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的说法，咱们岂非毫无还手之力？！”
可汗又气又怒。
一时失败不要紧，怕的是接二连三的失败。
他已经在镇国公主手中败了两次，若是再来第三次……
这世上莫非真有天克他的东西？！
左贤王说出私人消息好似只为叫众人慌乱不安，并没有给出解决办法的意思。
反倒是右贤王在沉吟片刻蓦然开口：
“可汗无需慌乱，镇国公主根基不稳，安定残存的汉人内部仍需要时间，更何况现下正值冬日将至，便是公主有意兴兵，其它汉人也会劝阻。”
“我们只需看紧其它的城池，不要让此次的战事重演即可。”
这话乍一听颇有几分道理，可汗先是连连点头，随后紧蹙眉头，陷入良久的沉默。
没得到他的准确答复，右贤王心生疑窦，又将自己话琢磨一遍。
没有毛病，镇国公主新到西境，内部还需要安稳，再加上汉人也不擅长冬日作乱，她几乎没可能在这个时节动用兵力。
一看右贤王遇冷，左贤王立刻登场。
“可汗，万万不可轻敌！”他专挑对立面说，“那位公主虽是新至，可汉人也无需顾忌这些。比起将大片国土拱手让给我们，恐怕接纳一位公主更加容易。而且冬日不会兴兵？”
他冷笑两声，“别忘了，她手下尽是女真勇士，没人比他们更擅长冬日作乱，我甚至怀疑他们会将战时特意拖延到深冬，以图可以更好的进攻。”
这话一出，可汗脸色登时变了，这便是他之前一直忽略的地方。
的确，汉人不擅长冬日作乱，可匈奴人也不擅长啊！
老大别说老儿！
问题在于，那位公主拉拢到女真人为其效力。
女真人在炎炎夏日会打得很困难，若是放在寒冷冬日……
靠！匈奴人怎么打得过？！
“不行，绝不可让镇国公主待到入冬，必要在冬日来临前将其赶出西境！”
短暂踌躇之下，他立刻做出决断，绝不放任杨知月在西境做大！
他已做下决定，右贤王更多的劝阻堵在唇舌间。
不过他很聪明，说识时务更合适，没有跟可汗辩驳，反而略往后撤。
“可汗！”左贤王却顺势主动请缨，“我愿领兵再夺回浔阳！”
他在杨知月身上吃过一次亏，那次吃亏坑了他五千精兵，差点失去可汗对自己的信任。
王庭的竞争很激烈，若非有往日的成功经历打底，他恐怕早就落到地上。
现在对方根基不稳，正是他报仇雪恨的好时机。
定要生擒那个女人，让她对当日羞辱付出代价！
听到他愿意拦责任上身，可汗马上揪住他的手掌，眼泪热泪道：
“一切便交给左贤王了！”
看着面色激动，心思各异的两人，右贤王更向后退了一步。
不知为何，他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能够在夏朝独掌两军，镇国公主绝非良善之辈，现在与她正面相对……不可！
且让这两个糊涂蛋去试试吧！
……
浔阳城破了，但附近仍有匈奴溃兵逃逸，俄日敦趁着城中休养生息的功夫，领着一支小队出去清扫。
每次回归时，总能看见在城门口张望的百姓。
他们挤在道路两侧，既好奇又害怕地望来，每当看到拖到马后的匈奴溃兵时免不得一阵欢呼。
对过往敌人的仇恨冲淡了对异族战士的抵触。
偶尔兴奋上头时，还有人面露期盼之人，像是看英雄们看着他们。
这对于异族战士们来说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
他们对于平民百姓大多时候，都是漠然又麻木。
他们并非为这些人而战，而是为了公主而战，为了公主给予的利益而战。
但人类是有虚荣心的。
当一群人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你，再是铁石心肠之人也要沉默片刻，更何况是一群没有接触到这次好意的青瓜蛋子。
于是战士们也回赠一些好意。
一个有点凶神恶煞的笑容；一次逐渐返还脚步的归程、让他们能慢速看到逃兵们的惨状；还有一次状似马虎的空隙，让百姓们有机会亲手报复……
当然最后做这事的人得到了上级的批评，却也成了百姓们的小英雄。
谁会不想手刃仇敌、亲手给屠戮他们亲人的狗崽子一刀？
反正他们拒绝不了。
在一次次的出城回城中，百姓和来自远方的异族建立起温和却脆弱的关系。
宛如转瞬即逝的烟花，或许只是一息的美好，又或许可以成为改变人生的一次机会。
没人可以判断。
对于双方的关系，杨知月抱有非常乐观的看法。
“我始终相信以中原文化的博大精深，极有可能让他们融入我们。”
“……”垂下眼帘，王慈没有嘲笑她的异想开天，反而笑着看向缓缓进城的队伍，“若是能如您所愿，恐怕能解决中原困惑一千多年的老问题。”
汉人与周边民族的矛盾是深刻且漫长。
杨知月的愿意看似异想开天，但更加异想开天的是，她的的确确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有些时候，他觉得对方是个现实主义者，有些时候也觉得，对方绝对是个理想主义者。
他从不否定为了保证自身地位的丑陋作态，却也会时不时羡慕愿意为梦想拼尽一些的痴人。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勇气。
“……这世道还是有些理想的为好。”
——都是些蝇营狗苟的唯利是图之辈，这世道就算完了。
他的话声音很小，被初冬的寒风一吹就消失不见，杨知月没有听清楚，只有依稀的尾音。
她没有理会，只起身下了高台，出府去迎接这支队伍。
进城不久，顺着那条道路向前，俄日敦远远望向拿到立在门口的素色身影，不由得快马加鞭，到了近前又拉紧缰绳，翻身下马，单膝便要跪下行礼。
“不必！”
杨知月伸手扶住了他，却没能扶住他身后的兵卒。
“见过娘娘！”一群高眉深目的异族士兵齐刷刷地跪在尘土中，如朝圣般跪拜，场面一时间神圣又震撼。
“……这称呼当真是……”幽幽地看眼身旁异族青年，杨知月及时止住抱怨，抬头唤众人起身。
“不必多礼，若无你们，浔阳城不会有今日平静！诸位是大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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