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第九章
江宅是罗店镇东面的一个小村子,这里是前往罗店的一条要道,中**队在这里同日军进行过数次激战,村里的居民早已外逃,整个村子在经过日本飞机的狂轰滥炸之后,已经找不到一所完整的房屋,只剩断垣残壁和满地的瓦砾。在昨晚的战斗中,奉命在此阻击日军增援部队的是14师的一个团,经过一夜血战之后,该团虽然成功地抵挡住了日军的疯狂进攻,但付出的代价也极大,全团1000多官兵只剩300多人,伤亡达2/3,现已撤往后方休整,换由新25师512团防守。吕德贤把他的团部设在村里的一座土地庙里,这座小庙虽然供着神仙,但也难逃战火,屋顶上的瓦被震得满地都是,土地公公也被震倒在地,身首异处。几个警卫找来了一些门板,勉强钉成了屋顶。
一营防守村南,下午,疲惫不堪的官兵们或坐或卧,闭着眼睛打起了瞌睡。防守一线阵地的是一连,连长程刚是江苏人,23岁,1937年1月才从中央军校第十期毕业分到一连任排长,他为人精明,做事果断,白少琛很是欣赏。白少琛升任一营营长之后,向吕德贤推荐将他提为连长,孙富贵等一干老兵心里可没怎么瞧得起他,认为他不过是个刚出校门的书呆子,只会纸上谈兵而已。但一仗下来,他们虽然觉得他缺乏经验,可他的勇敢却让他们暗中伸了大指。他正靠着隐蔽壕闭目养神,朦胧中觉得有人在叫他,紧跟着又摇了他一下。他猛地睁开了眼睛:“什么事?”
叫醒他的是哨兵:“连长,有情况!”
他跳了起来。哨兵用手往南一指,说道:“那边有汽车,不知道是我们自己的还是日本人的,太远了我看不清楚。”
程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远处确实有两辆汽车在向这边移动,他睁大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勉强看清楚是两辆救护车。等车子再近一点,他看见了车上随风飘舞的红十字旗,“没事,那是我们红十字会的车。”
话刚说完,从汽车后方出现了两架飞机,机翼上那血红的太阳标志清晰可见,他不禁失声道:“糟了!” 救护车也发现了日机,加快了前进的速度,日机飞到了它们的头上,开始盘旋投弹。程刚的心揪紧了,哨兵也紧张地问:“连长,怎么办?”
程刚没有开口,距离太远了,就是有办法救也来不及了。爆炸声惊醒了正在瞌睡的士兵们,大家急冲冲起来,都望着爆炸地点。日机已经炸翻了前面那辆,引起了熊熊大火,后面的那辆大概是速度太快,想转弯躲避却向左侧翻倒了。日机不再轰炸,对着车子扫射了一阵,这才满意地飞走了。 程刚叫道:“一排跟我来。”
孙富贵已是少尉排长,听到命令,他立即带着一排跟着连长跑步赶到出事地点,搜救幸存人员。第一辆车被炸得面目全非,车上的人全部遇难。第二辆车的车身上到处都是弹孔,驾驶室里司机仰躺着,手还牢牢地抓着方向盘,一个童子军的上身挂在上面的那扇门外,下身在车内,还做着往外爬的姿势,两人均已中弹身亡。程刚正在查看,一个士兵大叫:“里面还有活人!”
果然,车里传出了女人虚弱的哭声,程刚喊道:“里面的人别怕,我们是**,我们马上就救你们出来。”
他来到车子后部,想打开车门,但车门已经变形卡住了,怎么用力也打不开。士兵们举起枪托,奋力地砸门。门终于砸开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滚了出来,他的头部中弹,已经死了,车门附近躺着一个少女,左臂被打断,白衣上满是血迹,正在痛苦地哭喊:“妈妈!妈妈!”里面还有两个倒在一起的白衣女人,都是满身血迹,毫无动静,不知是死是活。 士兵们小心地把断臂少女抬出来,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又进去抬那两个压在一起的,他们先把上面的那个女人抬出来,也放在了地上。不过她早已断气了,她正好被敌机的一梭子弹扫中,从左胸直到右腿是一排整齐的弹孔,她的脸上虽然溅着血迹,但依然看得出是个20岁左右、面目清秀的女孩子。她的眼睛大大的睁着,失去血色的嘴巴微微张开,仿佛想要控诉什么。在场的军人虽说都是经过战火洗礼的,但见了这番情景,也都觉得惨然。程刚抹下她的眼皮,说了声:“姑娘,你闭眼吧,我们会替你报仇的。”
最后那个女人也被抬出来了,她被那个身中数弹的女孩子压在身下,血流得她满身满脸都是,散开的头发也被血沾在了脸上,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也不知道伤在哪儿。一个士兵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活的,她还有气!”
程刚命令把伤者抬到团部包扎所。所里的少尉军医急忙抢救断臂少女,但对那个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却不敢收治,叫他们立即送到师部。孙富贵和另外一个士兵二话没说,抬起担架就往师部卫生队飞奔。
在新25师师部,张一鸣正和武天雄、孙翱麟对着桌上的军事地图分析敌我双方的态势。罗店一战,他一夜成名,但是,面对校长的嘉许,媒体的赞誉,他并没有飘飘然陶醉其中,他的内心非常冷静。他知道日军对于罗店也是志在必得,肯定会集结军队,卷土重来,下一步的战斗将更为艰难,所以,一收复罗店,他不等休息,马上调整部署,防止敌人前来报复。 参谋刘宏进来汇报:“报告师长,我师的伤亡数字已统计完毕。”
张一鸣抬起头:“情况怎么样?”
“伤亡惨重。”
刘宏的声音发涩:“全师一共阵亡1309人,其中团级军官5人,营级军官14人,连排级军官173人。另外,重伤202人,失踪16人。一共损失1527人。”
指挥所里一片寂静,空气似乎变得凝重起来。张一鸣心里一阵剧痛,费了两年心血训练起来的队伍,一夜之间就损失掉这么多,这在他的戎马生涯里还是第一次。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对刘宏说:“你马上把这份材料上报给军部,请求补充兵力。”
他又对武天雄和孙翱麟说:“我去卫生队看看伤员。”
卫生队设在离镇公所不远的几间大房子里。房子里早已人满为患,门外的空地上,几十个重伤员横七竖八地躺在烈日下,等候医生前来治疗。他们中少数僵直不动,大多数因疼痛难忍而大声呻吟。伤势轻些的靠墙而坐,躲避那毒热的阳光。地上到处是血和极脏的绷带,血腥和汗臭味引来了大群苍蝇,在伤兵们身上嗡嗡飞舞。军医和青年战时服务团的队员们穿梭其中,忙个不停。
张一鸣逐一看视这些伤员,向他们表示慰问。末了,他还亲自给一个重伤员喂水。那个伤员脸色苍白,赤裸的上身缠满了绷带,虽然痛得脸都变了形,却始终一声不吭。一名服务团的女队员对张一鸣说道:“范排长是和鬼子拼刺刀的时候受的伤,他一个人刺死6个鬼子,真了不起。”
听了她的话,范排长激动了,用带着四川口音的国语说道:“师长,狗日的东洋人,硬不是个东西哟,几个人打我一个,还偷袭。龟儿子……”
张一鸣的声音哽咽了:“好兄弟!你为国家尽了力了,是我们民族的英雄,也是我们师的骄傲。我谢谢你!我会给你记大功!”
自受伤以来,范排长没掉过一滴眼泪,但他现在却泪流满面:“师长,有你这句话,我死都值了。”
满头大汗的孙富贵抬着担架来了。放下担架,他看到一个少校军医,急忙穿过一排排伤兵来到他身旁:“军医,我们带来了一个伤员,你快救救她!”
军医正俯身在被迫击炮炸伤的伤兵身上,替他清理嵌在身体里的十几块弹片。听了孙富贵的话,他头也不抬地说道:“等等吧。这个伤员的胸腔里进了一块弹片,我得把它找出来。”
孙富贵急了:“她伤得很重,快死了。”
军医直起腰,发火了,当然这火并不是对孙富贵发的。他已经忙碌了20几个小时,衣服都给汗水和鲜血湿透了,却不能不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士兵因为来不及抢救而死。“死?这里有很多人都要死了。伤员太多了,我们的人手不够。这么多伤员该怎么救?该死的日本人!让他们下地狱!下地狱!”
孙富贵看着他,他的表情有愤怒、悲伤、怜悯,汗水像溪流一样从脸上流下来。孙富贵见此情景,只得无言地走开了。张一鸣叫住他,问道:“你们抬的是什么人?”
见是师长,他忙立正行礼,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张一鸣过去看了看担架上的人,觉得她的身形很熟,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他叫看护拿了一条湿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掉她脸上的血迹,拨开她脸上的头发,一张娇美的少女脸蛋露了出来。他呆住了:“琳儿!”
这少女正是白曼琳。他俯下身,急切地叫道:“琳儿,琳儿。我是表哥,你听见了吗?琳儿。”
白曼琳的眼皮动了一下,他又一迭连声地呼唤。终于,她的眼睛睁开了,茫然地看了他一会儿,仿佛才认出他是谁。她嘴角一翘,刚露出一点微笑,胸口一阵剧痛,痛得她尖叫一声,脸上的肌肉立刻痉挛起来。张一鸣的神经绷紧了:“你怎么了,哪儿受伤了?”
她痛得说不出话,只拿牙齿咬住嘴唇,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冒了出来。张一鸣的镇静完全消失了,直着喉咙大喊道:“廖医生!” 赵义伟跟随他多年,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紧张,即使是在打一场生死攸关的恶战的时候,连忙叫看护:“去把廖医生找来。”
廖军医刚给一个右眼被炸瞎的士兵做完眼球摘除手术,听到师长找他,急忙从手术室出来。他是陆军军医学校的毕业生,也是卫生队最好的军医。他来到担架旁,仔细看了看,说道:“快,把她抬进去。”
手术室门口,张一鸣对廖军医说:“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立即通知我。”
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孙富贵和他的手下:“谢谢你们救了她。你们回去吧,别忘了跟你们营长说一声,这是他的亲妹妹。”
孙富贵走了没多久,白少琛快马加鞭赶到了卫生队。他的马浑身都是汗水,他那英俊的脸上也是大汗淋漓,身上的军装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到了空地前,他勒住马,那马长嘶一声,前蹄扬了起来。他拿眼睛收索一下,看到了表哥,他甩镫下马,急冲冲地来到了张一鸣身边,紧张地问道:“表哥,琳儿呢?她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还在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个看护伸出了头:“师长,你可以进来了。”
两人急匆匆地进去,只见白曼琳躺在手术台上,头上缠着纱布,身上被血染红的白大褂已经脱掉了,露出了里面的白色薄纱洋装,洋装上也浸着血痕。她的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依然带着痛苦的表情。两人见她动也不动,都吓住了,异口同声地问道:“她死了吗?”
“不,她没事,只是昏过去了。”
廖军医回答:“她的肋骨断了两根,头上撞了一条大口子,缝了12针。她头上的伤记着两天之后换药,在伤好之前千万别洗头,天热,感染了就麻烦了。”
“该死的东洋人!”白少琛骤然骂了一句。虽说妹妹没有生命危险,已经万幸。但她自幼娇生惯养,几曾受过这样的罪。兄妹情深,他不能不心疼。
张一鸣同样心疼,恨不得自己代她受这份罪。不过她不会死,他心中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也恢复了常态:“她的肋骨怎么办?”
“肋骨不用管,两个月以后自己就长好了,只是这段时间要卧床休息。”
从手术室出来,张一鸣看到满地的伤员,对白少琛说:“这里已经人满为患,不如把她抬到师部,等到了晚上我再想办法把她送回去。”
回到师部,他就在作战室旁边的小屋里给她放了张竹榻。当白少琛把她从担架抱到竹榻上的时候,她醒了,见到哥哥,她虚弱地哭了起来。“我的头好痛,胸口也痛。三哥,我会不会死?你跟我说实话,不要骗我。”
“傻丫头,三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笑了一下,好使她放心:“医生说了,你的头部和肋骨受了伤,但没有生命危险,好好养两个月就好了。我知道你今天是吓着了,也受够了。现在不用怕了,我和表哥都在这里,没人能来伤害你,你就放心地休息吧。”
“我不害怕,只是受不了这痛。”
她止住哭,忍着痛说。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八·一三之后,日本飞机天天对南京空袭,爸爸让我和大嫂带着雯雯到姨妈家里,她家在法租界,不会挨炸弹。今天早上,我从报纸上看到你们师在罗店获胜的消息,才知道你们已经上了前线,我就要求参加了罗店的救护队。我以为到罗店来,万一你们受了伤,还可以照顾你们,现在倒成了我受伤,你们照顾我。”
她又对张一鸣说:“表哥,你现在成了英雄了,好多人都跟我打听你的故事,甚至有女孩子说嫁人就要嫁你这样的人,崇拜你得不得了。”
她望着张一鸣笑,可刚笑了一声,胸口的伤就被牵扯得剧痛,立刻皱起眉头,不敢再笑了。他心痛她,说道:“你伤得重,就不要说话了。”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表哥,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是我们救护队的人告诉你的吗?他们去哪儿了?我怎么一个也没见着。”
“我是去看望伤员的时候发现你的。你脸上、身上全都是血,我差点没认出来。你是被少琛手下的一个排长送来的。据他说,除了你和另外一个姑娘,其他的……全死了。”
她怔住了,慢慢地,大眼睛里滚出了泪水,她忘掉了身上的痛楚,而只想放声痛哭。但是,仿佛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嗓子,她没能哭出来。噎了几口气,她说了句:“我要报仇!”
“琳儿,别伤心了。”
张一鸣的声音很温和,“你安心的养伤,报仇的事,交给我好了。”
“不!”她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决。“我要自己报仇。等我的伤好了,我不回救护队了。表哥,到时候我会来找你,你给我一支枪,让我上前线打仗。我以前从没杀过生,可现在我要杀尽日本人!”
张一鸣当然不会让她上前线,模棱两可地说了句:“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白曼琳执拗的性格表现出来了:“不,你先答应我。”
孙翱麟的到来及时给他解了围:“师座,补充给我们的新兵已经到了,军训处请你过去训话。”
“给我们补充齐了吗?”
“齐倒是齐了。可多数是刚征收来的壮丁,没受过什么训练,有的甚至连枪都不会放。”
“什么?连枪都不会放!”张一鸣火了,“这样的人拿给我干什么?我们是和训练有素的日本人作战,不是打兔子!我们的武器已经和日本人相差甚远,再用些毫无作战经验的人,这仗叫我怎么打?不行,我得马上给军部打电话,让他们换人。”
孙翱麟一脸的无奈。“师座,电话不要打了,没用的。军训处已经问过了,上面回答说现在整个战场战事激烈,各个部队伤亡很大,都在补充兵力,光88师就补充过两次,已经没有多少经过训练的后备人员了。”
张一鸣的心里从没像现在这么沉重过。日本人即将卷土重来,而且肯定会选择白天,便于飞机、大炮配合作战,他原来那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在夜里突袭损失尚且这么大,现在实力减弱还得白天固守,压力之大,可想而知。他的心里担忧,脸上却丝毫不露。整了整军帽,他说:“我去看看。少琛留在这里照看琳儿,有什么需要,跟参谋长说就是。”
小学的操场上,1000多名新兵顶着烈日,整齐地排列着。这些新兵中,有自愿从军的热血青年,有不肯再呆在学校的爱国学生,但多数是不久前还在田间地头勤劳苦作的农夫,战争使他们放下锄头,离开热爱的土地来到战场。这些不谙国事,只想凭辛劳养家糊口的农民,懵懵懂懂的被征召入伍,一路上,他们听到了前线惨烈的战况,渐渐明白自己踏上的是一条不归路,但被唤醒了的爱国意识使他们强烈地憎恨日本人,胸中有了他们以前从未有过的火热的情感。此刻,一张张满是汗水的脸兴奋而紧张地看着讲台,等候师长前来训话。
初秋的太阳依然毒辣,晒得人口干舌燥,不少士兵心里犯疑:这样热的天气,张师长会来吗?就在大家开始交头接耳的时候,大门口传来一声高喊:“师长到!” 操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了讲台。在铮铮的马刺碰击声和皮靴“笃、笃、笃”的声音中,张一鸣迈着矫健的步伐,威风凛凛地走到了讲台上。一名军官大喊:“敬礼!” 士兵们举手行礼,因为是新兵,动作并不整齐。
张一鸣还了礼,扫视了一下台下,然后开始说话: “弟兄们,为了抗日,你们离开家乡,离开自己的亲人,义无反顾地来到前线,你们积极参战的救国热忱,十分可嘉,本师长在此向你们表示衷心的欢迎和热情的慰问!” 热情的话语赢来了一阵掌声。
“我们对日之抗战,是我们民族对侵略者的正义之战,关系到我们民族的生死存亡。我们应效仿民族英雄岳飞和抗倭英雄戚继光,英勇奋战,不怕牺牲,杀敌报国。想当年,岳飞领着他的军队杀得金人丢盔弃甲,节节败退,要不是秦桧陷害,几乎直捣黄龙。宋朝人曾用这样的话来称赞岳飞的军队: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大家都知道,一个人的力气不过百来斤,怎么会比山还难撼动?道理很简单,因为山是由泥土和石头构成,可以把它挖空挖完;而军队如果万众一心,一人出百斤力,一万人就是一百万斤力,怎么撼得动?我希望大家在将来的战斗中,也能像岳家军一样,齐心协力,消灭倭贼!我们要把生死置之度外,奋勇杀敌,哪怕拼死在战场上,也是为国捐躯,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汉,民众会钦佩你,国家会抚恤你的家人;如果立功受赏,那更是无限光荣。但是,假如在战场上贪生怕死,临阵脱逃,被军法从事,不仅白白送了性命,还给自己和家人带去耻辱。我希望大家明白这个道理,团结一心,让我们新25师在战火中成为一支威震敌胆的王牌师,像岳家军一样,青史留名!”
“哗哗哗……”暴风雨一般的掌声响了起来。新兵们拼命地鼓掌,兴奋的掌旗手也把手中的军旗、彩旗摇得呼呼响,师长的话语完全打动了他们,点燃了他们心中激昂的烈火。掌声直响了两分钟之久,末了,张一鸣双手摆了摆,示意大家安静。接着,他用一种沉重的语调说: “弟兄们,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情。两个小时前,我的未婚妻,一个17岁的女孩子,在随红十字会救护队来罗店救治伤员的途中,被日本飞机炸成重伤。和她一起来的其他成员,除了一个手臂被炸断的女孩还活着外,全部遇难。他们乘坐的两辆救护车上面都有着明显的红十字标志,可日本人不顾国际公约,对他们狂轰滥炸,炸完了还怕有人幸存,又用机枪扫射……”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不知谁怒吼了一声,很快,大家都跟着齐声高喊,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张一鸣为他们的激动感到高兴,没有打断他们,直等到他们喊完口号,才继续说:“弟兄们,我感到很难过。因为在这些牺牲者中,大部分和我的未婚妻一样,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子。她们本来是在校的学生,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在这国家危难的时刻,她们挺身而出,毅然来到前线,冒着敌人的炮火,冒着枪林弹雨,抢救了一个又一个伤员,直至为国捐躯。这个仇,我张一鸣一定要报。弟兄们,我相信你们和我有着同样的感受。作为军人,作为男人,我们能够容忍日本人在我们的国土上屠杀我们的姐妹吗?”
“不能!”士兵们大声回答。
“对,不能!我们要给我们死去的兄弟姐妹们,死去的同胞们报仇!我们要不怕牺牲,多杀敌人,在这场关系到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殊死搏斗中取得最后的胜利,把日本人赶出中国,赶回他们的小岛上去!”
大家的热血沸腾,情绪高涨到了极点,齐刷刷地喊到:“杀死日本鬼子,为我们的同胞报仇!”“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去!”“誓与上海共存亡!”
操场外面,一个年轻女子一直站在那里,聚精会神地听着张一鸣的讲话。她的眼睛注视着他,脸上露出钦佩的神色。她大概有二十二、三岁的样子,短发齐耳,穿着黑色的乔其纱旗袍,合身的旗袍勾出了她曲线玲珑的身材,白皙的鹅蛋脸上,一双美丽的眼睛很有神采,显示出一种职业女性特有的精明与干练。她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张一鸣出来,才快步向他走过去。
“张师长,你的演讲太精彩了。”
她一面赞叹,一面递了一封信给他。“我是中央社记者鄢灵,这是我的介绍信。”
张一鸣看完了,把它还给她,“鄢小姐找我有事吗?”
“我想留在你的师里做采访,你看可以吗?”
“鄢小姐,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张一鸣断然拒绝了她。“这里是前线,我没法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张师长,我的安全你不用管。”
鄢灵闪动着一双聪慧的眼睛,毫不畏惧地说道:“我是战地记者,需要到最前线,我才能拍摄到真正的战斗场面,才能更好地报道我军将士英勇作战的情况。张师长,你放心吧,我不是第一次写战地报道,我知道什么能写,什么不能写,我不会泄露军事机密的。”
她这样一说,张一鸣不好反对了。“好吧,只要与军事机密无关,你写什么都可以。”
她高兴地笑了。“谢谢你,张师长。我刚才听到你说起你的未婚妻和她的救护队的事情,我想就此事采访一下她,你能不能带我去?”
“当然可以。”
张一鸣答应得很爽快,“不过她伤得不轻,能不能接受你的采访就难说了。”
“不要紧,她要是不能说话,我就拍张照片。请你告诉我这件事情的经过,还有你未婚妻的家庭和生活方面的一些事情,好吗?”
两人边走边谈,到了小屋,只见白曼琳躺在竹榻上,闭着双眼,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睡着了。白少琛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双手趴在竹榻上,头枕着双手,正在休息。张一鸣在他肩上拍了拍,他惊醒了,抬头见是表哥,站了起来。
张一鸣问:“琳儿怎么样了?”
“她睡了。我看她实在疼得厉害,找人给她用了点吗啡,大概一会儿不会醒。”
张一鸣对鄢灵说:“看来,你的采访现在进行不了啦。”
“没关系,我待会儿再来。我先去别处看看。”
白少琛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表哥,我的假要到了,我得回去了。琳儿在这里,就请你多费心了。”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她。你顺便把补充给你们团的新兵带回去,路上小心些。”
鄢灵忙说:“张师长,我想跟着这位长官去阵地上看看。”
白少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张一鸣对他说:“这是中央社记者,你带她去看看吧,注意一点她的安全。”
晚上11点过,上海各界捐助给新25师的慰劳品由一家运输公司的车队乘夜幕运到了罗店,张一鸣热忱欢迎慰问人员,吩咐警卫给大家倒上凉茶。大家对他英俊的相貌、饱满的精神、彬彬有礼的言谈,都非常欣赏。上海妇女协会的代表说道:“听说日本人一见到炊烟就打炮,我们的军队不能生火,官兵们都吃不上饭了,空着肚子怎么打仗?所以我们妇女协会特地做了2万个光饼送来,还有凤尾鱼、牛肉,以后我们还会陆续送来,绝不让官兵们饿肚子。”
“谢谢,谢谢女同胞们。我们的战士吃上你们亲手做的食品,定然勇力倍增,多杀敌人。”
商界代表说道:“张将军,咱们商界捐的虽说是些拿不出手的小东西,可都代表了我们对前线将士的崇敬之情。”
张一鸣看了一眼他们的物资清单,上面有水果、面包、罐头、汽水、香烟、毛巾、雨衣、药品、急救包、牙膏、牙刷、信封、火柴……林林总总,应有尽有。张一鸣感动地说道:“这哪是拿不出手的东西,你们简直把百货商场给搬来了啊!” 市民联合会送的是麻袋、木材、钢板、铁丝等修建工事用的材料。张一鸣说道:“这太好了,我们正急需这些东西,你们送得太及时了。”
市民代表说道:“不瞒张将军说,我以前也当过兵,打仗需要什么,还略知一二。”
“太感谢了。我代表新25师全体官兵感谢上海市民对我们的支持,我师全体官兵定将不负众望,奋力杀敌。”
商界代表说:“张将军太客气了。你们在前线抗战御侮,浴血拼命,我们捐点物资,不过尽一点中国人的责任罢了,跟你们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保国卫民,军人之天职。有了你们后方的支持,我们就更有信心了。前方和后方,心心相连,何惧倭寇猖狂!”张一鸣举起手中的茶杯,“我以茶代酒,谢谢诸位!” 喝完茶,妇女代表说:“张将军,请把你们的伤员交给我们带回去,我们会负责把他们送往后方医院。”
“好。”
张一鸣答应了,随即命令警卫:“告诉弟兄们,把东西卸完之后,马上把卫生队的伤员抬上车。”
他又对妇女代表说道:“大姐,张某有一事相求。”
“张将军请说,我一定帮忙。”
“我的未婚妻在红十字会的救护队服务,今天来罗店的时候,被日本飞机炸伤了,我想请你把她送回上海,交给她的姨妈,可以吗?”
“当然,我一定办到!” 半小时后,货物卸完,开始抬送伤员。张一鸣提着一盏马灯,来到白曼琳的小屋,因为怕灯光会招来日军炮火,部队实行灯火管制,所以马灯用黑布罩着,只留一条缝,露着一点微弱的灯光。他走到竹榻边,提起灯,让灯光照在她脸上,仔细看着她熟睡的脸,仿佛怕把她忘记了。过了一会儿,他把马灯递给妇女代表,俯身抱起了她。她被惊醒了,睁开了眼睛。“表哥,怎么了?”
“琳儿,我得把你送走了。上海慰问团来送慰问品,顺便把伤员带回去,你也得跟他们回去。”
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一双眼睛里满是恐惧。“表哥,天好黑,我怕黑,你别赶我走!” 他感到她在他怀里发抖,把她抱紧了些,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柔和。“我不能把你留下来,这里不安全。趁着天黑走,不会碰上敌人的飞机。等到了上海,这位大姐会送你回家。”
她仍然在抖,但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张一鸣把她放到担架上,妇女代表提着灯在前面引路,警卫抬着担架来到一辆卡车后面,车上的人把担架接了上去。张一鸣和妇女代表跟着上了车,把她安置好后,他蹲下身对她说:“琳儿,今日一别,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如果我真的杀身成仁,你将来不要忘了曾有一个疼你、爱你的表哥,有空的时候到表哥坟上跟我说说话,我就满足了。”
“表哥。”
她不顾胸口疼痛,拉着他的手,哭道:“你不要这么说,你不会死,你不能死!”
他笑了笑。“傻丫头,我只是说如果,不见得我真的就会死。你这样子,倒好像我马上就要死了。别哭了,做个好姑娘。”
她越发哭得厉害。他硬起心肠,挣脱她的手,然后站起身,对妇女代表说:“大姐,一切拜托了。”
妇女代表已经热泪盈眶:“张将军请放心,路上我会好好照顾她。”
他下了车,走出老远,耳边仿佛还听见表妹的哭声,他心中叹了口气:“琳儿,但愿今生还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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