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寿臣部战场起义的事情,第211联队联队长田中信男大佐此时尚不知道。他坚信驻守官庄一线的八路军是刘一民的主力部队,而且这支主力部队已被他击败,陷入溃退之中,这才命令部队沿洪沟河向东衔尾急追。他知道,东面是潍河,一旦他的主力追上去,八路军又暴露在潍河边的时候,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他做梦都想不到,八路军会在石家埠给他来了个沉重一击!
看着眼前一辆辆战车、装甲车和汽车残骸,田中信男大佐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不应该发生!
事实就这么残酷,冒烟的铁甲残骸、刺鼻的汽油机油燃烧味道、尸体烧焦味道,刺激得他不得不捂住鼻子,田中信男大佐惊异的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盯着眼前的惨状发呆。
打完伏击的八路军四纵骑兵营拍拍屁股扬长而去,战马荡起的尘头逐渐向东面移动,田中信男大佐知道,八路军利用了道路两旁的高粱田的掩护,又要逃遁了。
田中信男大佐在犹豫还应该不应该追上去,他现在有了一丝后怕,怕前面有陷阱在等着他。再说,他已经收复了官庄和景芝一线,算是有战果了。
田中信男大佐命令工兵、辎重兵处理战死士兵的遗体,清理战车、装甲车、汽车残骸,命令电台和第212联队的惠藤第四郎大佐联系,询问柴沟一线战场态势。
惠藤第四郎大佐回电说战斗是从早上的苗家屯之战展开的,八路军小部队偷袭了配属他指挥的战车分队,损失惨重。但是部队展开后,皇军的炮火优势、空中优势发挥出来了,土八路就无机可乘了,在皇军火力压迫下立足不住,不断放弃固守的小村庄,向柴沟、井沟方向边打边撤。到现在为止,他主要是在使用鲁东和平建[***]的两个团在进攻,212联队主力损失不是很大。
惠藤第四郎大佐催促田中信男大佐加快攻击速度,迅速越过潍河,夹击八路军,将八路军聚歼于柴沟、井沟一线。
田中信男大佐看了电报,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傻,从早上打到现在,除了用大炮轰、飞机炸和施放特种烟外,官庄一线之所以进展顺利,主要原因就是他投入211联队主力承担攻击任务,伪军只是起牵制作用。打来打去,他的211联队损失要比212联队大得多的多,不但战车分队彻底被八路军消灭,他指挥的四个步兵大队也减员四分之一多,一个半大队没有了。
看了看表,现在才上午11点,天上太阳当头照,时不时地有航空兵的飞机向八路军逃逸方向扑去。
田中信男大佐放心了,大白天,有航空兵在,八路军就算有阴谋也不可能得逞。他要追上去,消灭给他造成重大损失的土八路。
这次,田中信男大佐改变策略了策略,下令各步兵大队在后,鲁东和平建[***]的胡鼎三特务团、胡殿楹读力一团,许子昌手枪一大队,宿景玉手枪二大队在前,韩寿臣的读力十团加快速度,跟上主力,加入战斗。
调整部署完毕,田中信男大佐举起指挥刀,下令各部队快速追击。
由于曰军加强了对厉文礼鲁东和平建[***]的控制和训练,各部队都有曰军指导官指挥,田中信男大佐的命令得到了不折不扣的执行。于是,伪军在前,曰军在后,朝着八路军撤退方向,兵分数路,展开了疯狂追击。
曰伪军在追,八路军却是利用村庄、高粱地、和小山丘掩护,不断的阻击迟滞敌人,打一阵就撤,把曰伪军引向了潍河边。
追到潍河边的时候,田中信男大佐的主力与从景芝方向追下来的部队汇合了。
向景芝方向进攻的是211联队的步兵第三大队和伪鲁东和平建[***]单勋臣读力三团、王子春读力八团。作战手法和田中信男大佐进攻官庄的手法一样,也是大炮轰、飞机炸、毒气弹熏。就这,曰伪军也是损失惨重。
两路部队汇合,田中信男大佐的底气更足了。
这潍河,过去还有个名字叫淮河,是坏河的转音。因为潍河频繁决口,泛滥成灾,下游昌邑、潍县的群众常说:“开了吴家漫,昌邑、潍县跟着转。开了红崖口,昌邑、潍县跟着走。”“开了田家湾,淹了东半天。过了胶莱河,淹了三合山”。包括现在刘、罗指挥部所在的相州街,也是因为村临潍水,因潍水改道无常,村人备受迁徙漂泊之苦,宛如水中泊船,故名“象舟”,后演变为相州。
潍河在下游频繁决口、河流改道的情况直到建国后兴建山东最大的水库峡山水库,才彻底改变。
这一带已经属于潍河冲积的胶莱平原的一部分了。
潍河在这一带不能通航,河床宽,至少也有七、八百米的样子。枯水季节,过往行人可以徒步涉水过河。
要是前段时间下大暴雨、发洪水的时候,小鬼子过河那就会成为鱼鳖。现在洪水退去,潍河又恢复了碧水清波的样子。曰伪军前锋追到潍河边的时候,看见了八路军骑兵打马趟过潍河的情景。
隔着潍河,井沟、柴沟的隆隆炮声清晰可闻,甚至能看见曰军的战机两架、四架一组,向井沟、柴沟方向扑击。
潍河水不知道地上两支大军在舍命厮杀,还在不停地唱着歌儿向北流淌,不时有鱼儿跃出浅浅的水面,把一朵朵浪花呈现给灿烂的太阳。
曰军第三十二师团长期驻守鲁东,没有作战任务的时候进行训练,就有潍河攻防训练科目,各部队都有组织抢渡潍河的经验。
伪军前锋开始战战兢兢地踏地徒步渡河了,田中信男大佐举着望远镜的手都紧张的渗出汗来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眼巴巴地观察着对岸的动静。
还不错,河水只浸到伪军们的小腿处,透过望远镜,能清楚地看到伪军士兵们把枪举到头顶、徒步涉水的情景。
对岸的八路军开枪了,子弹打向了正在河道中间的伪军先头部队,霎时间,清清的潍河水飘出了一丝丝血红。
田中信男大佐放心了,八路军这是想依托潍河固守,把皇军大部队阻击在潍河西岸,不让211联队去和212联队会师,以免遭到两面夹击。
这,符合战场规律!
这个时候,田中信男大佐想起了走在最后的韩寿臣的鲁东建[***]读力十团,马上喊来鲁东和平建[***]司令部司令兼特务团长胡鼎三,要他马上命令韩寿臣的读力十团快速过河,以生力军的姿态投入攻击作战,抢占潍河东岸阵地。
胡鼎三嗫嚅着报告说,韩寿臣的读力十团没有跟进,而是发旗语报告说奉皇军命令担任右翼掩护任务,掉头沿安丘、官庄到诸城的公路南下了。他已经派特务营追上去查询,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话。
田中信男大佐喉头一甜,一口热血就喷了出来,把翻译官的脸都喷成了红色油漆画。
慌得胡鼎三赶紧上前“太君、太君”的乱叫。
田中信男大佐稳定心神后,擦去了嘴角的血迹,这才冷冷地说道:“我到现在才明白,我们又上了八路军的当。八路军对官庄、景芝、井沟、柴沟的攻击,就是为了调动我们,掩护韩寿臣的读力十团叛逃。我说土八路怎么向潍河方向逃窜,原来是为了引我们向东追击,好让韩寿臣部借机向南逃跑。巴嘎,土八路大大的狡猾!”
田中信男大佐的话经过翻译官一翻译,胡鼎三也慌了,他心疼他的那个特务营啊!
胡鼎三马上建议停止渡河追击,向诸城方向攻击前进,追上韩寿臣,消灭叛军!
田中信男大佐转身朝诸城方向看了一眼,摇摇头,恶狠狠地说到:“我们的任务是渡过潍河,夹击和消灭八路军。诸城的暂时的不去,那里现在必然有接应韩寿臣部的八路军大部队,陷阱的有,危险的有。渡过潍河逃跑的八路军,已经被我军击溃,第212联队和鲁东和平建[***]正在等待我们渡河夹击。快快地渡河,犹豫的不要,消灭逃跑的八路军,夹击井沟、柴沟的八路军。韩寿臣的,最终是逃不掉的!”
说完,田中信男大佐又向师团长井出铁藏中将发报报告了鲁东和平建[***]韩寿臣读力十团向诸城方向叛逃的情况,请求师团长命令航空兵派飞机向诸城方向侦查搜索,消灭韩寿臣部。
发完电报,田中信男大佐下令以伪军为先导,部队快速抢渡潍河的命令。
曰军的野炮大队、联队炮兵的大炮、步兵大队的步兵炮已经架好,随着田中信男大佐的命令,开始炮火覆盖了。
鬼子指导官们指挥着伪军各部队架起了轻重机枪,朝着对岸猛打,掩护部队过河。
曰伪军毫不吝啬地向对岸倾洒着弹药,从望远镜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对岸八路军阵地被炮轰的情景,甚至能看到八路军士兵被炮弹高高抛起的场景。
这么强大的火力,对岸打阻击的八路军根本就抬不起头来!就这,田中信男大佐还不放心,10分钟炮击结束后,呼叫航空兵对对岸实施高强度火力打击,掩护部队顺利渡河。
正在井沟、柴沟一线轰炸的曰机,掉头扑向了潍河边,四架一组,开始疯狂扫射、轰炸。
在强大火力的掩护下,伪军前锋部队许子昌手枪一大队总算渡过潍河了,并冲上了八路军的阵地,似乎八路军在高强度炮火打击下已经伤亡殆尽或者是再一次溃逃了。
收到许子昌部成功占领八路军阵地的旗语,田中信男大佐说了声哟西,随即下令曰伪军主力渡河,追击八路军。
一队队曰伪军冲下了河滩,向潍河冲去。
曰军连炮兵阵地也停止了炮击,炮兵们牵着驮马,赶着炮车向河边赶去,准备渡河建立阵地。连田中信男大佐都跨上了战马,朝河边冲去,过河指挥。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很顺利!
田中信男大佐不知道,他渡河的地方,就是楚汉争霸时潍水之战的古战场。
公元前204年,韩信带兵灭了赵国,挥戈东进,攻破了齐王田广的临淄城。田广仓皇逃到了潍河东岸的高密,派使臣向项羽求救。龙且奉了项羽之命,率领20万大军浩浩荡荡来战韩信,马不停蹄赶到潍水边,与汉军隔岸对峙。楚军初来,士气旺盛。龙且骁勇善战,有万夫不当之勇,扬言一战灭韩。韩信苦苦寻思战胜楚军的办法,整夜不眠。他听说附近山上有战[***]事家黄石公的祠堂,原来这黄石公就是传说中传授张良天书的神人,于是在一个晚上一人独自去了黄公祠,焚香跪拜,灵感所至,顿生一计。决战的头一天晚上,他命令军士用万余条布囊,装满沙土,乘着夜色在潍河上游的峡谷处截流,原来汹涌的河水被阻挡在上游,下游河道无水,人马可以通行。第二天,战斗开始,汉军与龙且楚军刚一接战,即败退而走。龙且不知是计,亲率大军渡河追击,马至河中,见有木杆直竖,细看上面有一行字:“龙且死于此”,龙且大怒,径直冲上对岸,韩信急令军士掘坝放水,上游蓄水奔泻而下,势若惊龙,正在渡河的楚军顿时作了鱼鳖,剩下的楚军被分隔在两岸。韩信军队猛力出击过河的楚军,龙且寡不敌众,被灌婴一抢刺死。对岸楚兵见此光景,纷纷溃逃,楚军大败。韩信军队乘胜追击,一举占领了齐国的全部土地,从此扭转了楚强汉弱的战局。潍水之战大大削弱了项羽的实力,为西汉王朝的建立立下了卓越的功勋。
韩信筑坝续水的地方,就在距离此地上游的十余公里的相州街附近的古县村。因骄横失败的项羽大将龙且也埋在距离此地几公里远的尚家庒。
苏东坡在《超然台记》中慨叹:“北俯潍水,慨然太息,思淮阴之功而吊其不终。”说的就是潍水大战的故事。
古县村东侧的潍河上,两岸并立着两座海拔不到200米的小山岭,潍河流经这里河面陡然变窄,形成一个咽喉地带。湍急的河水撞击着怪石峭壁,发出震耳的轰鸣声。河水穿过峡谷,进入冲积平原,河床复又变宽,水流渐缓。
此刻,八路军四纵政委袁国平就站在潍河边,准备下达开坝放水的命令。
楚汉争霸时候的淮阴侯韩信都能想到筑坝拦水、借水败敌的高招,熟悉中国战争史的刘一民、罗荣桓、袁国平自然也能想到。在韩信坝旧址连夜筑坝拦水,水淹曰伪军的计策就是袁国平想出来的。此时,潍河水大,能蓄积大量的水资源,一旦决坝防水,正在渡河的曰伪军万无幸理!
欣然采纳袁国平建议的刘、罗,昨天晚上下令四纵工兵团指挥支前民工,用五万条装满沙石泥土的麻袋,连夜在韩信坝旧址上堆起了一条用沙袋构建的大坝,把潍河水蓄积成了一个水库。下游的河水自然极浅了,不影响人马过河了。
韩信当年用了一万条麻袋,八路军用了五万条麻袋!
这招有点损,但是对付曰伪军,越损的招越好!
曰伪军大举渡河的消息通过电台传了过来,袁国平再不犹豫,对四纵工兵团长吼道:“起爆!放水!”
工兵们按下了起爆器,霎时间,轰隆隆几声巨响响起,用沙袋堆成的拦水坝被炸开了长长的口子,大水破坝而出,翻滚着、怒吼着,朝下游龙卷而去。
袁国平看着翻滚的浪头,心里也是一惊,想不到竟有如斯威势!
曰伪军冲下河滩后,蜂拥着扑向河床,争先恐后地渡河,几里长的河段上黄糊糊一片,人头攒动,驮马嘶鸣,好不壮观!
田中信男大佐骑的是一匹雪白的盎格鲁诺尔曼马,速度快。此时,他已经越过了潍河河床,刚刚上岸。
田中信男大佐确实是个非常敬业的军官,刚刚上岸,就催促电台快快的开机,联系第212联队的惠藤第四郎大佐,准备配合作战。
刚刚下达完命令,田中信男大佐就听到了闷雷一样的呼啸声,抬头一看,妈呀,潍河上游怎么冲下来一条巨龙?
那确实是巨龙,是潍河水形成的报仇的巨龙,怒吼着、翻滚着、张着血盆大口,朝着小鬼子扑过来了!
洪流的速度是何等的快,不等田中信男大佐反应过来,就冲到眼前了。正在涉水渡河的曰伪军跑都跑不及,连哭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一个个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奔涌而来的高高的潮头,浑身筛糠,挪不动脚。
洪流之下,鬼子啊、汉歼啊、驮马啊,大炮啊,都只能是激流中的漂浮物!
人或为鱼鳖!
田中信男大佐浑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变成了一团烂泥,跌坐在地上,傻傻地呢喃:“天照大神,天照大神,天照大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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