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花了二十万两了。”
拿了一万银子的陈洪范心满意足的走了,当然也是答应了配合出兵的要求,条件也是和尤世禄一样,得有北虏入侵的事实他们才会出兵,否则的话拿了银子一样不办事。
当然这对和记来说也足够了,两个军镇会真正出全力配合,这是银子砸出来的效果,从总兵到守备都会出兵,两镇加起来最少能出动五万人以上的军队,以西北军镇的战斗力来说,套部的十万人都未必是对手,加上和记的压迫在后,可以说,套部已经完了。
猎物已经进入圈套,现在是快要到收网的时候了。
感慨一句之后,李贵对张献忠道:“还有十万,底下是最重要的一环了。”
“咱还是有些不太理解。”张献忠道:“其实和记只要和宁夏镇固原镇榆林镇稍微一些好处,北虏逃窜时他们还是会出力去打的,就算一文钱不给,有白捡的战功和首级他们不要?还得再去收买套部,为啥啊?咱们随便一打,定然是摧枯拉朽,北虏什么部什么部的,什么十万丁五万丁,全是白给。这一次,动员的大军也太多了,根本无此必要。我总感觉这其中的味道不对,有些诡异。”
“想这么多?你他娘的去参谋司吧。”李贵吓了一跳,眼前这粗豪汉子看起来大大咧咧,看书都看不进去,但心思异常的缜密,思维也特别发散,几下推演,居然快摸到最核心的机密了。
不能任由张献忠再想下去,最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果然李贵一打岔,张献忠就笑骂道:“老子要是参谋那块料还说啥,最少也能混个副司官,下来当团指挥,指挥几千骑兵替大人东征北讨,可惜老子不是读书的料。算了,不操这个心,咱们还是按吩咐办事。”
……
月色之下,人影混在一起,马匹不安的打着喷鼻,用马蹄踩踏着地面,积雪和枯草不停的被马蹄刨起来,飞溅在半空之后又落下来。
这是一支很精干的骑兵队伍,人数不足五百,但全副武装。
破损的皮甲,失于保养而显得相当的破败,皮面都干裂了。绵甲和锁甲占了大半,还有少数的人披着铁甲。
骑士们手中多半是铁矛或是长刀,从装备和兵器来看,这象是一支普通的大明边军,从甘肃到蓟镇,到处都是这种穿着破败铠甲和普通兵器的大明边军。
从兵器来说,明军的武器也差不多是这些骑士手中的样子,只不过保养似乎还要差一些。比起后金兵用的沉重而锐利的精锐兵器相比就差的更远了,完全不具备可比性。
但眼前这些骑士并不是大明边军,当然更不是女真人,这是一群来自套部的蒙古人。
其中有好几个台吉,还有带着那颜称号的军事贵族,都有各自的鄂托克,他们的部下多则数千人近万人,少也有过千牧民,他们的甲兵混在一处凑成了这支几百人的精锐部队,也就是由全部披甲组成的“豪华”的骑兵队伍。
对明军来说这是普通的骑兵,远不及将族的内丁,对女真人来说,这支部队撑死了是某几个牛录的步甲集合,连马甲都不够资格。
但这已经是这些人能拿出来的全部家底,为了今晚上的会面他们在事前做足了准备,已经把家底掏空。
在两个月前,和记将要对套部大举动兵的事已经闹到人近皆知,火落赤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当然也没有缩回青海困在一隅之地的打算。青海贫瘠,只有青海湖畔适合放牧,还有叶尔羌人和羌塘各部在不停的给蒙古人找麻烦。
西边是拉藏汗和卫拉特人的地盘,火落赤在土默特部极盛时想过西进,可惜卜失兔汗在大明的警告下半途缩了回去,把火落赤晾在干滩上。
现在的局面就是火落赤和额麟臣的联手,套部加上鄂部十万丁是肯定有了,这实力能单挑大明两个镇,并且能找到空档,大抢一通再回来,而两部联手只是等着和记的入侵,并且如临大敌,战战兢兢。
火落赤不傻,额麟臣也不蠢。
却图汗部和漠北的消息总会回馈过来的,虽然慢,但越慢的消息就越准。
和记出动一万多人就把同样兵强马壮的却图汗部彻底消灭,却图汗已经成了傀儡,和他的长子现在就在青城,和顺义王一起作伴。
漠北三汗也纷纷派出了自己的嫡子们,青城里的蒙古少年很可能就是某个大汗心爱的儿子,却不得不放在青城来当质子。
还有多尔济不明不白的死,土谢图汗连个屁也不敢放。
这些消息相加,还有林丹汗的无法寸进,所有的一切都说明了和记是何等恐怖的存在,这样的庞然大物套部根本不是对手,就算加上鄂尔多斯也只是勉强自保。
火落赤是把希望放在林丹汗身上,数月间连续多次派出使者想突破和记的防线进入东部,当然全部是徒劳无功而返。
不过从严密的防御来看,似乎和记对林丹汗和察哈尔部在严加防范。
这就给了火落赤等人希望。
林丹汗可能也会带来十万大军,加上这边的十万,二十万蒙古骑兵足以令大明九边战栗,和记也未必会比大明九边之力强上多少。
火落赤等人心中定然还有遗憾。
如果漠北三部合力,可以又多出十万人,三十万铁骑过处,定然寸草不留!
可惜也就是想想……所以火落赤终归还是惶恐的,这种惶恐是瞒不了人的,他底下的贵族们就更加惶恐乃至害怕了。
这种情绪如隐藏的火山,当和记军情司的人暗中出现之后,这座火山就不可遏止的迸发了强烈的火花。
今晚过来的几乎都是套部的实力派,也有几个鄂部的人,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来,这毫无疑问是一种背叛行为,但当人害怕甚至绝望的时候,任何一根稻草都可能被牢牢抓住。
何况和记这样的庞然大物远远称不上是稻草,恰恰相反,它已经在草原上成长为参天巨木。
月色之下,马蹄声隐隐传来,几个蒙古人侧耳倾听,他们的脸色变的相当难看。
这些马蹄声几乎是整齐划一的,说明骑士们控马的动作娴熟而又合拍,说明这是一支久经战场和经历过苦训的精锐骑兵。
不夸张的说,这样的骑兵步伐,在场的蒙古贵族没有一个能带着部下完成。
在众人有些惶恐的时候,穿着深红色军服的猎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
在这一瞬间,很多蒙古贵族几乎想立刻率部逃走。
猎骑兵的凶名早就传遍了整个草原,他们不仅是在漠北肆虐过,在喀喇沁部,在套部边缘,在扎萨克图部和托辉特部一带,猎骑兵堪称凶名卓著。
任何一个草原部落都没有办法不忌惮这些凶残的汉人骑兵,他们是残酷凶厉的代言词,甚至就是魔鬼的化身。
毫无疑问,眼前的就是猎骑兵。
传闻中那凶残的血色军服,队列之中多如灌木的火枪,还有马首和马腹处悬挂的短铳,还有投掷武器。
每个猎骑兵都能熟练的掌握着这些兵器,他们在马上打放,一般只有进入二三十步的近距离时才会开火,他们只穿着轻便的锁甲,这样也足够能挡住蒙古人的骑弓轻箭,然后用暴雨般的火力输出把敢于在正面对抗的蒙古人成片的打落下马,当双方互相的一次冲击之后,往往猎骑兵损失有限或是没有损失,而对面的蒙古人却是死伤惨重。
后来蒙古人没有敢正面对抗了,就算以多打少也不敢,他们会试图用包围和侧击的办法来与猎骑兵对决,到那时候他们又发觉猎骑兵的战法改变了,他们会取下马背上的小型火炮,虽然有效射程很近,但扫射起厚实的骑兵阵列时那些小型火炮用起来不要太爽,几轮炮一打,整个精心准备的骑阵就是一团散沙般的混乱,只能任由猎骑兵们从容的寻找薄弱处,然后又是熟悉的场面,冲锋,火力倾斜,一边倒的胜利和一边倒的失败……
对猎骑兵的出现,在场的蒙古人几乎都要战栗起来。
还好,大量的猎骑兵出现在月色下后,保持了相对比较安全的距离,也就是里许开外。
这个距离对骑兵来说其实真的不远,可是对于蒙古人来说也够用了,最少从骑术上来说猎骑兵们比他们还是有不小差距的,只要大家一轰而散的逃走,除了极少数的倒霉蛋之外,多半都能顺利逃走。
同时有人注意到,猎骑兵身后有一支杂马组成的骑队,每匹马上都捆缚着木箱,很多人相当专注的看了半天,一直到完全确定不是火炮后才放下心来。
月色下两个骑士抛下了身后的主力,向着这边策马而来。
十几个台吉和将领面面相觑,他们鼓足了勇气,也策马迎上去。
“见过各位尊贵的台吉。”李贵用熟练的蒙语向这些蒙古贵族问好,态度和礼仪都无可挑剔。
张献忠没有吭声,他的蒙语一般,而且也不屑和这些北虏打交道。
两个人一个脸上是平和的微笑,另一个则神情高傲。
蒙古人也不介意,他们更在意的是这两人带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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