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强马壮啊,令人叹为观止。”车臣汗硕垒满心庆幸,在所有人首鼠两端心怀不轨的时候,他是一直保持最冷静的一个,甚至他派了一个心腹台吉到张瀚那里表过忠心,所以现在他是最从容的一个,还能有闲心点评着商团军的军容军姿。
军令司调第七团过来当然保持了相当的机密,第七团已经赶到数日,一直没有露面,直到张瀚他们知道俘虏即将押至,才把第七团从南边紧急调过来。
这毫无疑问强化了震撼感,这是过万的具甲骑兵,虽然在此之前这些骑兵大半是步兵,这两个团也是具甲和战马数字配给最高的两个团了,在中线和南线的驻守兵马并没有这么强,而且第七团很快就会调走,调离了一个团,中都行军司那边只能用辎兵先顶上,这样会造成战线不稳,这会造成不必要的风险,最多几天之后,第七团会调走,不过这些蒙古人不会知道,他们就看到眼前一望无边的胸甲骑兵,看到他们胸甲在闪烁着光彩,感受到磅礴如海的压力,再加上凄惨之极的俘虏还在源源不断的前来,行走的俘虏成了排成了纵队,象是在草原上新修了一条黑灰色的道路,他们的毛皮袄服当然没有染过,所以多半就是灰色,加上脏污的厉害,所有人就象是一群群披着黑色毛皮的走兽,没有比这更狼狈的事了。
张瀚已经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欢呼声快要把所有的杂音都盖下去了,军人们无比崇敬他们的大人,所有将士先行了军礼,然后把手中的兵器抬高,开始欢呼起来。
城头上,城下,草原之上,到处都是欢呼的声响,城头上的人们也被感染了,俄罗斯人脸上露出强笑,在城墙一侧的漠北三汗们脸上露出欢笑,好象他们真心喜欢眼前这一切一样。只有汉商们,包括王达通等人在内,他们和军司人员一起欢呼致敬,张子铭等青城汉商更是眼中流泪,他们做梦也没有想过,居然会有看到这样场面的一天。
回首顾盼,当日被蒙古人视为牛马,肆意凌辱的日子似乎还在昨日,而今天就能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看着那些曾经自诩高贵无比的蒙古大汗和台吉们,如牛马一般的徒步而至,接受汉人的检视。
这是何等的骄傲与自豪,何等的令人激动!
很快就安静下来了,所有人都看向张瀚,将士们的目光坚定而骄傲,而官吏们更多有一些从容,商民百姓们则是骄傲与兴奋,他们不太明白眼前的一切事物的细节,但绝不会阻碍他们一会儿纵情欢呼和共谋一醉。
这不仅是商团军或和裕升的胜利,而是整个漠北草原上汉人的胜利。或许两族相争总会有倒霉的一方,但庆幸的是这一次是汉民们胜利了。
而且相当明显,和汉人千年之下的传统一样,当汉人强盛的时候,往往意味着宽容,最少眼前这些俘虏不太可能会被屠杀干净,尽管他们的祖辈经常会这么做。
俘虏们在龙骑兵组成的通道经过,他们排成了相当厚实的纵队,前队已经接近城门,尾巴还不知道被甩在哪里,地平线上根本看不到尽头。
在一片寂静中,只有俘虏走路时发出的沙沙声响,象一群在桑叶中啃食的蚕,也有低低的抽泣声,那是老人和孩子,他们也不想这样,但这个时候他们发觉人类的情绪未必能被理智所左右。
未知的恐惧笼罩了他们,他们想起很多匪夷所思的被杀或是虐待的办法,特别是少年,前几天有龙骑兵恐哧他们,如果他们被送到大明京师报捷,按大明的传统是要把夷人少年全部阉割了送进宫里……事实上这不是恐吓,大明以前就是这么做的,宫中的太监很大一部份来源就是俘虏,特别是夷人俘虏,很多著名的太监就是这么来的,对他们个人来说很遗憾,对一项国策来说这很合理。
却图汗感觉自己的脚步有千钧之重,每向前迈一步他就感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的腰间有一柄小刀,那是蒙古人日夜悬挂在袍服之间的用具,用来割肉和做很多杂事,那些汉人军人没有把他搜走,但却图汗不敢自杀,他害怕自己触怒了城头上的那个高大汉人,他知道那就是张瀚,在此之前他就听闻过这人的名声,当时还放言要南下替土默特汗报仇,将此人用绳子捆在马身上,活活拖死。
当时却图汗就是这么说的,但他没有想到,说这话不到一年就是自己在这里徒步前行,将接受罕有的屈辱。
有两个士兵走过来,手中拿着的就是绳子和荆条。
却图汗知道这是要除去自己的衣袍,然后用绳子和荆条反绑,他会跪在城门口的地上,乞求张瀚的原谅。
看到这一幕,包括阿萨尔兰在内的蒙古人连血液都要凝固了,这是何等的屈辱……
这时城头上传来一个人的说话声,说的是汉语,蒙古人听不懂,但他们看到拿着绳索和荆条的士兵后退了。
一个军官咧嘴笑道:“却图汗,算你运气好,大人的心情很好,免了你背荆条,把这白布披肩膀上,就算是你负荆请罪了。”
不知怎地,却图汗突然鼻头一酸,差点哭出声来。
几个龙骑兵军官把白布披在却图汗肩膀上,对汉人来说简直是戴孝,对蒙古人来说很好,这是哈达,相当崇高的礼遇……用这东西在草原上也有好几百年历史了,和藏民一样,象征意义相当强烈。
四周的蒙古俘虏瞪眼看着,他们感觉相当的意外。
这时突然有人开始叫道:“禀报大人,龙骑兵奉命征讨却图汗部,今得胜归来,斩敌数千,俘虏两万,并俘却图汗及其子阿萨尔兰台吉等人,献俘城下,请大人发落。”
“请大人发落!”数十个最近的士兵和军官一起叫喊起来。
“请大人发落!”
数百人怒吼起来。
“请大人发落!”
这一次所有的在场将士一起叫喊着,所有人都用尽全力狂吼着,过万将士一起齐声怒吼,真的是其响如雷,其声震天。
不仅是四周的商民百姓和喀尔喀人被震惊了,连远处草从中的鸟兽也受惊不小,人们看到飞鸟扑腾的飞向半空,走兽在深草中快速遁迹而逃,而所有喀尔喀人和俘虏们一样,面色如土,战战兢兢。
“拿上来!”
“是,拿上来!”
张瀚说一声,底下的人又是如雷般的答应着,却图汗这一次没有再迟疑了,声音一落,白布一披好,他便在城门之下跪了下去,用蒙语大声请罪。
所有的话语都是事先有人教给他的,却图汗满头大汗,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了些什么。
待他说完之后,张瀚便在城头上答道:“知罪就好!汝虽为一部之汗,亦要遵从法度,遵循天理人心。今我与喀尔喀三汗会盟为友,汝愿尊盟约,守法度,从此为我效忠否?”
却图汗叩头回应:“我愿!”
“好!”张瀚厉声答道:“虽答愿意,未见诚意,先拿去关押着!”
“拿去!”
在雷鸣般的吼声中,却图汗被导引在前,所有俘虏继续前行,在前方数里处就是一大片栅栏围起来的区域,草原上什么都缺,土地是最便宜实惠的东西,要多少便有多少。
当然军司方面也没有叫俘虏们都睡在露天地里,这样虽然可以更好的惩戒一些人,但叫喀尔喀人和呼尔虎人还有鄂伦春人看到了,会引发不必要的情绪上的反弹。
今天已经做的够多了,一部大汗跪在张瀚脚下,这象征意义已经足够了。
大量的俘虏川流不息的进入俘虏营,他们每十几人会领到一顶帐篷,也有足够的水和食物,他们会在这里被关押起来,直到被释放为止。
张瀚转头对杨秋道:“尽快甄别普通牧人,十天之后先放老弱,慢慢来,军需司最近会不停的向却图汗部方向补给,也会向南边的伏波城运送筑城物资,估计几个月停不下来,你们在三个月内把大半的人用车队放走,入冬前叫他们回去准备过冬的物资,我不想我们再大出血帮着他们越冬了,这事情军情司要安排妥当。”
杨秋答道:“大人放心,我们已经统筹计划过了,明早就开始进入正式的工作状态。”
张瀚微微点头,脸上露出笑容来。
“大人感觉如何?”刘鹏见张瀚心情愉快,赶紧询问了一句。
城头上所有人都看着张瀚,军司的高层和够格上来的吏员们,军方的军官们,还有纯粹的商人们,人们看着张瀚,很好奇他的回答。
“我想一想。”张瀚一边看着押解俘虏的队伍,一边低头思索,半响过后,他才对着众人展颜笑道:“这感觉,真是爽爆了!”
虽然不是很懂张瀚的意思,众人却都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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