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有组织的汉商,这些蒙古人的商队多半是自发的,除了漠南过来的,相当多的漠北三部也有不少蒙古人组成了商队,漠北这边也有果林和大片的草地被开垦成菜地,甚至有少量的地块种植小麦等主食,只是蒙古人实在不擅长种地,产量有限,不过在有了买卖城后,可想而知会需要大量的蔬菜水果补给,毕竟肉食可以用熏肉和腊肉的办法来储存,冬季时肉更好运输,甚至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牛羊肉补给,但蔬菜和水果,除了和记的罐头外就没有好办法了,至于到冬季,除了少数有菜地的牧民外,多半的人都得依靠酸菜和茶砖来度过漫长的寒冬。
有了和记的赈济,加上大量的牧民从劳役和田亩中被释放出来,只有少数俘虏还被关押在铜矿里,都是被认定为罪行比较严重,或是还不肯认输服气的死硬份子,提前释放那些人不会有善意的回报,而只是会带来麻烦。
而如巴彦这样原本就是朴实的牧民,打仗时是稀里糊涂,被俘也是稀里糊涂,释放之后倒是明白过来,以前的贵人们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现在君临草原的和记却是给了他们赈济,牧群和牧人的家庭得以存活下来,所以现在巴彦对张瀚与和记都没有怨恨,打仗是头人们要打,打输了就认命,新的统治者反而很仁德,这就是牧人们最朴素的观点。
“给,”巴彦递给卢四一个新鲜的苹果,笑道:“这个时候的最好吃。”
苹果湿漉漉的,街道上也是,前几天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在草原也不是常有的事。青石板路的两端就是暗渠,水流顺着渠道排了出去,城中多处都有水井,吃水很方便。
最少在这个时代,除了少数地方之外很少有打不出地下水的地方。
卢四笑着拒绝了,巴彦也知道商团军的纪律,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之后,赶着驼马队离开了。
四周围观的人也渐渐用去,惊马对眼前这群人来说都太平常了,就算没有这个俄罗斯哥萨克压服惊马,蒙古人也能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掉这个小小的麻烦。
城中现在除了漠北的喀尔喀人,还有土默特人,喀喇沁人,翁牛特人,巴尔虎人,索伦人,鄂伦春人等等,穿着各色服饰的各部中人都出现在城中,有的信心十足,有的则小心翼翼,甚至是战战兢兢。
买卖城刚开始,对那些小部族的人来说到这里是不折不扣的冒险。
巴彦等人走后,卢四喝退了和俄罗斯人对峙的部下,看着司契夫道:“俄罗斯人可能有俄罗斯人的骄傲和规矩,但到了我们这里,就要守我们的规矩。否则的话,我们做不成朋友。”
司契夫眼中怒火一闪,但和其伙伴们对视一眼后,还是向卢四点了点头,然后默然退向一边。
所有人都在等候,一刻钟之后,张彦升策马赶回,对卢四叫道:“新命令,辎兵十一大队在我们前方一天半的路程,他们是最后出发的,咱们连奉命和辎兵一起走,充当护卫部队。”
“唉!”卢四长叹一声,说道:“看来是赶不上做战了。”
“吃屎也赶上热乎的!”一个老军官不满的嘀咕着。
“少废话了。”张彦升已经能压的住这些老梆子,眼一瞪,说道:“打仗就是有前有后,一窝蜂都往前冲,军司还部署个屁。”
这话倒是有理,众人勉强打起精神来。
张彦升又道:“辎兵队也要紧,这一次因为给养要紧,辎兵本身是轻装的,连战车也改成货车了,他们只带火铳和少量弹药,我们好歹还有小炮随行,真的在路上遇敌,当然就靠我们来打了。”
主力已经前行,辎兵最近的也差着一天半到两天的路程,虽然是随着河谷一路西行,而且主要是草原地形,但大车行进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很多地形其实是崎岖不平的,有很多地方突如其来的出现一个小海子,逼你绕道十来里绕过去,也有的地方草木疯长,灌木连成一片,和稀疏的林地绵延好几十里,车队不得不设法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穿过去。
山丘,林地,灌木,湖泊与河流。
加上有的地方土质松软,还好值得庆幸的是这里和外蒙的几片戈壁和沙漠区域相隔较远,否则的话就别想用车队送补给了。
接到军令之后整个连开始行动,龙骑兵们没有辅兵,每个人的马屁股后绑着军毯行囊,马腹两侧是火铳和甲胄,在城里人们会策马而行,出城不远最多十里,龙骑兵会下马步行一段时间,然后再上马。
就算这样,龙骑兵的速度也比纯粹的步兵要快的多,特别是在战马都喂养的很好的前提下。
“走!”
卢四一声吆喝,旗手将龙骑兵们的中队旗竖立起来,马蹄声得得的敲击着青石板路,前方已经有中队在行军了,城中的居民和过路的商人们自觉的让开通道,叫军人先行,这是和裕升多年下来形成的潜移默化的规矩,不仅人们会让道,还有相当多的人会向这些出征的军人拱手致意。
可能张家口等地出来的商人在此前不怎么明白,但在草原上呆久了,他们也是都适应下来。甚至那些被一路保护过来的小型车队的商人们,原本他们过来是想着把脑袋揣在怀里,结果一路上都是有商团骑兵保护,他们基本上有惊无险,甚至连惊也未惊的就到了漠北,在此之前,这些人从未想过军队会保护商人,而在和记这里却早就是行之多年的规矩,由于感动,他们拱手致意都嫌不够诚意,很多人都是弯腰躬身下去。
司契夫等人在一旁观察着,这时这个骄傲的俄罗斯大地主贵族出身的哥萨克军人低声对伙伴嘀咕道:“在此之前,我并未觉得这支军队有多强大,现在么……”
“还得看实战。”另一个来自瀚海边上新定居点的军事贵族轻声嘀咕着。
“嗯。”司契夫轻轻点头。
司契夫从十六岁时就成为了一个哥萨克,是家族中的异类,在俄罗斯消灭西伯利亚汗国的过程中,大地主贵族和他们的仆从军,也就是哥萨克们立下了汗马功劳,等俄罗斯的军队消灭西伯利亚汗国之后,大量的哥萨克一直顺着几条大河继续向东,又抢下了大片的地盘。
从地理上来说,俄国的扩张是相当合理的,纬度到地理环境和欧洲部份十分相似,亚洲这边也有大片的草原区,和乌克兰的草原气候地理环境都很相似,与他们东进不同的就是此后一百多年,俄国人才搞定了中亚沙漠区和那些勇敢善战的吉尔吉斯和哈萨克人,那里地理环境和抵抗力量就比西伯利亚强的多了。
俄国人对土地的渴望实在是有异于全球所有的民族,当发觉买卖城这里绝对可以开展贸易,并且南方的大明和汉商无比的富裕之后,很多人心中的野心就难以遏止的膨胀。
对司契夫这一类的哥萨克来说,贸易赚取利润其实是无所谓的事,他们这样的哥萨克一心想要的就是荣誉,开疆辟土的荣誉,当然如果功劳足够,被沙皇封为贵族,拥有大量的土地和农奴,那比做一个纯粹的商人要强过一百倍。
可以说这个时代的俄国生命力无比强悍,从上到下都是有无休止的进取心,军功贵族的待遇也相当强大,大地主和农奴制使扩张一直持续进行着,整个国家就象眼前的这伙哥萨克一样,体格强健,野心勃勃。
……
“汉军又有出发的了。”哲布尊丹巴活佛站在库伦城佛寺的高塔之上,很轻易的看到买卖城里又有几百骑兵从南门出城,然后向西进发。
丹津喇嘛苦笑摇头,说道:“汉军才去了七八千人吧,这点人怕不够啊。”
“也不一定……”哲布尊丹巴沉吟道:“会不会他们南边的兵马多些?”
“不可能!”丹津喇嘛最近相当活跃,每天都在买卖城和库伦来回跑,他断然道:“我打听的相当清楚,分南北两路,北路是他们的主力。”
“哦……”哲布尊丹巴应了一声,低头转动经筒,没有说话。
几个库伦城中修行的喇嘛议论起来,有个胖大喇嘛道:“汉军太心高气傲了,他们以为却图汗也和卜失兔汗一样无能?”
“也可能是去年在这边的胜利冲昏了他们的头脑。”
“那红袍军虽然可怕,但那只是游骑骚扰,我们喀尔喀人愿意会盟,也只是和平太久,不想有太多杀伤。这一次却是要消灭一个几万丁口的大部落,他们实在是太莽撞了。”
“如果他们来做买卖也还好,上次那个张瀚来会面时,野心不止于此。”
“虽然达成了约定,不过如果他们的力量支持不下去,我看背盟也说的过去啊。”
“他们一定惨败!”一个随张家活佛前来漠北的土默特出身的喇嘛咬牙切齿的道:“我们土默特人也不是没有机会,卑劣的汉人一路修城堡过来把我们困住了。却图汗比我们的部落不差,他们出的兵却少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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