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哗……”
灰色的雨水从天穹倾泻，如高压水枪般冲刷着混凝土森林。
城市霓虹在雨幕下模糊，污水顺着开裂的路面流进下水道。
“小蛮，这边！”
严超的声音在纵横交错的城市下水道回荡，他按住左臂上的微型探测器，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红点格外刺眼。
雨水灌进排水口，形成污浊的瀑布。
严超踩着腐肉般的淤泥，在一个拐角找到了他们此行的目标。
“嘶——”身后的江蛮儿倒吸口冷气：“怪物巢穴？”
斑驳的墙壁上攀附着层层叠叠的卵鞘，半透明的囊体里蜷缩着拳头大小的黑影。
在手电光线的刺激下，这些东西开始抽搐，发出像生锈剪刀开合的摩擦声。
“队长，我想吐。”江蛮儿开口。
“嗯？”严超抽出一把特制的唐刀：“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什么？我没有……队长，你好下头啊！”江蛮儿龇牙咧嘴。
光头佬严超只是看上去吓人，他的能力是可以让一些物体产生高频率的震动，包括他部分身体。
比如手指。
最开始他以为这种鸡肋能力没什么大用，这辈子多半就是个青城第一深情，或青城萧炎什么的。
没想到组织给他量身打造了一把刀，通过他的“震动”能力，这把没有开刃的刀都能轻松斩断很多东西。
“咔嚓。”江蛮儿掏出一把枪，上膛。
“别，你那玩意一会溅的到处都是。”严超开口，手中唐刀发出嗡嗡嗡的闷声。
不愧是队长，震的好快好剧烈。江蛮儿看了一眼，有些羡慕严超的能力。
刀口划过橡皮一样的卵鞘，一只只还没完全孵化的幼虫顺着粘稠的液体流了出来。
“蟑螂？”江蛮儿皱着眉头踩爆一只幼虫，溅出来的墨绿色的汁液有腐蚀性，发出嗤嗤嗤的声音。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严超开口。
江蛮儿：“怎么？”
严超一边处理卵鞘一边说道：“这段时间我们追踪的异常源是会移动的，这些蟑螂还没完全孵化，显然不是我们最开始追踪的异常。”
“现在我们面临两个问题，如果我们一开始追踪的就是孵化的蟑螂，那根据这些卵鞘的数量，能说通为什么之前异常源出现的地方为什么距离会那么远。”
“但这样一来，事情就很麻烦了。”
江蛮儿用匕首掰开一只蟑螂的嘴，这些蟑螂的口器已经进化出了螺旋状的尖牙。
“要是玩意已经孵化了很多，青城每一户人家都有可能有危险。”
“嗯。”严超点头道：“而且这些东西正好卡在异常边缘，异常信号不稳定，无法时刻追踪。”
“玛德，我的设备还是太垃圾了。”
江蛮儿皱眉道：“那第二个问题呢？”
“第二个问题更棘手。”
严超看着这些被自己破坏的卵鞘：“这些卵应该是一次性产下的，要是我们一开始追踪的异常属于母体，那这玩意怕是比我们想象的要大，而且还懂得如何隐藏自己的异常气息。”
“……”江蛮儿感觉头皮有点痒：“队长你看，这玩意……长的是不是有点像人？”
江蛮儿踢了踢“发育”比较好的幼虫，头部花纹和甲片加在一起，像是一张笑脸。
……
红太阳孤儿院。
“来来来，苏小姐快坐吧。”苏桃热情招待着。
“哇，饺子耶。”金玉笛双眼放光，继而又很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不会吃了你们那份吧？”
“不会，我包了很多。”苏桃解下腰上的围裙，笑道：“而且就算不够，你吃的也是季宁那份。”
季宁：“？”
金玉笛：“哈哈哈，那我就不客气啦！”
“行，你们先吃着，我拿一碗给秦叔。”
金玉笛端上一碗饺子离开，去送给尽职的门卫大爷。
……
十多分钟前，保安室。
秦来福听着老旧收音机的广播，眯着眼睛在看报纸，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摩擦着搪瓷缸的豁口。
这杯子还是二十多年前老院长送的，杯身上“先进工作者”的字漆已经斑驳，但他始终舍不得换。
“啧，这都是些什么报道啊，乱七八糟的。”
他扶了扶老花眼镜，感叹社会变化的太快。
为了吸引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往报纸上登。
雨声中忽然传来孩童嬉闹。
秦来福探身望去，食堂窗户的暖光里跃动着孩子们的身影，玻璃上凝结的水雾被画出歪歪扭扭的太阳。
他点了根烟，浑浊的眼角柔和下来。
以前老院长包饺子的时候，孩子们也是这样开心的不行。
“秦爷爷——”清脆的童声穿透雨幕，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向他招手。
“嗯！”秦来福故意板起脸，摆手道：“不要吵，一会吃完东西肚子疼！”
“秦爷爷凶凶的！好可怕！”
“兔崽子……”秦来福摇摇头，坐回到椅子上，望着雨中锈迹斑斑的大门。
想起刚来到红太阳的时候，苏桃这丫头还小，老院长还在，又年轻又漂亮……
说起来当初当这个门卫保安，目的就是想追前任院长，甚至还信誓旦旦的说要一辈子保护这里的孩子。
没想到人家托孤是托一个两个，她一托居然几十个。
“呼……”秦来福吐出一口烟雾，目光落在桌子上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还是你好啊，半辈子都在为这些孩子奔波，虽然没结婚，但走的时候有那么多孩子送你，值了。”
“就是不知道我这个干门卫的，以后有没有人给我送终哦。”
“说起来我估摸着也干不了几年了，人不能不服老……嗯？”
秦来福眯起眼睛，街对面的路灯下有个人影，像截枯木，湿透的黑衣紧贴着嶙峋骨架。
“这么大雨也不知道带把伞，现在的年轻人都那么任性吗？”
说着，他抓起两把雨伞，犹豫片刻又换掉了其中的格子伞。
孩子送的，淋坏可惜。
“小伙子！那么大的雨干嘛呢你！”
豆大的雨水打在身上有些生疼，狂风吹的秦来福这个小老头有些站不住脚。
积水灌进开了胶的皮鞋，他庆幸没有穿那双珍藏的千层底布鞋。
“要不要伞啊你？”
秦来福没有送过去，他觉得自己能出来问候一声就已经很帅了。
“喂！跟你说话呢！”
“不要我回去了啊！”
见对方动都没动一下，秦来福“呸”了一声，扭头往回走。
“淋死你个龟儿子，不识好歹！”
“苏桃这丫头也不知道在干嘛，不是说好给我送饺子吗？每次季宁这小子来了就……”
“噗嗤！”
秦来福低头。
有什么东西穿透了他的胸膛。
他看见自己喷溅的鲜血在积水中绽开，像去年春天，小豆子摔碎的那罐草莓酱。
是手吗？不对，是什么动物的爪子，也不对……
“啪嗒。”
地上的积水将雨伞推向远处。
“扑通！”
“咳，咳咳……呜哇！”
秦来福像是垃圾一样被丢在地上，咳出一口又一口血来。
是他？刚刚那个淋雨的？！他……
高瘦的人影连看都没有看秦来福一眼，而是朝着孤儿院大门走去。
“你，你……你不能进去！”
秦来福死死抱着对方的腿，碎的胸腔发出风箱般的嘶响！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三米外的孤儿院大门！
扎手，这家伙的腿似乎绑着铁钉，很锋利！
“我，我答应过她，要，要保护……”
“嘭！”
人影一脚踢向秦来福的脑袋，后者的脑袋顿时像西瓜一样爆开！
“咣当！”
热腾腾的饺子洒了一地。
明天，羊角辫女孩会哭闹着要找“门卫爷爷”。
而李寡妇精心打包的那双千层底布鞋，再也等不到它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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