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日头已经偏西,弯弯曲曲的青石路面洒扫得很干净,走在上面,隔着草鞋还能感受到一丝凉意,对于旅途劳顿的一行人来说,却是汗流浃背时聊胜于无的慰藉。可叹人心苦不知足,队伍中的一个青年人东张西望了一番,居然莫名其妙地感慨起来:“这就是上海吗?也不怎样啊——路边连棵树都没有呢?”
大约是对回答这样不合时宜的问题毫无兴趣,同行的人们只管低头赶路,只有紧随他身后的少年低低地应了一声。
“哦、哦……”青年似乎也有所自觉,尴尬地抬手去摸了摸光光的额头——新剃的头皮泛着青色,造型乏善可呈,但在微风吹拂下,凉飕飕的感觉确实不错,如果不是得时刻惦记背后那条假辫子粘不牢掉下来的话,感觉应该会很轻松才对——心中如此想着,他一面回过头去招呼刚才答话的少年:“汝增,你的发型好别致啊……”
“大哥!”少年的语气捎带上了几分焦虑,隐隐竟透着责备的意味。
“好,不说不说,但你看这天……”
“……”
这个一路上脚停嘴不停的青年,正是“奉旨采购”的顾迩然。虽然一身短夹衫令他的形象大为“改观”,还入乡随俗加工了头发,但要他言谈举止完全“融入社会”,显然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
预备出口的“厥辞”刚冒了个头就被打压下去,顾迩然丝毫不以为忤:毕竟是在“敌占区”,言多必失的定律依然有效,但若就此认为他喋喋不休是罔分轻重的表现,却又是冤枉他了——归根到底,这位天国东殿的夏官丞相不过是用这般幼稚的方式缓解内心紧张的情绪罢了。
伸手在破夹衫的内袋里摸摸,折成小方块的几张纸硌着拇指的感觉,令他稍觉安慰又有些彷徨——“恩,硬硬的还在!”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顾迩然解嘲地笑笑,说起来自己此刻的心情,其实未必会比华老栓轻松到哪里啊。虽然怀里揣着日升昌发行的银票通行十八行省如假包换,但区区三万两能买回些什么?陈承瑢一口咬定圣库匮乏,但看看天王以下的奢侈生活,这样的论调可着实没什么说服力——就顾迩然亲眼所见,布置东王府邸一间偏殿的花费也远远不止此数。前线吃紧急需救援,好钢怎么着也得用在刀刃上吧?火烧眉毛了还如此吝啬于军费开支,真不知朝中的大员是如何想的。
前途未卜,心乱如麻,顾迩然此行已经打定了走一步看一步的主意。可惜同来的范汝增古板了点,否则大家谈谈说说,气氛应该会好点也说不定——当然对这个小弟沉默的缘由,顾迩然绝对理解:虽说上海是清妖势力薄弱的环节,但战争时期,哪里都少不了搞情报的耳目;跟乡音未改的自己不同,范汝增一开口,突兀的广西腔便会暴露太多的信息,自然与此行尽量低调的方针大相径庭。深明此理的范汝增行事如此谨慎,也难怪罗大纲会对这个投在麾下不过数月的少年青眼有加了。
为了保密起见,顾迩然这回一个随从都未带,对外只称是出京公干,以他的级别影响,尚不足引起清廷方面的重视,“长毛”军中少了个“伪官”,自是无关大局,因此轻轻松松出得天京。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以后第一次获得完全的自由,平心而论,如果不是阅历已多决心不再随波逐流,感情上更是心有所属的话,再没有比此时更方便远走高飞的机会了。可惜事易时移,如今的顾丞相已非当初心思单纯的懵懂少年,人在不同的时期,永远有着不一样的yu望和追求啊……
按照原定的计划,顾迩然只需便装潜入上海,天国方面伏在当地的“暗桩”自然会设法与他取得联系,所谓地点暗号,看似繁复,但在后世看多了谍影暗战的顾迩然眼里,完全不值一提。至于道尔方面,之前做小宗武器买卖时的联系人(经纪人?)也已经打点妥当,他要做的,其实是见面后如何把这笔生意安排得皆大欢喜。
但在镇江上船时,殷勤过度的罗大纲却节外生枝,先是拉着顾迩然开怀痛饮——可见“天条”对这位沙场老将的约束力十分有限,接着又一力坚持,定要给他排上整整一卒的牌刀手当护卫——老友重逢的确是件快乐的事,但如果一切照足老罗的安排,大肆声张着过去,顾迩然生意也可以不用谈了,只管带人直接把上海打下来更容易些。
两人争执的结果是各退一步:顾迩然单身旅行的计划就此泡汤,罗大纲则派出自己最为欣赏的爱将,武艺韬略堪为“百人之敌”的范汝增沿途保护他的安全——后者是两个月前拿着顾迩然的介绍信投奔罗大纲军中的,作为童子军中出类拔萃的人物“毕业”,又在一干老战士中迅速暂露头角,顾迩然的“识人之明”令老实忠厚的罗亚旺佩服不已。虽然脸皮的厚度远超从前,面对罗大纲“过分”的赞誉,顾迩然还是闹了个面红耳赤。
仿佛是好事多磨的又一佐证,因为风向影响,顾迩然等人搭乘的夹板船抵达苏州河口的时间比预期晚了近两个时辰,原拟安排的接待人员万分抱歉地告诉他,今天租界是进不去了——英国人的规定是在租界里逗留的中国人必须在天黑以前返回上海县城。既然不能亮出“官方身份”要求特殊照顾(还得看别人承认与否),顾迩然也只有接受现实,硬着头皮去“闯关”了——这不是一般的比喻修辞,事实上,为了使形象符合“入境”要求,他不得不穿上贩夫走卒常见的夹衫,临时剃去前额的头发,还按照此地太平天国情报人员的指点接上了条假辫子……
也幸亏这些情报人员手段过硬,文牒之类的证明早已有备无患,对付上海道上的“大烟兵”们的盘查手段更是熟稔万分,谀词加银子一起用上,蒙混过关也就成了举手之劳——饶是如此,当回头再也看不见那几个一脸大烟气的城门守卫,顾迩然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才总算落了地,放松之余话又多了起来。
……
天色既已不早,寻个歇脚的地儿自是当务之急,虽然嘴上不以为然,但见识了宝善街的繁华后,顾迩然还是暗暗心惊——也难怪,在这个时代看着一溜边的戏院、茶馆、酒楼甚至妓院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对人的视觉和心理都实在是不小的冲击,相比之下,天京最多算是个大集市而已!当然,另一方面,也正是太平天国对商品经济毁灭性的打击造就了上海如今的繁荣:对商人们而言,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钱嘛,走到哪里都有得赚,倒是天国的财源每况愈下了。
一边想着,他又看了看走在前面带路的“特务头子”,这个自称张小乙的精瘦汉子大约三十来岁,长手长脚,显然是做惯了力气活的,眉眼间却透着精明气,细看的确不是个普通角色。在这样的环境里呆着,得对“天父”有多强的信仰才不会蜕化变质啊?听其口音应该是本地人,能在这里发展出如此坚定的教众,杨秀清的精神鸦片功力还真不一般呢!顾迩然不无恶意地想着,跟张小乙身后走入一家不大的茶馆。
“大哥小心!”就在跨进门的一瞬间,一直跟在后面的范汝增飞身抢进,抢先一步挡在了顾迩然前面,同时左拳右掌,一齐击出,跟屋内掷出的一件物事碰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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