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意外”,“很快”,秦朗的故作神秘的姿态和含混不清的表述立即让奥康纳产生了不好的感觉。他向前靠了靠,在秦朗的耳朵旁边低声问到:“你不是打算派人暗杀某个重要政治人物吧,秦?就像你让人把贺拉斯.格雷从楼梯上推下去——”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按照我对你的性格的了解,我认为这是可能的。”
“那么我只能说,”秦朗吸了一口气,“你错了。”
“哪一方面?”
“全部。”他肯定的宣称到,“我既没有让人把贺拉斯.格雷推下楼梯,也没有派人刺杀某个政治人物的计划。”
“真的?”
奥康纳的表情让秦朗想起几年前塞缪尔.布什告诉他格雷宣布辞职时的情形。那个时候布什参议员同样认为,是他在背后“推”了年迈的法官一把,原因只是因为他曾经提到像格雷那样的六十八岁的老人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并且拐弯抹角的提到他的心脏可能有些小毛病,会导致他发生意外。
此刻,奥康纳的思考方式与当年的参议员完全一致:他认为看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也了解他的性格和作风,于是顺理成章的将两者结合起来,得到一个完全错误的推论,最后毫无保留的相信这个推论是真的。
秦朗暗自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不能改变奥康纳的想法——当然,也没有必要改变他的想法。让奥康纳保留那些想法有一些额外的好处,虽然也有坏处,但是秦朗认为,与它们带来的好处相比,那点坏处是可以容忍的。
至少现在还是可以容忍的。
他几乎毫不察觉的扬了扬眉毛。“不管你怎么认为,你认为已经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事情其实都不存在。”停顿了一下,他低声解释到,“只是我得到非常可靠的情报,中国的反政府密谋份子制定了一系列针对广州的高级官员的暗杀行动。并且已经开始实施这些计划。”
奥康纳愣了一会儿:中国的高级官员?这些人是他从没有考虑过的。几秒钟后,他后退了一点,问到:“谁是密谋份子的目标?”
“到现在为止,能够确认的只有一个。广东的代理总督,德寿。”
“没有听说过。”
“是的,他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但他是一位总督,这已经足够了。虽然不是理想的宣传材料。不过仍然有利用价值。”
“我同意你的看法,秦。”奥康纳点点头,接着问:“什么时候?”
“最新的消息显示,就是在最近一段时间。”秦朗转向西方,眺望太平洋的另一端,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可能就是今天。”
奥康纳有些失望,因为情况算不上特别确切,然而这也是秦朗的情报网络——真正的情报网络,而不是他一直以来虚构的那个简直可以称得上“无孔不入”的秘密组织——能够带给他的全部消息。
这是让秦朗也感到失望的,但是毫无办法:是他自己做出的指示。让内务部不必特别在意同盟会的活动,而他的历史知识又没能发挥任何作用——他知道同盟会在一九零零年制造了依旧类似闹剧的惠州起义,但是不记得它曾在同一年试图暗杀两广总督——最后也是最糟糕的,就算他了解全部计划,情况依旧不会完全在他的掌握当中,道理十分简单,同盟会的蹩脚会员们压根没有按照预定安排成功实施某个计划的能力。
幸运的是,致公堂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信息,同时,这一次。同盟会并非单独依靠自己的力量实施它的计划,有人向它提供了各个方面的支持,而这些人在很久之前已经成为内务部重点关注的对象。因此他仍能在很大程度上掌握局势,可以在这里用十分轻松的语气讨论将要发生的事情。
“你知道吗。肖恩,密谋份子想出了一个有趣的行动方案,”他嘲弄的说,“执行计划的人挖掘了一条通往总督府的地道,它一直延伸到总督阁下的卧室下方,然后他们在那里安放了许多炸药。”
说完。他转了回来,微笑着,向奥康纳示意到。“想象一下那些如同戏剧一样的画面,密谋份子的秘密会议,黑暗中谨慎又努力的挖掘地道的杀手,被小心翼翼的堆放起来的炸药,点燃的导火索,还有微弱的火光中的兴奋面孔……”
“最后就是,”奥康纳举起右手,做了一个炸开的手势。
“Bang!”
爆炸惊动了广州城内的每一位居民。它是如此的响亮,地面的震动又是如此剧烈,以至于不少人以为自己居住的城市再度遭到了进攻——虽然没有人能够说出为什么攻击会从城市内部开始,以及是什么人发动了攻击——慌乱的民众从屋子里冲出,一边四处张望,查看是什么地方发生爆炸,一边向同样慌乱的邻居打听消息,交换各自已经掌握的信息,然后争论。很快,整座城市就陷入了一片纷乱的嘈杂当中。
在这片嘈杂当中,也有一些完全不同的声音,它们的主人拥有绝不能在公开场合显露出的激动情绪;而在所有拥有这种情绪的人里,史坚如绝对是最激动的一个,因为,作为暗杀行动的负责人,他带领三位同志挖掘了通往德寿的卧室的地道,并且亲自将一百斤炸药送到那里,最后亲手点燃了导火索。
成功处决一位满清政权的高级官员,而且是整个同盟会第一位获得如此成就的会员,对于一位只有二十一岁的、没有一点秘密活动经验的、以及没有杀过人的年轻人而言,这显然是非常了不起的巨大成就。
史坚如从未像现在这样兴奋过。
“成功了!成功了!”他抓住一位同盟会员的肩膀,高声喊到,“我们成功了!我们杀死了德寿!”
“是的,我们成功了。”那名同盟会员赞同的叫了一声。与史坚如不同的是,他仍记得自己是在广州,一座满清控制的城市,而不是安全的、英国统治的香港。他控制了自己的音量,并且试图提醒自己的同志,遗憾的是史坚如完全没有听见。
或者他听见了,但是根本不在乎,或者就是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们成功了,德寿死了,革命万岁!”他跳到一张桌子上面,近乎狂热的、用最大的音量宣布:“诸君,这是我们的一小步,却是整个同盟会的一大步!”
他的动作吓了其他人一大跳——在他们的印象里,史坚如应该是一个异常文静的、传统的读书人,而且他的身体一直很虚弱,常常生病——匆匆忙忙的,几个同盟会的同志冲上前,七手八脚的将他拉了下来,顺便捂住他的嘴。
但是史坚如还是把最后一句话喊了出来。“德寿已死,惠州起义定然取得成功——”
“你太激动了,史君。”有人斥责到,“革命尚未取得成功,惠州起义还未开始,你不应该如此大声喧哗。如果被密探听到,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他的话立即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山田先生,这里的都是革命同志,哪里来密探?”
“我是说,如果——”
“如果也不行。这是暗示革命同志中存在朝廷的密探,这是绝不可能的,是对在座诸君的污蔑!”
“愚蠢!”
“而你是在胡说八道!”
一场莫名其妙的争吵立即开始了,并且很快演变为地域和人身攻击。有几次,一旁围观的其他同盟会员试图阻止这场滑稽的闹剧,但是没有人取得成功,反而让争吵变得更为激烈,最后只能无奈的放弃了所有努力。于是,两个人的战争就那么持续着,演化着,不断深入,让人觉得争斗似乎永远不会停止,除非其中一人因为疲惫或者别的原因主动放弃。
然而那可能需要很多时间——不过,事情没有发展到那个程度,在那之前,它就被阻止了——在争吵进行了好一会儿之后,可能有十几分钟,终于,史坚如恢复了冷静,同时恢复了他的权威。
“你们在干什么?胡闹!”他呵斥到,“都是革命同志,应该精诚团结,你们这样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几乎是立即,争吵停止了。史坚如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接着说:“现在,既然德寿已经被我们炸死,广州城内的形势必然会变得严峻起来,因此我们必须立即撤离,前往香港与其他同志会合,然后转到惠州——”
“你又提到了惠州!”山田几乎快要忍无可忍了,“史君,那件事应该严格保密!”
“我相信这里只有革命同志,没有密探。”史坚如回答。
与山田争吵的同盟会员得意起来——很显然,史坚如是站在他的一边的。山田怒气冲冲的瞪着他们,然而想到他自己的任务,他不得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也许还有别的方法可以提醒这些蹩脚的破坏者。他想着,开始考虑合适的发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冲进了屋子。
他带来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消息。
“德寿还没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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