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志也算是有良心，暂时没有把水电给姜百川断了。姜百川这才能在大年夜继续生火做饭。
他在二楼挑选了一件许久不穿的红色的羊毛衫，下身穿了一条笔挺的西裤。
然后洗了澡、整了整头发，又把胡子刮干净。
从二楼下来的时候，他整个人仿佛焕发新生。
一楼的桌上已经摆放了四个菜、两副碗筷。
沈卿言的照片就放在桌子的一边。并非是黑白照，而是她在大学校园里拍的照片。
照片里的沈卿言正仰头看着一株梅花，便有人拍下了这张侧脸的照片。
青春靓丽、气质绝美，连梅花都失色不少。
“怎么样卿言。”姜百川对着照片原地转了一圈，“好看不？大红色多喜庆。”
“所以说，你当年一直让我穿，我就是不穿，可能就是年纪没到。”
“年纪到了，就发现这个颜色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说你要是不走这么早，你再等我几年，可能就能等到我穿了，是吧。”
姜百川坐下来，给自己碗里倒了些米酒，又给沈卿言的碗里倒了些酒。
“来，干杯！”姜百川举起杯子伸过去碰了一下，“新的一年了，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情。”
“我和鹿鹿都回来了，再也没有像前世那样活得窝囊。现在的我们一切都好。”
“唯一会难过的就是很想你，真的想…”
姜百川叹了口气，将杯中的米酒一饮而尽。
虽然是过年，但今天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
以往这个时候，村里已经开始放烟花，四周“砰砰嗙嗙”的声音响个不停。
隔壁人家的大婶会来送些橘子糖果，因为知道姜百川一个大男人不会操持这些。
还有姜鹿，过年的餐桌上她总会和自己聊很多。
相比起来，今年真的是安静。
但姜百川并没有因此觉得不适，反而有种从未有过的松弛感。
恰在此时，沈沧海和楚湘玉打着灯、踩着一地的碎瓦砾摸到了老房子门口。
一路上沈沧海都在抱怨。
“按道理，咱们这会是不是应该在家吃着热气腾腾的年夜饭。”
“是不是吃完饭之后就能躺在沙发上看春晚。”
“结果呢，你把那俩小的都赶了出去，咱们两个老的要在寒风里跑到这地方来。”
“你看我这鞋底，全是泥。”
沈沧海喋喋不休。
楚湘玉不耐烦了，回头猛地一瞪，老头立马安静。
其实楚湘玉自己，这会心里也是有点后悔的。和姜鹿挂完电话她就开始自责，是不是对姜鹿的态度太凶了。
然后满脑子都是姜鹿所说的话。
【当年的事大家都有责任】
【事情过去这么久，为什么不能相互原谅】
【放下仇怨和偏见吧】
当年矛盾的焦点，就是沈家觉得穷小子姜百川配不上风华绝代的沈卿言。
甚至他可能都不喜欢沈卿言，只是贪图沈家的富贵和权势，所以不知道用了什么腌臜的办法骗了单纯的沈卿言。
骗地沈卿言退学、骗地沈卿言结婚、骗地沈卿言为他生了个女儿，最后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沈卿言是天之骄女，人生原本不该是这样的，是姜百川那个骗子毁了她的一生。
所以这么多年，他们沈家把沈卿言的死都归咎于姜百川，对姜百川恨之入骨。
姜百川出于自责，当然全都认了下来。
但也只有沈沧海和楚湘玉清楚，沈家在这件事情上真的是有责任的。
一个是和沈卿言赌气。
另一个也是装出沈家不管他们的样子，以为这样姜百川就会原形毕露，沈卿言就会看清姜百川的。
结果没想到，两个人的日子居然过得恩恩爱爱、有滋有味。
这可把沈沧海和楚湘玉气坏了，决定彻底不再管他们，最后发生了悲剧。
虽然当着外面他俩不会承认，可在无数个深夜，两人都曾老泪纵横、捶胸顿足地后悔过自责过。
姜鹿的那番话，无疑击中了楚湘玉心里最脆弱的部分。
否则她决计不会用那种态度对姜鹿。
在黑夜里摸索半天后，两人终于站在了286号的门口。
虽然周围都是一片废墟瓦砾，但老房子门口却格外干净，一块碎砖都没有。
看得出姜百川是打扫过的。
门前，沈卿言种的枇杷树上缠上了一根长长的灯带，一闪一闪的小灯珠把节日氛围衬托地很好。
枇杷树是常绿乔木，在冬天不会掉叶子，依然还有些许绿意。
楚湘玉情不自禁靠近，伸手抚摸一片叶子，才发现叶子上没有灰尘。
而旁边的树因为拆迁的尘土飞扬早就蒙上了一层灰。
“用心了呀…”楚湘玉感慨。
门没有关，沈沧海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屋内的姜百川。
“卿言，你记不记得大学的时候学校组织跳舞比赛，你偷偷帮我报了名，害我在舞台上被人笑了一整晚。”
“想不到吧，我今年学了一支舞，你要再害我可就害不到了。”
“要不要跳给你看看？”姜百川站起来，面对照片清了清嗓子。
“下面有请3号选手姜百川带来一支踢踏舞。”
“沈评委一会要点评呀！”
说完，姜百川竟真的跳了起来，那极不协调的手脚动作和抽象的面部表情，像极了脑血栓后遗症。
连门外的沈沧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乐什么呢。”楚湘玉寻思，走上前看了一眼，竟然笑出了声。
姜百川听到门外的动静，气喘吁吁地转过头，发现竟然是沈沧海和楚湘玉。
京曦的首富，除夕夜不陪家人、不陪客户，居然跑到这个已经拆光的沈家村来。
说出去谁信。
“沈总、楚总。”姜百川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招呼。
“挺热闹嘛。”沈沧海拉着楚湘玉走进来，“一个人都能载歌载舞的。”
“卿言喜欢看你这油腻的样子嘛。”
楚湘玉自顾自走到桌前，慈爱地看着照片里青春灿烂的沈卿言，鼻子又开始发酸。
“应该会喜欢吧。”姜百川说，“怀姜鹿的那段日子，她情绪不好，我就经常用这种方式逗她。”
“别说，姜鹿也随了卿言。小时候一哭一闹，我这方法也能让她安静下来。”
楚湘玉不知道怎么接。
因为在她的概念里，豪门家的小孩经常会有三四个月嫂陪着照顾。
小孩子哭闹月嫂总有办法，不需要当爹的这么哄。当然，她也没见过哪家的少爷这么哄老婆孩子的。
卿言嫁给他，也许真的是幸福的。
短暂的安静让屋子里的氛围有些尴尬，姜百川搬来几张凳子，招呼道：“沈总、楚总，您二位还没吃饭吧。”
“要不坐下一起吃点吧。”
“虽然菜不多，就当陪陪卿言。毕竟结婚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跟您二位吃过饭了。”
一句话，让楚湘玉彻底泪奔。
她倔强地转过头，不让姜百川看到自己红着的眼眶。
“行吧，吃点。”沈沧海坐下来，姜百川立刻跑到厨房拿来碗筷。
与此同时在外头，朱晓梅也悄悄摸了过来，眼中闪着仇恨的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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