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魔法 > 仙琉 > 第42章 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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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吧!”李家家主怒目圆睁道。“你这蹩脚的土偶!”

    浓郁的乙木灵气,霎时脱离他手掌,化作无穷无尽的树干支系缠绕盘绞,将面前这尊岩石巨人牢牢固定。但这仅仅是开始,树木们并不甘于锁固,它们如同无数条贪婪的毒蛇,撕咬开岩土表皮,将更多根系渗透,直至彻底撕裂。

    终于,岩石巨人死了,化作散碎岩土和戊土灵气,崩解倒地。

    找不到秦拓跋遗骸,他甚至没留下丁点尸体痕迹。事实上,当他无限量吸纳地气转化为戊土灵气,变身为岩石巨人的那一刻,他的生命就宣告结束了,血肉骨骼,通通被戊土同化,所留存的,仅仅是神魂中不屈的执念而已……秦拓跋,身陨!数十年后,玉霞城中,或许还有人记得他的刚烈,或许没有。

    “快到了,快了!”秦梦琉从未觉得,归家的路程是如此漫长。

    小楼就在前面,慧娘妈妈,我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千万别出来,千万不要!

    “娘,我回来了!”女孩冲进屋子,直大喊道。

    “梦琉小姐,我们等你多时了……”是陌生的男人在说话。

    原本母女俩居住的小楼,此刻却多了几个不速之客,他们正站在厅堂正中,衣角上标识,证明他们都是玉霞云家的人。而慧娘,她正满脸苍白地坐着,颤抖着的腿脚仿佛在预兆些什么。

    “云家的修士吗,你们为何而来?”秦梦琉眉角轻挑,停下匆忙脚步,环顾周围。

    肉眼只看到两名修士,似乎并没隐身埋伏的其它修士,也可能是云家认为两个练气九层修士,足够捕捉挟持小女孩了。

    “娘,你没事吧?”镇定下心神,女孩投出关切目光,柔声问道。

    “没事,有我俩在此护卫,你娘绝对伤不到半根头发。”穿着褐袍的修士拉起嘴角,挂出假惺惺的笑容道。“梦琉小姐,我家老祖为你的事已经多番周旋了,请勿让我等为难……”

    这项任务是云鹤天特别交待的,必须抢在别人之前找到秦梦琉,并保证安全地带她离开。想她一个不到九岁的女娃儿,嫁入云家后还不是任凭大人们搓揉,届时想让她说什么,就会说什么。她会成为云家的一张好牌,在必要的时候打出去!

    “我……我不认得你们!”秦梦琉揪紧心脏,装出孩童应有的惴惴不安,来回转移着视线。“我只听我娘说的……”

    “好,好……”那褐袍修士依旧挂着笑脸,只是朝同伴打了个颜色。“那就请夫人亲自说吧!”

    同行的中年修士微垂眼帘,表示明白,下面该轮到他一显身手了。尽管才达到练气九成水准,但队伍里惟独他是不可或缺的,原因就在于他所擅长的术法——傀儡操控术!

    在少女视野无法企及的背后,中年修士手指微动,他每根长指上都戴着一枚黑金色的奇异指环,一共八枚,正是特殊类法器“蜘蛛针”的母环。

    通过这八枚母环,中年修士可以操控牵引八支刺入慧娘体内的蜘蛛针,从而让这个凡人按自己的意志行动、说话,犹如一具操纵在他手中的牵线木偶。

    “没事……”一直端坐着的慧娘开口道。“娘没事……”

    她的语速并不快,但仰扬顿挫的语调表明,慧娘并未被迷惑心智的术法操控,她是在凭自己的意志说话。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娘……”抹去眼角处渗出的泪花,小梦琉低声抽泣道。

    或许是母亲的话让孩子感到安心,未满九岁的小萝莉看来终于放下警惕,裹紧锦棉斗篷,向那俩云家修士走去。

    “抱歉,娘,我不该出去贪玩……”在斗篷遮掩下,秦梦琉悄悄从挂在胸前的储物袋里掏出一张符箓,似有意无意地向母亲解释。

    “你回来就好,娘不怪你……”慧娘展露出慈祥笑容,轻声说着。

    “成了!”两云家修士心中暗叫了声。

    毕竟,小女孩再怎么说也是练气四层以上的修士,想不伤及分毫地逮住,恐怕多少要费些工夫,万一引来别家修士注意,恐多增变数,还是让她自愿听从为佳。

    正当秦梦琉越过云家修士,即将扑向母亲怀抱之时,她突然扯下斗篷,转身抛向左侧的褐袍修士,遮蔽那人视线。

    与此同时,小梦琉右手执起事先准备的符箓,引灵后直贴向那中年修士,大叫一声。

    “定!”

    黄纸朱砂篆写的符箓,瞬间化为无火灰烬,洒落地上。

    而那中年修士,如遭雷击般僵直不动,似庙宇殿堂里泥雕木塑的偶像,全然无了神志,动弹不得丝毫。

    这定神符乃是先前被郑瞎子击杀的两修士之物,秦梦琉当时在南山集没来得及出手,于是就一直存在自己的储物袋中,此刻正是派上用场。

    尽管符箓中储存的术法威力比不得修士亲自施展,而且纸符中的灵力无时无刻不在缓慢流失消散,可毕竟是练气十层以上修士所制,定住对方一时半会,对秦梦琉来说已经足够了,足够证明她的猜想是否正确!

    “快逃,琉儿!”蜘蛛针一旦失去操控,自然止不住慧娘对爱女的呼喊。

    她似乎不再畏惧,哪怕面前是高高在上的修士仙师,为了她女儿,她也敢扑上去拼命!只要为了她女儿,这个早熟孩子的幸福和自由……“娘,你后退!”秦梦琉一把扯过母亲,带着她一同躲到中年修士背后。

    “居然敢耍老子!”褐袍修士掀走遮盖物,一脸恨恨地说道。“该死的小丫头片子!”

    因害怕错手杀死老祖指定的目标,他刚刚仅放出护身的“蓝鳞盾”,并没动用任何攻击手法。

    “放我和我娘走,不然你就替他收尸吧!”女孩指尖聚起一枚小火球,威胁交涉道。

    秦梦琉可没自信同时搞定俩个修士,她只能选择一个目标下手,尽量争取“和平解决争端问题”。毕竟母亲慧娘只是个凡人,自己无法在激烈战斗中保证她的安全。

    “切,那笨蛋!”褐袍修士不屑地吐气道。“那家伙死就死吧,活该他倒霉,居然笨到被人活捉……”

    “你,不在乎他的生死吗?”汗液悄悄从秦梦琉额头渗出,事情发展已经超乎她预料,同一家族的修士,怎么会如此杀伐果断?这种话不该是向来天煞孤星的猪角们所说的吗?

    “只不过……他要是死了,你母亲未必能活下去!”对方终于张开獠牙,用女孩亲人的性命来威胁,十足十的反派口吻。

    “你?”秦梦琉迟疑了。

    面前这道人肉护身符,杀又杀不得,放又放不得,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要知那定神符的时效可不是无限的,她必须尽快作出判断,找出一条生路来!

    “琉儿,别管我……”慧娘突然将手按上女儿肩膀,面带满足的微笑,淡淡叙述。“我刚刚就吞下了你爹留给我的丧神丸,活不了多久了……”

    “娘,你?”女孩惊讶低叫,下意识地回转脖子。

    “小心!”突然,慧娘双手抵出,用力将女儿前推。

    地板破碎,瞬间窜起数根藤蔓,舞动中将慧娘绑了个结实。

    “快放开我娘!”秦梦琉有些失态地大叫道,将指尖火球抵近到烤焦衣裳的距离。“快放开她,不然我现在就红烧了这家伙!听到没?我现在就会红烧了他!”

    “该死的娘们!”

    褐衣修士低声骂了句,松开右手化灰的符箓,就差几许时间,那小女孩就捆绑到手了。可惜他们一行四人不久前分散成两队,不然早搞定这狡猾女娃了。

    在无人察觉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多了一片黑暗,默默观察、等待着。

    “别管我,琉儿……”慧娘侧过脸,淡淡微笑,似乎看到女儿将来出嫁时的漂亮模样。“我早就该追随你父亲一同离去,只是始终放不下你这孩子……咳咳!”

    忽然,慧娘感觉胸口有些腥闷,猛地吐出数口鲜血来。

    “娘!”

    “别过来!”

    慧娘一脸铁青地尖叫,一生中,她从没像今天这样,叫得如此响亮,如此决绝……“在死前,我只想对你说……”慧娘嘴角不停渗出鲜血,脸上黑气也越来越重。“你是被家族照顾长大的,但我希望你不要像你爹爹那样,身为你娘……我只希望……你能够……自由地……自由地找寻……属于你自己的幸福……呕!”

    腥臭的鲜血溅在地上,也溅落在秦梦琉心里,连同母亲最后的话,永远……永远……印刻在她记忆的深渊下……尽管,她并不聪慧……尽管,她和女儿的感情总有着一层淡淡隔阂……尽管,她是一个看起来不太称职的母亲……可是……她终究……她终究是生我养我的母亲!

    是……淡淡的腥咸味,滑出女孩眼眶,带着某种名为眷恋的思绪,悄悄滴落,撒在干涸大地上……也或许,多年以后,这里会盛开一朵名为马蹄莲的花,倾诉那无法企及的母爱。

    “这下麻烦了……”看到那个傻妞服毒自尽,褐袍修士皱起眉来,事情变化得有些脱离预计了。

    秦梦琉没有哭泣,她只是……她只是从眼角处,悄悄滑出两行不明水渍,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静静伫立着,唯有她指尖噼啪作响的火球,依旧显示时间轨迹在运行。

    “我没有哭……”女孩转过头来,悄无声息地熄灭去指尖火球,宁静得有些恐怖。“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改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去面对这一切……”

    阴影处的黑暗,悄悄泛起晃动。

    “一直以来,我只当她是一个必须负担的责任……”女孩淡淡叙述着,语气中似乎包含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复杂的东西……定神符的效力开始慢慢消失,中年修士眼中慢慢回复出光彩。

    “永远戴着乖女儿的面具去面对她……”女孩小手逐渐拧紧,指节处泛起青白色。“似乎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是啊……理所当然的……”

    童声陡然静滞,秦梦琉抓起面前的人肉盾牌,意外地直抛向对手,似乎他不再具有价值。

    “所以……你们也快些上路吧!”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不再清澈,愤怒和杀意充斥着女孩瞳孔。“不要让她走得孤单……”

    “北斗——刚掌波!”

    秦梦琉吼叫着击出右掌,是一种发泄的愤恨,抑或是一种自责的残忍。

    “唔……”死者甚至说不出半句话,因为他的肺泡已不存在了,这真是一种,相当干净的死法。

    下一刻,无形的元磁斥力开始接触褐袍修士的“蓝鳞盾”——激流,风的激流在瞬间爆开,伴随接触点闪耀的蓝色灵光,仿佛无尽炼狱下的凄惨哀号。

    “愚蠢的女人,为什么不早点说出口!”秦梦琉哭嚎着击出左掌,可眼角却悄悄干涸。“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为什么!”

    同样是元磁阳相,同样是排斥一切的无坚不摧之力,独属于她的至刚之拳——北斗刚掌波!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每一声哭嚎,都伴随气流暴烈的咆哮,都伴随黯淡碎裂的蓝色光影。

    每一击北斗刚掌波,都将对手击退数尺,同时刮去一层蓝鳞盾的耀眼灵光,仿佛靠近强磁场的铁块,逐渐被吞噬、同化……终于,第五次挥掌后,褐袍修士踉跄地冲破墙板,被击出楼外。

    “这怎么可能?”他头发散乱,早已没了之前“一切皆在掌控”的镇定模样。

    这怎么可能?区区一个九岁不到的女娃娃,每一下攻击都足有上品法器的威力,不!还要更强!我根本……我根本没余力驱使别的法器!

    “还在挣扎吗?”秦梦琉冰冷地踏过破洞,走上飞雪淹埋的大地。

    绚丽的紫色光晕,动人心魄的美丽,再度集中于女孩掌心,只是这次,与之前略有不同。

    “去死吧!”褐袍修士不再顾及,他面色疯狂地大叫,甩出一道银光剑影,正是他的六品飞剑法器。

    “北斗——圆掌波!”仿佛九渊魔域的声音,响彻在这片纯白之地上——吞噬一切的漩涡,再度登场!

    伴随漫天飞扬的雪花,银色剑光似掉入漩涡的鱼儿,怎么也逃脱不了被捕食的命运,它挣扎着跌入一片浓稠黑暗里去,渐渐溺毙。

    “我的飞剑”

    元磁阴相结束的那一刻,不再有什么飞剑,就像它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死吧!我看到你的死兆星了……”没有废话,没有等待,这是最后的一击!真真正正的最后一击!

    北斗——刚掌波!

    早已不堪重负的蓝鳞盾,终于屈服在秦梦琉最后的意志下——瓦解、碎裂,暴露出它背后那个脆弱的修士身形。

    “不!”尖叫声未充分响起,就被迫走向结束。

    那褐袍修士,在元磁斥力涌过后,仅只剩下腰肢以下部分,无论是头颅、双臂、还是胸躯,它们都被元磁斥力绞得粉碎,化作不可辨析的尘埃,飘向风雪未知之所,干干净净。

    直到这时,黑影才悄悄出现在女孩身畔。

    “师父……”真元几乎耗尽的秦梦琉,喘息着抬眼看去。

    即便疲惫,即便空乏,她始终站立着,不曾倒下。

    “走!”

    郑乔也不多语,直接卷起女孩,连同她母亲尸体,在漫天风雪下,飘然离去。

    这雪……是天的泪吗?

    风雪过后,大地又是一片干干净净,纯白得似不染上半点污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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