦虑烦躁，但对满眼绮红翠绿，仍然让他心中忍不住惊叹连连。不敢随意走动，他只有微微转头以扩大视野，目瞪口呆地见识东王府邸的奢华。
唉，光这一间书房的布置，所费金钱怕不止几万两银子吧？这还不包括架上古色古香的藏书……顾迩然对字画认知有限，但董其昌、黄公望几大家的名字还是听说过的，在后世即使是一副小手卷也价值不菲，就算此刻比不得21世纪的罕见高昂，但墙上挂着的，可都是大卷的山水，其价值可想而知了。
正在顾迩然沉迷于对室内装潢的估价时，耳边一声传来轻咳，条件反射一般，他连忙立正站好——是东王到了……
不比当日行军作战时的鞍马劳顿，在天京城内坐稳了王爷的杨秀清气色好了很多，一身黄缎袍上绣着八条金龙，头上戴的是龙凤圆规纱帽，气宇轩昂、神采飞扬；一摆手免去了作势要拜的顾迩然行礼，在书房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下，见他颇显局促的神情，东王微微一笑：“几日不见，如何这般生分了？坐吧！”
告了声罪，顾迩然小心坐好，正想着如何启齿，杨秀清倒是先开口了：“你求见所为何事，便说说吧。”
“殿下恕罪，臣此次来，是为北伐之议。”尽管咬文嚼字地想把话语琢磨妥帖了，但最终他发现还是白费气力，无论如何，表达的意思一定是让东王大大不爽的——横竖是这样了，他把心一横：“臣以为，北伐有三不可！”
分析战局，目前太平军形势是一片大好，摆在明处的情况，林李指挥的军队，兵是精兵、将是强将，更是乘一路奏捷之余威，无论战力还是士气，都占尽了上风，要说此行会失败，恐怕百人中倒有九十九个不相信！
“哦？”虽然语气淡淡地不置可否，但脸上的笑容已经敛去，对于他的惊人之语，杨秀清丝毫没有流露出任何喜怒哀乐的情绪来，但顾迩然额头已很出了一通冷汗。
伴君如伴虎啊！小腿肚子已经在不由自主地连连颤抖了，不敢再直视东王，但顾迩然还是硬着头皮陈述自己的理由：“林李诚然是百战之名将，军中弟兄也是踔厉敢死之士，但毕竟是久战的疲兵，万一有失则师老无功，此其一也！京师重地，清妖必然倾全力以守卫，孤军偏师又无后援，众寡不敌，此其二也！南人不习北方水土，此行北上，水阔山遥……”
急急赶着说了这么多，一时连气都透不上来，胸前阵阵发闷，咽了下口水，他还打算继续下去，但抬头望向杨秀清时，却禁不住全身震了一下，余下的理由也摆不出来了：东王正凝神看着他，眼中的神色甚是古怪，又有点熟悉——印象中在庆功宴上，东王看钱江时的眼神也是如此……
有点戏谑，有点怜悯……那是一种上位者在云端俯视芸芸众生时特有的表情，就像在看舞台上的傀儡，自娱自乐地舞蹈，被人玩弄于鼓掌上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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