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芳知道此役关系重大,他将跟随自己多年的一百多家丁也放在汉军队中,期望能起到好的效果。
至于老天要下雨,导致将士们只能在这里等着,这就不是李永芳或是远在辽阳的皇太极所能控制的了。
李明礼盘腿坐着,箭袍下摆和靴子都浸泡在泥水里,身边的汉军将士差不多也是一样,不过并没有人在意。
汉军们的脸色都很阴郁近来战事紧张,后金的后勤保障原本就是一团糟,在辽东做战距离很近,补给相对容易些,到了广宁这边,几乎没有什么后勤可言,要么因粮就敌,用搜刮来的粮食补给,要么就是从蒙古那边的运粮路线调配一些粮食过来,肉食很少,就算女真八旗也未必能吃上几口肉,汉军们就更别提了。
出征时,每人都得按规定携带行粮,行粮不足就是重罪,很容易被斩示众,这么些天下来,行粮早就吃的七七八八,搜刮来的粮食存量也不多,虽然汉军们还没有到挨饿的地步,但几乎也是人人都瘦了好几圈。
战事不利,粮食不足,士气都是到了谷底,而后金军中军纪甚严,特别是女真人不将汉军看在眼里,对汉军犯错动辄斩,使得人人自危,也正是依靠残酷的军纪,广宁这边的汉军和包衣们才维持了最基本的战力。
油布搭的帐篷外大雨如注,汉军们小心翼翼的取下弓弦,塞在怀里最干燥的地方,然后就这么盘腿坐着。
有人取了干粮出来吃,没有水,用嘴巴接帐篷一角流下来的雨水。
李明礼看了一下,忍住了腹中的饥饿,冷水冷食,要是闹肚子的话就会失去体能,平时还算了,这种最紧张的战时,还是小心些好。
旗丁和红甲兵们躲雨的地方在高处,稍好一些,他们吃的东西也比汉军要好的多。
最惨的是包衣,无处躲雨,饭食也是不足,他们的吃食原本是自己带的行粮,行粮吃完了就得自己再想办法,现在哪里有粮食给包衣们搜刮,只能忍饥捱饿。
在雨地里,包衣们要照顾马匹和做一些出征的准备工作,在雨中来的奔走着。
李明礼突然想起了曹振彦,心中不忍,顿时就是一痛。
如果不是曹振彦的父亲曹世选,李明礼仍然是个普通的包衣,没准在雨中奔走苦捱的人群中就有他一个,或者说,早就死在去年冬天。
辽东的冬天对普通人是难以言喻的考验,在后世有充足的食物的前提下还要做很多保暖的准备,房屋供暖是标配,在此时的大明物资极度匮乏,又是小冰期,冬天酷寒之下原本就是十分难捱,汉人包衣们忍饥挨饿不说,还有很多劳役,稍有不慎就会被鞭打责骂,苦不堪言。
辽东汉人,从六百多万降到满清入关时的五六十万,除了屠杀之外,就是有大量的人被冻饿而死。
曹世选对李明礼,可谓有救命之恩,并不为过。
“可惜曹兄弟留在了坡上。”李明礼默默想道:“但愿是被俘虏了,以成方他们的性子,定然不会虐杀,曹兄弟还有一线生机。”
这时雨渐渐下的小了,隔了一阵,突然一下彻底停住。
大约就是几息功夫,太阳便从云层后出来,原本凉爽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地面上的水被太阳蒸,散出泥腥味道,热气又蒸的人难受,反而比下雨前还要叫人别扭的多。
“叫所有人准备出。”
李永芳一直骑在马上,在一个高坡上打量着西隘口那边的情形。
这边的山地不象是荒山,到处是野草和灌木,这里曾经是广宁重镇,开的厉害,山坡都是一片荒芜,原本四周是一些开垦好的田地和村落,经过广宁一役之后也全都荒废了,黑色的土地要么是裸露着地块,要么就是一些断壁残垣。
最近抚顺额附的心事越来越重,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腰也越来越躬下去。
李永芳在投效后金之初时,自己有些傲气,比如他骑马去见老汗,见到仪驾后才下马,努儿哈赤以礼待之,很快就嫁了一个孙女给李永芳,算是把这个明国降将拉到了统治核心里头。
后来征沈阳,辽阳,辽南四卫,李永芳多次奉命领军出征,立下汗马功劳。
当然李永芳立下最大的功劳还是替后金做了一块活招牌,正是由于他的投降被厚待和重用,导至明朝方面多名将领主动投降。
后来老奴将对明朝一方的情报工作交给李永芳管理,广宁一役,后金方面提前收买了游击孙得功,李永芳在其中也是立功不小。
原本是春风得意,但近年来老汗对汉人越来越提防,李永芳也渐渐被排挤,这一次到广宁来就是权力平衡的结果,原本李永芳指望在这里与明国打一场谍报战,谋取功劳后再辽阳,怎料不仅是正面攻山打不上去,谍报战也毫无效果,孙承宗虽然不是什么谍报专家,但在辽西地方防范后金细作的工作做的还是很不错的,兵部里埋伏的后金暗子也被揪了出来,后金方面在谍报上的无往不利的过往也成了历史。
想种种过往细节,李永芳感觉压力很大。
在他身边是几个女真官员,多半是都堂总兵以下,游击以上的官职,他们对李永芳表面上很尊敬,其实自成体系,在很多事上压根就不和李永芳商量。
今日的战事,也是表面上是李永芳指挥,其实还是满达尔汉当家,李永芳能左右的只是汉军而已。
眼看天气放晴,满达尔汉立刻对李永芳道:“额附,是否立刻出战?”
虽然是用请示的话语,但满达尔汉的语气明显是肯定式的。
李永芳随口道:“还需待哨骑报,看看再说。”
满达尔汉点头赞道:“额附不愧是身经百战,用兵谨慎。”
这厮虽然相貌十分粗俗,典型的女真野人的长相,现在也穿着亮纱的袍子,说话也是不再直筒筒的骂人,而是用这种反讽的法子来讥嘲李永芳。
李永芳神色不动,语气却变得激昂起来,他说道:“既然如此,战!”
满达尔汉有些意外,他神色振奋起来,说道:“我亲自去哨探。”
李永芳道:“四贝勒一心要围死十三山,此时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满达尔汉这才明白李永芳的意思,虽然不是投效,但在十三山的事上李永芳陷进去太深,皇太极等于帮他解套,合作的基础在,李永芳会认真打这一仗。
雨陡然停了。
天空挂起彩虹,张春牛下令部队立刻进入戒备状态,同时派出塘马,去知会驻在数里外靠近广宁废城的明军。
塘马还没有出,远处传来厮杀呐喊声。
整个阵地立刻紧张起来,铳手们纷纷开始装填。
温忠和秃头率的二百多战兵迅从山上下来,山下剩下的人手则是在谷口布防,同时加快了搬抬的度。
敌情不明,人人都有些焦燥。
张春牛和温忠对了一下时间,两人的部下都搬抬着一个小型座钟,说是小型,也是有半人高大小了。
搬着这东西走南闯北,还得有专人照顾,机簧要定期上油清洗,每日上条,虽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但是光是从精确掌握时间这一条来看,也是十分值得。
“一会儿战兵要兼顾谷口和隘口。”温忠说道:“得看东虏怎么打,我们是防守一方,有防御工事的优势,可是劣势也有。”
“啐!”秃头还是老德性,虽然他已经因为优秀的表现再次升官,已经是团副指挥。他往地上啐了一口之后,说道:“说那些弯弯绕有鸟用,简单的说就是他娘的隘口到谷中地方太大,咱们的人手虽多,真正顶的住的人只有骑兵和咱们和裕升的人,最精锐的就是咱们手里的这几百人,马武个狗日的到现在还没有消息,骑兵这条腿瘸了,和裕升的精锐要守谷口,那里两万石粮比啥都要紧,隘口这里要是被破了,道路就断了,也要紧。处处要紧,就是处处稀松入他娘的!”
在场的军官都是一脸阴沉谷口那边有大量粮食,和裕升在山上的主力一定得死守在那里。
事实上秃头带着山地步兵的精锐到这里来助守,已经是山上顾全大局了。
从山上下来到出谷口是一个簸箕形的地形,上高下低,内窄外宽,从谷口到隘口有三里多长的距离要防御,两条官道在这里蜿蜒曲折的向远方如蛇般的爬行而去。
隘口处还有大量的马车,还有临时营地,有等待离开的老弱妇孺,还有数百明军,都是各部派过来驻守的,名义上他们也就算是在十三山隘口处驻守过了。
这里一旦遇警就是当其冲,明军将领都不傻,援助十三山是皇帝和督师大人瞩目的,事情当然要做,但真的打硬仗,赔上自己的家底,那是万万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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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这老扑街货,这本书的节奏也不是爽文快节奏,有现在的成绩也算不错了。如果能一心用在码字上,多揣摩情节,多和读者交流,多更新些,没准会更好些,但用一句很恶俗的话来说就是: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没法,只能咬牙坚持,不是矫情也不是求什么,就是说几句心理话,感谢大家支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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