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平户港的岸上观看这一场海战,应该是先看到荷兰战舰先追击纵帆船,火门如闷雷般的不停轰响,炮弹落在海水里砸起几十米高的浪花,一枚枚炮弹飞出去,身后是喷薄而出的火光,岸上尽有一些积年的老海盗,看的神情异常的激动……这样的场面,他们当然也经历过,只是火炮没有这么多,海船一般只有一到两门炮,很多海盗船只有小火炮,打放起来的威力完全不能和眼前这样的场面相比,不少积年的老海盗都是一脸的兴奋,交头结耳,讨论起眼前这一场难得一见的海战。
不论是海商或是海盗,多半都是以中国人为主,也有少量的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这些欧洲人不象中国人那样单纯的支持本国的船只,他们的情绪相当复杂,既有殖民者同仇敌忾和同为白人的骄傲心理,又有希望荷兰人倒霉的幸灾乐祸的情绪,简单来说,他们希望荷兰人吃亏,但同为欧洲过来的白人殖民者,他们又不怎么愿意看到同为白人殖民者的荷兰人失败……这种情绪相当的复杂,好在现在是一场追逐战,和记的战舰看来无心恋战,一心以逃走为主,而且已经鼓帆吃风,看来很快就能离开,这叫这些欧洲人很是放心,也跟着海盗们一起嘲讽起荷兰战船来。
确实,先发优势加上火炮多出近倍,多打了三轮炮,对方才以一门火炮还击,结果也就是打掉一些木制的船身,造成了一些人员的损伤……如此而已。
郑芝龙没有心思理会岸上的那些叫声,他看到荷兰船也起锚升帆,船帆在风力的吹拂下鼓了起来,船身开始转身,应该是荷兰人不甘心这样叫天成卫号走了,他们要试图追击……
“入他娘的。”郑芝龙的水手长,一个跟着李旦十来年的三十来岁的老海盗鼓着眼道:“李爷在世的时候,这帮红毛夷哪敢在平户挺直腰杆说话,现在好了,这么追着咱们打!”
“旧话不提。”何斌又钻出来了,神色转为严肃,他道:“我们应该能顺利离开吧?”
郑芝龙道:“离开是没有问题的。”距离已经又扯开半里,在此同时荷兰人的船也在吃风,不过没有小船牵引,他们离港花了很长时间,现在刚到港口外,距离是越来越远了。
炮声已经渐渐少了,九磅炮的射程够不着这边的纵帆船了,打下去也是浪费,只能停止……
何斌看看郑芝龙的脸色,突然道:“莫非你想着打还击?”
“嗯,没错……”郑芝龙也不瞒何斌,指指船上五六处受损的痕迹,说道:“我发觉荷兰人船上的炮手打放缓慢,准头也差,可见这船上的炮组要么是新调来不久,对环境火炮还不熟,要么也就是水准不够,这样的话,这一仗有机会……”
何斌也是有一样的感觉,刚刚荷兰人的战舰最少齐射打放了五轮,六十多颗炮弹在二里范围内打过来,结果是大半入海,虽然都是擦着边过去,但没打中就是没打中。
打中天成卫号的炮弹不到十枚,而且皆未中要害,伤害极小……从眼前的伤痕和到现在尚无人被打死就能可以确定。
郑芝龙还在犹豫……现在直接走肯定没事了,海战就是这样,打上几十颗炮弹没结果很正常,天成卫号受的损伤极小,跑到台湾修补一下就能继续下海,最多十来天时间。而且也不会有人怪他,他们原本就是奉命出使,看破荷兰人的诡计之后果断离开,在敌人追击之下成功逃脱,回去这么写报告是一点问题没有,不仅不会被追责,还会被行军司嘉奖……和记的战船都是船长制,郑芝龙希望自己在将来可以上升一步,成为六百吨级以上大船的船长,那就等同于团指挥级别了,嗯,最少是副指挥级。
当初一起到草原和漠北,到托木斯克的人除了莫宗通都回来了,张续文是行军司副司官,李平之主持工商司,其余各人多半是船长,大副,或是水手长,最不济也是营级指挥了。郑芝龙向继续往上走也属于正常的情况……人哪有不想往上的哪。
有一些人可能淡泊一些,可能是性情,也可能是感觉没有机遇,索性就随波逐流,真正淡泊到无视名利的人,万中无一。
郑芝龙两手扶着船舷,有一处地方被炮弹擦过破损了,尖锐的木刺扎的他手心疼……四周没有人出声,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判断……战舰是船长负责制,一切事情都是船长说了算,郑芝龙要怎样就怎样,旁人除非反叛就只能遵守。
几个俄罗斯人也瞪眼看着,他们也被打出凶性来了,巴不得能调回去还击。
“转向!”郑芝龙终于下了决心,骂了一句道:“丢那妈,老子和他们拼一场再说。”
水手长一听大喜,大笑道:“痛快,这才象李爷的义子。”
“少废话。”郑芝龙骂道:“老子是听张大人的话,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是精气神,另外咱们有优势的,你不懂。”
不懂就不说,水手长讪笑着退下,等着按吩咐做事。
郑芝龙用俄语开始指挥那几个俄罗斯人,要不说老毛子也是凶悍,听说回程还击,半个不字也没有说,立刻开始指挥水手们转舵返向。
“我们现在是侧前,现在转舵抢往右后迂回,用左侧火炮轰击敌船,”郑芝龙眼前不远处一颗炮弹落水,海水溅了他一身,他吐出口中的海水,对着何斌冷然道:“何兄想知道我们的优势在哪吗?”
何斌笑道:“我现在只知道我们的火炮打的准。”
刚刚调整了一下船身,左舷的八门火炮一起开火,炮弹有五颗落空,三颗落在敌舰甲板和侧舷上,打的木块乱飞,似有人被炸落下海,足见和记水师的炮组确实要优秀的多……
“炮组更优秀,是其一。”郑芝龙笑了笑,说道:“另外我们的火炮虽少,质量优,口径大,敌舰是大帆船改制的,火炮中轻口径的十八磅炮和九磅炮过半,这些火炮不能及远,离的远些火炮的威力就不够了,这是我们第二处优势,我们的火炮都是十八磅为主,射程远威力大。第三层优势是我们的船是纵帆船,我们的船身设计更合理,速度更快,我们转向容易,比起荷兰人的商船来一点不差,所以这就是我们的第三处优势了。”
郑芝龙眼中充满自信神采:“有此三条,就算不能大胜敌舰,最少打不过我们转身再逃也是足够时间和距离。”
何斌大笑:“这可谓未虑胜,先虑败……”
郑芝龙没有再说话,此时两舰相隔超过四里,荷兰舰还在慢慢吃风加速,他们的船身是左侧斜向向前,而天成卫号已经开始往右倾斜过去……
岸边的倒是比荷兰人先发觉不对,所以在岸上和山边的丘陵上有人开始惊呼起来。
可能没有人能想到,这艘已经吃风鼓帆,可以加速前行脱离逃走的战舰,居然又转舵返回战场了。
“妙哉!”海边一个海盗兴高采烈的道:“郑一官嘛,李爷当年收的义子,听说他是船主,李爷看人没有走眼过!”
“尼古拉、一官。”一个荷兰商人也在一旁道:“当年在这里当掮客和翻译,很机灵的小伙子,才三年左右,已经成为一舰之长了,而且还这么强悍坚韧。”
“这是上帝的神迹啊。”另一个认得郑芝龙的葡萄牙人也是忍不住惊叹起来。
李国助在一群部下的簇拥下也在港口看海战,炮战初起时他感觉担忧,后来看到和记的船只要离开了,满心替郑芝龙与何斌高兴,待发觉天成卫号悍然回航时,李国助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想法了。郑芝龙曾经是他父亲李旦认的义子,李旦的义子太多了,干孙子都有好几十个,义子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身份,最少是李旦在其能力和忠诚度上的一种认可,没有更进一步的支持,义子也就只是个名号而已。
然而郑芝龙就是利用这一丁点的身份,一步一步的慢慢的往上走,现在终于到了叫李国助都羡慕的地步了……
“一官他确实有股狠劲,我不及也。”李国助看着纵帆船在海上转弯,荷兰船已经也发现了,同时也在转弯,李国助满是担心的看着眼前的情形,心道:“就是冒险太过了啊……这样要是打输了,代价也太大了一些。”
……
孙敬亭当日没有见到俄罗斯人,他们在海上带着士兵操练,杰日涅夫人很倔,在他开始训练的时候除非台风和敌人来袭,不然他是绝对不肯放弃训练的。
帆浆船是杰日涅夫的建议,并且做了最详细的分析,欧洲人了解欧洲人哪,后来发觉事情的发展果然和俄罗斯人说的一样,荷兰人绝对不会放弃眼前的良机,殖民者的嗅觉很灵敏,也不可能放任和记发展壮大到真正能在海上威胁到他们的时候,所以这一仗不以和记上下的心愿来发展进行,只会按荷兰人的时间表来进行。
根据他们调拨战舰和集结商船的速度,杰日涅夫当时估计还有四个月到半年的时间,果然也是不出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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