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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法螺声一声比一声凄厉,意味着倭寇越来越逼近了庄家镇。。
明亮的月光下,站在院子里的三十六名五行箭手,保持着静默,然而每人脸上变幻着大不相同的神情,或欢喜或激昂或冲动或惊恐或犹豫…
按高矮顺序,十五岁的刘贵站在了六六三十六的最后一排一个。
个子较高身体却很单薄脸色始终阴沉,在绿林营十二营中晨光营少年战士中,刘贵是极普通的一员。
五腑六脏莫名翻动着,刘贵有种想呕吐的感觉。
“别害怕,没事,第一次都这样。”黄新很有经验说:“重要的是什么都不要去想,跟着大家一齐行动就可以了。”
刘贵点点头,做了一个深呼吸。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数十骑在街道上疾驰而过,隔壁的院子里响起了队长们宏亮的声音。
两骑飞快至院子门口,绿林营晨光营弓箭队第一对队队长祝宏翻身下马站在院子门外,
前后胸各贴着一个血红的“杀”字的高波,面色冷峻的人马一体堵住了院子门口,他手按在为绿林营执法队特制的血刀上,随时可以砍下任何违反军纪人的脑袋模样。
“全体注意了!”祝宏说:“我是绿林营晨光营弓箭队第一对队队长祝宏!”
“哗!”
五行箭手齐齐收腹挺胸目不斜视,等待他们队长训话。
“近万倭寇偷袭庄家镇,已攻至击至最后一道防线,入镇在即!绿林营协调欧阳英武令,”祝宏用与年龄不相符的冰冷口气说:“晨光营立刻撤离庄家镇,退至安全地带!”
“不!”
五行箭手齐齐从心肺发出怒吼声。
“安静!”高波厉喝一声说:“百里之内即无绿林营其余人马,也无俞戚二位将军部下。”
“不灭倭寇,誓不生还!”
黄新低吼。
五行箭手们同时回应。
远近处几乎每个院子里都发出同样的吼声。
“好!”祝宏激动说:“全体注意了!晨光营所有队长一致决定拒绝执行后退命令!我们既然加入了绿林营,就是真正战士,不需要任何怜悯和照顾,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阻击倭寇,纵使战死到最后一人!”
“提醒各位的是,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这是一场几乎没有援兵的战斗!这是一场死亡的战斗!”高波说:“你们每个人都可以选择,战斗或留下,选择留在院子的人是遵守绿林营的军令,不是懦夫,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和责怪!选择战斗的人,请走出院子,在街道上列队。从走出院子的那一刻起,你将是名真正的绿林营战士,必须象一名绿林营战士一样战斗到最后一息!”
高波声音刚一落,排在最靠近院子门口的钟小根略带童声立刻响起:“说完没有,把你的破马让开!”
高波一拔马头,钟小根第一个跑出院子,后面人紧跟着一个一个接一个…
刘贵眼前有那么一瞬间的暗淡,他手不自觉在检查身上轻盔甲各处。
刚才还要刘贵沉着的黄新,由于兴奋面涨得通红。
靠近内侧的刘贵将是最后一个做出决定的,留在院子或者参加战斗。
如同平日里反复训练得一样,一排排五行箭手依次跑出院子,没有人犹豫没有人迟疑更没有人留下。
心跳得似乎要爆裂般,刘贵惯性起步跑向院子门口。
眼前一个物体突然横移过来,将去路阻断。
猛然煞住步伐,刘贵诧异抬起头。
“记住!稻香村三百二十七条人命,每一条都要倭寇用十倍代价偿还!”高波高傲而又决然说:“刘贵,零头归你,其余,我包了!”
说完,高波伏在马背一催马狂奔而去。
刘贵怔了一下,马上快速跑出院子,在整齐列队的五行箭手中站到自己位置上去。
左右两个院子里,五行箭手的两个辅助箭手队,几乎在同一时间在庄家镇大道上列队,与五行箭手队一样,他们没有一个人留在院子里。
祝宏大声说:“五行箭术,天下无双!”
“箭不虚发,一击毙敌!”五行箭手们响亮得回应。
“好!”祝宏又大声说:“五行箭术第一要决!”
“稳重,冷静,保全自我!”五行箭手们响亮得再次回答。
“弓疾箭快,丝毫不差!”辅助箭手齐齐回应。
“作为晨光营最精锐的战士,我深信你们会对得起战士的称号,对得起手上的弓箭,对得起江南人民,对得起天下百姓!”祝宏沉声说:“我阵亡之后,郭好勇续任,郭好勇阵亡之后,按十日前箭木排名随时递补,听明白了不!”
“不灭倭寇,誓不生还!”
五行箭手们吼。
“成战斗编组,以散队前进!”祝宏令。
“哗!”
五行箭手们散开,辅助箭手们纷纷跟住自己的箭手。
扫一眼自己两名辅助箭手林尔敬祝勇,刘贵看到他们俩脸上满是对战斗的温望和激动。
林尔敬身上背着五张大小不一的弓,祝勇背着十五个箭壶。
“水弓尖箭,跟我来!”祝宏喊着口令,率先以虾步前进。
刘贵下意识双手朝内一翻,林尔敬递上的金弓,祝勇递上的尖箭,他同时抄在手上。
五行箭法包括金木水火土五张弓,尖长短利锐五种箭,一个优秀的五行箭手能够根据敌人远近强弱,利用五弓五箭的搭配,精确得大量杀伤敌人。五行弓箭不易打造,五行箭手素质要求极为严格,五行箭手极难培养,这几点都限制了五行箭手在绿林营的规模,然而却丝毫没有限制五行箭手在灭倭战斗中辉煌战绩。光从一点可证明,但凡绿林或与倭寇作战,倭寇第一道命令必然是,消灭五行箭手。。
晨光营之所以拥有五行箭手,完全是因为五行箭手战斗中损失极惨重,无法提供补充,为了保存幸存的五行箭手,也为了利用相关设施装备,更为了安抚一天到晚叫嚷上前线作战的晨光营少年,范如白在晨光营设了个五行箭手队。
或许范如白只是想堵住晨光营少年的嘴,或许范如白想用五行箭手苛刻条件和艰苦训练让晨光营少年知难而退,但他始料不及的是晨光营真的训练出了五行箭手队。
刘贵双手半垂搭着弓箭,身子侧四十五度角,躬腰,左右移动前进,这是五行箭手在行进中保持随时发动按触攻击的,“虾步前进法”。
林尔敬祝勇两人紧随在刘贵身后,他们同样以虾步前进,不过姿势看上去比刘贵还难看,因为他们不仅要随时保持递弓送箭状态,还要注意不阻挡身后五行箭手的视线。
此刻,刘贵由队尾尾转到了队首,在祝宏之后,不仅仅因为他个子较高,更重要的是刘贵在三十六名五行箭手中排行第四。
无论如何,大战在即,刘贵都因保持冷静清醒的头脑准备随时投入战斗。
然而,刘贵头脑里却始终无法平静。
那是一个闷热的下午。
“嗖!嗖!”
“金弓尖箭,尖箭,利箭,长箭,木弓短箭,短箭,水弓锐箭…”
刘贵沉声报着,手不停滞的取弓箭,射,弃弓,判断,取弓箭,射击…
一支支箭如影子般追踪着靶场跳动的人影。
林尔敬屈左腿半跪着递弓,祝勇则双膝跪地递箭。
刘贵额头上泌出丝丝汗珠,双手动作渐渐不太灵活。
“木弓利箭…”
刘贵触箭那一霎那,突然整个人停顿。
箭搭上,弓弦拉开了,刘贵却没有射出去。
“利箭用完了,对不对?”脱掉护罩,战尽英汗水淋漓走了过来。
垂下弓箭,刘贵用冷漠的眼神扫了祝勇一眼。
祝勇低头几乎将整个身体贴在地面上。
“祝勇,你怎么搞的,利箭用完了,该报!为什么用尖箭代替?”林尔敬愤然指责。
“好了。”战尽英笑说:“祝勇,你肯定是认为刚才刘贵有个绝佳机会,不想错过。你的心情,我理解,可作为一名递箭手,判断不是你的职责,你应该做的必须做好的是递箭。”
“是。”祝勇应。
“刘贵,作为一个优秀的五行箭手,不仅仅要求娴熟技巧敏锐的眼力准确的判断,记忆也是很重要一点。”战尽英说:“更重要的是,你必须有独立意识和自我纠正的能力,战场上情况千变万化,你随时都可能遇到没有预料没有准备的情况。”
“是师父,我明白了。”刘贵点头。
“一个优秀的五行箭手能将五行弓箭威力发挥到极点,但绝对不能被五行弓箭所困。”战尽英说:“离开五行弓箭,他同样也应是一个优秀弓箭手。”
“是。”
刘贵祝勇林尔敬三人同时应。
林尔敬,祝勇,你们收拾一下,战尽英说,刘贵我问你几句话。
林尔敬祝勇两人收拾去了。
“你是我见过得最有天赋的五行箭手之一。”战尽英沉思了一下说:“不过,我还是有点纳闷。你为什么花那么多时间练耐力,是的,你可能是晨光营五行箭手队里,唯一一个有能力射完十五箭壶的人,这在所有五行箭手中都不多见。可耐力对五行箭手做用不大,一次战斗中,五行箭手最多射出箭的记录是壶百零参支,三百支是根本射不完的。”
刘贵沉默。
“如果你再练耐力的精力花在别的方面上,队长位置是你而不是祝宏,”战尽英说:“有什么理由吗?”
“我练得是跑步,”刘贵慢慢说:“不是耐力。”
“跑步?”占尽英诧异。
在晨光营五行箭手队中,刘贵是一个普通平常到极点的少年,他不爱说话不吵不闹不违反军纪更不偷学技艺,若不是他惊人天赋,不会引起任何人一丝注意。从高波处,了解到刘贵高波两人是被倭寇屠村仅余的两名稻香村少年,这加深了占尽英的困惑,晨光营有很多有此遭遇的少年,他们不是拼命习武誓血仇恨就是一日三闹争上前线,而刘贵这样的极为罕见。
眼前突然似有一团熊熊火焰燃烧,无数的男女老幼在悲呜嚎叫,刘贵脸色一下惨白,双手紧握住弓。
触及了他内心伤痕,战尽英赶忙说:“刘贵,你的箭术很不错了,我没什么教你的了,而且我很快要去前面了。”
“师父,我有句话想问你,”刘贵说:“你这次去前面,会死吗?”
“或许会的。”战尽英皱起了眉头说:“你怎么问这样问题?”
“师父,我知道问得无礼冒失。可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刘贵说:“傅定湖师父说,‘五行箭术,首重保护’;范乐山师父说,‘保存自己和消灭敌人一样重要’;江南流师父说,‘最优秀的五行箭手与死亡绝缘’;您又说,‘除非五行箭手选择死亡,否则五行箭手不会被任何敌人杀死’。”
“不错,”战尽英说:“是我们说的。”
“傅定湖师父范乐山师父江南流师父和您都是公认的最优秀的五行箭手,”刘贵问:“对不对?”
“不完全对。我们都是最优秀的箭手,不仅限于五行箭!”战尽英骄傲纠正弟子的错误。
“那为什么傅定湖师父范乐山师父江南流师父都是一上战场,就没回来呢?您也要上战场,而且并没有信心活着回来!”刘贵疑问说:“是您们看我们是晨光营才故意这么说的?还是有别的原因?”
战尽英沉默了很久才说:“刘贵,师父们没有骗你们,说得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傅定湖范乐山江南流他们或许不是最优秀的五行箭手,却是真正的中华男儿!”
“师傅,我不明白你的话。”刘贵说。
“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明白就好!”战尽英远望天空说:“死亡并不是最恐怖的,有时人们宁可选择死亡!”
嘹亮的军歌声将刘贵从恍惚中惊醒。
越住镇外方向行进,道路越拥挤,盾牌队长枪队奋勇队大刀队等各队人都争先恐后向镇外战场开进。
看见行进动作怪异的五行箭手队开过来,各队人尽力让路,同时目光中充满羡慕崇拜渴望妨嫉不服等等神情。
“绿林军纪严明!临阵脱逃者,杀!畏惧不前者,杀!违抗军令者,杀!不服调度者,杀!蛊惑军心者,杀!…”
十余骑执法队队员一边大声喊着绿林营“十杀令”,一边骑着马从五行箭手队边掠过。
一名前胸绣个白色“令”字的传令兵突然出现,他双手挥舞令旗说:“传晨光营统领张达之令,弓箭队第一队五行箭手队立刻赶至镇口,所有各队一律让路!”
“是!”
祝宏接令后随即下令:“冲击队形,前进!”
一靠近镇口,震天的喊杀声呻吟声叫骂声兵器碰撞声鼓声响成一片,距离镇口三百米处,无数火把照耀下,倭寇的先锋部队和晨光营厮战在一处。
密密麻麻的晨光营各队人将路挤得严实,五行箭手队在这种情况下通过显得很困难。
大刀队第五队副队长洪微怒吼一声:“全体卧倒,让路!”
凡在五行箭手队行进路上的晨光营各队人,听到范例微之话,毫不犹豫齐齐扑倒在地上。
“上!”祝宏断喝:“金弓长箭,漫射!”
踏着软绵绵人体,刘贵跟随祝宏一直冲到距战场近三百米年,才发出他第一支箭。
在黑夜在跑动中,五行箭手仍然发挥出可怕的杀伤力。
利箭从天空急扑而下,将成排成排的倭寇射倒。
倭寇先锋部队骚动了惊恐了,他们根本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五行箭手队。
“长枪一队,大刀一队,前进!”
晨光营两队少年战士立刻蜂拥而上,展开猛烈反击。
“让!”
刘贵毫不客气将一个绝佳位置上的弓箭手赶开,同时手中弓连续发射出箭。
“盾牌三队掩护五行箭手队,弓箭三队吸引射击,勇猛五队保护五行箭手队!”
倭寇先锋部队已经溃散,晨光营指挥中心迅速下达命令,构建重重措施,保护倭寇下一次进攻的重点五行箭手队。
“投掷火把,照亮射界!”
凶悍的倭寇利用月光的一时变化,在击灭大量火把,投掷无数烟雾弹情况下,不计死伤不惜代价,采用中央突破,朝五行箭手队疯狂冲击。
“长枪四队勇猛三队突前结阵防御!”
“前方七十米,木弓尖箭,拦阻射击!”
刘贵喝着,手上不停射出一支支箭,他的射速已降低许多,疲劳并非最大原因,递弓手递箭手的生疏才是最大理由。
倭寇长达一时辰轮翻猛攻,都被晨光营少年们以英勇无畏不怕牺牲的精神打退了。
双方交战的中心地区几乎被尸体全部覆盖,倭寇付出惨得代价无法前进一步,然而,晨光营的少年是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阻击了疯狂蛮野的倭寇。
五行箭手队里原三十六名箭手七十二名辅助箭手,战到此刻残余的不过十多人,队长祝宏是最早战死者之一,祝宏死的同时队长责任就落在了刘贵身上。
林尔敬前胸中了致命一箭倒在地上,祝勇额头上中了忍者飞刀伏在射架边,两人都是在刘贵身边五行箭手阵亡后,冲上去替补战死的。
一名身体壮实的盾牌手手持大盾坚定在刘贵身体前,刘贵已记不清他是第九个还是第十个替补的盾牌手,但他知道盾牌手很快将失去宝贵的生命。
“刘贵,自由射击!”
黄新边射边说。
“对!”钟小根大声赞同,他跃上射架对一名倭寇发出致命一箭。
真正的五行箭手损失殆尽,替补的辅助箭手也所剩无几,甚至真正弓箭手都不多,再要求行动一致号令齐射,显然不现实且不合理,任由射手们自由发挥效果肯定会更好。
“以下,自由射击!”
刘贵当机立断下令,
“普弓,箭,箭…”
刘贵沉着说:“只要一个递箭手!”
倭寇此轮进攻有势在必得之势,付出数十人死伤后又突进了三十米。
“啊!”
身前盾牌手一声惨叫,一支强力箭瞬间穿透盾牌,没入他心脏。
刘贵钟小根黄新同时对发箭的倭寇高手还击。
让过了钟小根黄新二人箭,倭寇高手被刘贵箭射伤了左肩。
一名大刀队少年战士顺势狠狠一刀劈他成了二半。
在这瞬间,又有一名晨光营少年战士冲到刘贵前,用身体再度支起盾牌。
又一股倭寇涌上来,截杀的晨光营少年战士难以抵挡,纷纷在倭刀挥舞下丧失生命。
“杀!”
钟晓根站在射架上用连珠弓手法不停发箭。
应他每声弦响,都有一名倭寇命赴黄泉。
“下来,危险!”
刘贵厉喝,他目光不住搜索倭寇中可能存在的弓箭手。
射架是特意为五行箭手打造的,有一米左右高,五行箭手可以利用射架居高临下的更好更大发挥五行箭威力,但是高度优势伴随得是高风险,五行箭手在射架上时,整个上半身脱离了盾牌手保护,极易被对方暗器高手弓箭手击杀,故师父们教导中,对使用射架的条件要求极严格,不仅要利用时机而且要一击就退。
身材矮小的钟小根是五行箭手中最善于利用射架的,他不可能不明白使用射架上禁忌,他现在这么在射架上连射,只有一个现由,不惜用生命创造机会,最大限度击杀敌人,压制倭寇冲击。
眼帘中忽出现两名弓箭手模样倭寇,刘贵吼:“黄新,方位五五,你左我右!”
当右侧倭寇手刚搭到弓弦上,刘贵箭不偏不倚钉在了他脖子上。
没有时间,刘贵迅速发箭解救一名陷入困境的晨光营少年战士,
“嗯!”
钟小根一声闷哼。从射架上摔倒了下来。
怎么回事?
“黄新!”
刘贵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黄新怎么可能在这么近跑离上失手。
射倒钟小根的倭寇一瞬间遭到十多名弓箭手齐射,成了肉靶子。
“执法队上!”
晨光营指挥中心终于动用了最后的预备力量。
数十骑精锐的执法队战士骑着马呼啸得冲击上去,尽情用马刀砍着倭寇的头颅。
倭寇再次溃退了。
刘贵放下了弓箭,将愤怒得目光投向黄新。
黄新呆若木鸡立着,他脸上流着晶莹的泪珠,右手虎口上有着一丝血迹。
他力尽了,刘贵明白了,在如此生死关头,高强度高密度的射力极耗精力和体力,连自己被战尽英师父认为耐力超人的五行箭手都感叹到极度疲劳,黄新因为气力不足,有所失误,是再正常不过。
双手感到有人在轻轻揉抚,酸痛麻木的手筋在一点点放松恢复,刘贵转过头来看。
一对十二三岁美丽的姐妹花,袁小花袁小朵,刘贵很熟悉她俩,因为袁氏姐妹疯狂崇拜五行箭手,曾偷偷向很多五行箭手学艺,刘贵点拨过她们,而她们很感谢,为刘贵洗过多次衣服。
“你们怎么来了?”刘贵惊讶问。
“后备队全上来了,”袁小花说:“贵哥,你可能太紧张,没听到看见。”
后备队全上来了,刘贵倒吸了一口冷气。
晨光营是绿林营的童子军,而后备队又是绿林营的童子军。凡是年龄太小身体太弱完全不懂武功之人,都会编入后备队充当勤务,他们基本上没受过任何战斗训练,毫无战斗力可言。
到了动用后备队的时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二千六百人的晨光营已经基本丧生战斗力,意味着下一次攻击倭寇可以突破晨光营阻击冲入庄家镇,意味着所有剩余的晨光营少年战士都将在这里壮烈殉国。
看着袁小花袁小朵,刘贵心里撕裂般地痛,决不能让她们陪葬,因为她们并不具有战士的能力战士的本领,承担不了战士的责任。
“袁小花袁小朵。我现在以晨光营弓箭一队五行箭手队代理队长名义命令你们!”刘贵急促而又坚决说:“立刻去指挥中心,向统领张达传述如下意见。第一,五行箭手队已无法保持编制,目前已处自由射击状态,故盾牌队大刀队保护已无意义,请求撤消;第二,恳请立刻撤退伤员及无力再战者,他们已经尽到绿林营战士职责了,请保留晨光营血脉,避免无意义伤亡。”
“姐,我去!”袁小朵说:“你留下。”
“不,两个人一起去!”刘贵补充一句:“是命令,执行!”
“是。”袁小花袁小朵齐声应。
深呼吸,极力平静心情,刘贵为即将到来更残酷的战斗准备。
“扑嗵!”
黄新双膝跪在地下,双手按在地下支撑身体,泪水象断了线的珍珠串一样不断滚落在身下泥土里。
“跟我复述,往下传!”
离刘贵近处一名弓箭手忽说。
“跟我复述,住下传!”
刘贵马上照办。
“跟我复述,往下传!”
前面盾牌手身侧黄新同时扬声。
“感谢所有晨光营战士们,你们无愧于战士称号,用倭寇的鲜血为晨光营获得了荣誉!晨光营绿林营江南人民中华人民将为你们骄傲!俞戚两位将军所部绿林各部已在援途之上,胜利即将属于我!请坚持到最后一刻!绿林营晨光营第四任代理统领武任登。”
刘贵复述完每一个字,看到原本又疲又倦伤亡惨重的晨光营战线上,忽然众人齐齐欢呼雀跃起来。
“灭尽倭寇,扬我国威!”
“不灭倭寇,誓不生还!”
“坚持到底,获取胜利!”
“战斗,战斗,战斗到最后一息!”
刘贵眼睛湿润了。
倭寇发动攻击了。
“所有战士全部压上,寸步必守,绝不后退!”
刘贵下意识双手一摊,弓箭立刻在手。
怎么回事?
袁小花袁小朵两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
“你们!”
刘贵一跺脚,没时间让他说什么,他射出了箭。
黄新从地下一跃而起,从地下拣起两个箭壶捆在背上,夹着一把弓冲上了射台。
“啪!”
黄新用一支箭狠狠扎在自己脚背上。
箭刺穿了脚背,没入了射台,他将自己钉在了射台上。
“黄新!”
刘贵惊叫一声。
痛苦让黄新脸扭曲变形,他双手却因痛苦恢复了灵活,将一支支死亡之箭在倭寇人群之中播洒。
倭寇此轮进攻已完全丧失了悍勇和锐气,冲上来的人数虽多,却个个迟疑徘徊,晨光营少年战士不屈顽强坚决的战斗意志和行动,已经让他们畏惧惊恐不安害怕,他们已不愿再和这样的战士作战,因为和这样的战士作战等于选择死亡!
战神从不同情懦弱者,越是没有战斗意志越是想回避战斗的人,死神越象影子一样追随他。
一排排倭寇被锋利的箭射倒,剩下的被勇猛的晨光营战士们围住痛宰。
几声凄厉的短哨,一群武士从倭寇后队赶上前来,他们怒声斥骂着甚至用倭刀毫不留情砍杀那些后退者,逼迫倭寇们发动进攻。
前有强敌,后有督战,倭寇们全被逼出野性,一群群一队队一个个悍不惧死向晨光营业员防线冲击而来,如同打不尽杀不绝的蝗虫般。
晨光营的少年战士们用刀用枪用手用脚用牙用一切可以用上得武器拼死阻击着倭寇,除非倭寇面前的晨光营少年战士咽下最后一口气,否则他们休想前进一步。
刘贵瞟了一眼被射成靶子的黄新,他身体挂在射台上,身上插着无数支箭,但箭壶里没有一支箭!
好兄弟!
“兄弟姐妹们,为我骄傲吧!”
一名弓箭手身背几壶箭跃上了射台。
他的行动立刻成了众人效仿的榜样。
在晨光营顽强阻止下,倭寇进攻的浪潮前进得极为缓慢,然而,近二个时辰激战,晨光营人力资源已耗尽,剩下的苦战多时的少年战士无不是凭意志作战,倭寇每前进一步,虽遗下了大片死尸,但牺牲了的晨光营少年战士无法补充,战线不断后退,阻击力量在减弱。
几声惨叫,跃上射台的弓箭手纷纷被倭寇射杀。
刘贵眼睛里满是敌人射手,无法压制。
弓箭手们仍然奋不顾身往射台上冲,他们此刻没有选择,战至现在,五行箭手就刘贵一个,真正弓箭手都不多,他们这些略懂箭术的人,要想给前面弟兄们最大远程攻击支援,必然挑战死亡!
“跟我来,杀上去!”
武任登高波和几十个一身鲜血的执法队队员步履蹒跚从刘贵身边冲了上去。
这大概是晨光营最后的力量了。
袁小朵突然拣起弓箭,冲上了射台。
“你干什么!”
刘贵心胆皆裂。
“杀!”
袁小朵稚嫩声音呐喊。
“嘶!”
一支箭射中了袁小朵娇小的身躯,她从射台上摔倒下来。
袁小花噙着眼泪咬着牙,拣起妹妹遗下的弓箭。
“不要!”
刘跺嘶吼。
“小心!”
袁小花扑在了刘贵身。
一支箭没入了她后心并刺伤了刘贵的胸膛。
“小花,你…”
刘贵悲嚎。
“贵哥,谢谢你了!我们不想死,可父母在天之灵看着我们啊!”
袁小花头无力的垂下。
选择死亡!
刘贵此刻什么都不想,他将三个满满的箭壶捆在背上,跃上了他自从战斗以来从未使用过的射台。
视线中,高波砍倒一名倭寇的同时被十把几倭刀砍中,刘贵脑袋里全是一个念头,射!
发箭!发箭!发箭!…
当一支利箭没入刘贵腹部时,那内心底深藏着的记忆浮现在刘贵眼前。
“小孩,小孩,哭什么?”
“有人欺负你吗?”
“哦,他们大大的坏!叔叔帮你教训他们,不过,稻香村怎么走啊?”
“好!好好!吃这个,他们欺负你,是因为他们是放烟花信号弹的人吗?就是发到天上会响的。”
“哦,原来你爸爸才是真的汉子。”
“快,立刻出发,八格,先杀放烟花信号弹的!”
“哈哈哈,我们是什么人,你说?,小孩,哈哈哈!”
“别杀他,让他跑。等他跑到了,我们事也许完了,哈哈哈!”
庄家镇之战前,戚俞两位将军率部在绿林营协助下已将倭寇清剿出江南内地。此战之中,九千多倭寇全军覆灭,因此倭寇丧失了深入内地的能力和勇气,仅具在沿海骚扰实力。然而,更重要的是范如白军师利用庄家镇之战中的“一个声音宣言”将绿林营彻底打造成一支号令一致上下同心的百战雄狮部队,从此,所有的绿林营的战士自愿无条件服从遵守军纪军令,极度渴望用战斗用倭寇的污血来洗刷耻辱。
“容有志事件”促使绿林营象军队转变,庄家镇之战让绿林营成为一支真正无坚不摧的百战雄狮。
无论后辈人怎么样喋喋不休争论庄家镇之战的成败得失,但有一点是他们所公认的,晨光营的少年战士们无发愧于战士称号,他们为自己为晨光营赢得了尊严和荣誉。
晨光营在庄家镇之战**有二千六百五十四人参战,幸存者仅七十九人,弓箭队无一幸存者,副队长以上者无一幸存。由于“一个声音宣言”,七十九人中无一重伤员。
面对如此惨烈的战场场面,纵使心肠硬如铁石的天圣门门主宋崇高等亦不能不动容。
“传令下去!”绿林营军师范如白斩钉截铁不留置疑下令说:“第一,通令绿林营各营各队,所有将士即刻赶到来庄家镇,观看此战场之景;第二,停止救护及打扫战场,在最后一名绿林营将士至此前,不得救护打扫!”
随时跟随在范如白身边的数十名武林门派之首帮主会主门主闻言无不色变。
“范军师,如此…”少林寺方丈悲空大师忍不住开口。
范如白一道冷峻寒锋的目光如电光一般从众人面前扫过。
杀人如麻从不把生死当回事的众门派之首帮主会主门主无不在这一刻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和惊粟。
“你们希望再来个庄家镇之战吗?你们指望中华的脊梁就让晨光营的少年战士支撑吗?”范如白双膝跪倒在饱含晨光营少年战士热血的土地,他象狮子般怒吼:“绿林营是军营,从今往后只充许一个声音出现!”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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