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板，京城是什么光景啊？您有没有找好靠山？要是能找到靠山，那就最好了。我以前当乞丐的时候，做梦都想有个靠山哩！”
何大自小在县里头流浪，颇有些自己的生活经，靠山便是她经验里的重要一笔。
有了靠山，她就不用怕那些大乞丐了。
虽然，她一直没能找到。
靠山么……
睡又睡不着，姚韫真索性半坐着，开始思考起来。
明懿长公主这个靠山，目前看来，还是相当不错的。
她派来的姑姑，说不会让方县令抢功劳，姚韫真没过多久就看到了请功折子。
但在京中，有个靠山，却并不能完全高枕无忧。
一来，她跟长公主眼下还属于但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状态，见面之后，谁知道长公主会不会看重她？
二来，长公主的看重多半会分三六九等，她要真对上某些难办的人，长公主还得掂掂她的斤两，看究竟值不值得为她出头。
总之，把未来的身家性命都系于长公主的宠信，还是不够保险。
……果然，得想点有用的辙，以备不时之需。
还是把士兵训练法完善一下吧？
长公主用不着，她就进献给皇帝，多少能给自己加点筹码。
守城之际，姚韫真趁机在新招募士兵时试验过她的训练法，效果还挺不错。
可惜没地方了解宸朝训练士兵的体系，否则她还能针对性改进改进。
做好自己能做的，其他，只有等朝廷那边的消息了。
方县令的级别不够，请功折子得先转呈州府，不能直接上达天听。
新任知府看过折子，却犹疑起来，跟一众幕僚商量。
“诸君，这南江县请功折子尔等都看了吧？依照方县令所言，这姚氏女出力颇多，甚至还上了战场？但她到底是个女子，折子里是否过于夸大了？
本官应该直接转呈朝廷，还是让方县令再仔细措辞一番？”
一个幕僚出言道：“姚氏女单单立功还罢了，偏生她无幕僚之名，却因着其父的关系，担了幕僚之责。岂不是在告诉天下女子，她们亦可通过幕僚一途来参与政事？这怎么行呢？有伤教化！
此折呈上去，难免引起朝中非议，御史兴许会加以攻讦……大人，不若还是发还南江，让方县令再重新写吧？”
其他幕僚的意见却不同，“大人，马将军曾去驰援南江，军中多少双眼睛？想必对此女有个印象，若她的事迹为真，我们贸然压下，就是生生给人送了把柄去。
而且，南江县这回还弄了个新火器出来，名唤神火飞鸦，研究火器的道人最后肯定要进京面圣。听说那道人还是个坤道，一个坤道，方县令怎会平白无故知道她有做火器的本事？
照晚生看来，十有八九跟那姚氏女脱不了干系。坤道在面圣奏对时，要是提上一句，咱们呈上去的折子又对不上，岂非弄巧成拙了？”
“不成不成，还是发还让方县令修改，否则姚氏女受了封赏，起了坏头，女子多会失其恭顺之德，一心争权夺利去了！”
“不过小小女子，即便封赏，亦很有可能局限在南江之内，哪里至于说得这么夸张？相反，瞒功不报，被捅到朝廷，大人必然受申饬，甚至丢官也未可知！”
幕僚们意见相左，吵成一团，知府本想让他们帮忙出个主意，结果不仅没有帮助，书房还变得如同菜市场一般吵吵嚷嚷。
“行了！诸位夫子且安静片刻，本官头都痛了！”知府揉着太阳穴，叫停了幕僚们的争论。
书房内重归平静，半晌，有个幕僚怯怯地开口。
“大人，眼下马将军正在州府整顿军队，打算班师回朝。您不若宴请众人，顺道探探将领们的口风？
要是多人都对姚氏女有印象，那就不必发还了。要是大家都不知其人，来日坤道在圣上面前提起，咱们也有说法。”
知府一拍桌子，“就这么办！”
丝竹声声，五进的大宅里灯火通明，陆陆续续有武将入席。
等人都到得差不多了，马将军才姗姗来迟，朝知府拱了拱手，“有些事情绊住了脚，来得迟了，还请知府莫要见怪啊。”
知府赶紧笑道：“哪里哪里，马将军请上座。”
酒过三巡，推杯换盏，知府状似无意地闲聊起姚韫真的事情来。
马将军听他一提，想起来了，长公主看好的那个女娃娃，是不是就姓姚来着？
虽记起来人，他却不好亲自开口，一军主将，哪里有工夫去记住一个守城的女娃？
他饮下一口酒，眼中浮现醉意，“姚氏女？我记不大清，头一个进南江的是骑兵，得问老金。老金，老金！”
坐席里一个将领听到他的声音，迅速出列，快步走到他们跟前，“将军，可是有什么要吩咐下官？”
马将军摆摆手，“没有吩咐，问你个事儿。知府刚刚跟我说到了件得趣的事情，听说南江城里有个女子，颇为悍勇，姓姚，你可记得？”
那将领思索片刻，迟疑道：“我手底下百夫长好像说过，他刚进城，就看见士兵们抬着个女娃去治病，那女娃娃背上好大一条血口子嘞！是不是您说的姚氏女？
不过后来忙着追击反贼，其他我不大能确定。将军，老陆跟着手底下的兵后面进城了，他知道得多。”
马将军挥挥手让他继续回去吃酒，把另外一个将领叫来，随口问了问。
“记得啊，光我听到就不止一次……”
知府在宴席上得到了答案，当即把南江县的请功折子转呈上去。
他再磨磨叽叽，等军队班师回朝，论功行赏完了，南江这都不一定排得上号。
无巧不成书，皇帝翻阅南江请功折子的那天，长公主正好在御书房给他研墨。
“明懿，你来看看这封折子。你说说，这姚氏女守城有功，父皇该怎么封赏她啊？光给个旌表似乎太过简单了。”
长公主接过一瞧，哟，赶上了！
既然凑巧，父皇又开口问，那她可就顺杆子爬了。
“不如封个爵位给她，不需要太靠前，就……一个伯的爵位怎么样？”
“伯？”皇帝笑着摇了摇头，“你啊，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公侯伯子男，你张张嘴就给了她一个伯？再说了，这是男子的爵位，封给她，御史台又要闹翻天。不成不成。”
长公主被否定，一丝气馁也无，继续从别的角度着手。
“好吧，不成就不成。父皇，儿臣依稀记得，南江县似乎也接连受灾，对不对？这小小县城，连遇天灾，如何能守住一月之久？”
皇帝耐心地为她解释，“南江虽然也受灾了，但受灾情况并不及其他县城严重，蝗灾的预警，南江县令亦且上过折子，不过被当时的知府压下，才酿成大祸。想来他治理有方，才能支撑这么久。”
长公主瞳仁微微一动，“父皇，按奏折里所写，姚氏女相当于县令幕僚。南江县令从未上过前线，她倒是日日去。如此看来，此人颇有几分本事。
有本事的人，赏少了不好，赏多了，御史台又有话说。按儿臣说，不若把她召入京中面圣，再行定夺，您看如何？”
皇帝沉吟几息，点了点头，“这倒可以，南江县出了个新火器，朕要召见做这火器的人，顺便见见她也无妨。”
顺便见见？
长公主心想，父皇你是顺便见见，我可是要特意见见她的。
毕竟，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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