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声音让院内众人振奋，连盛怀安都长舒口气。
终于完事了，这场仿佛永无止境的折磨。
他就看见那两位刚还稳坐泰山的大爷噌地起身，三步并两步往室内闯，口中还嚷着“我的儿子”“我的大孙子”！
没等他们冲到门口，屋内的大门已经推开，稳婆一手抱着襁褓，一边眉头紧锁道：
“我的好姐姐，这是个女娃。”
“什么？！”“不可能！”
母子俩发出同样不可置信的惊呼，他们粗暴地扯开襁褓，不顾凛然的夜风，掰开孩子的双腿查看。
然后，两人双双愣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那襁褓下的一点。
“这……这……”
他们仿佛受了重创般、步调一致地往后退，连着退了两步。
终是，男人跌在在地上低喃，老妇人阴着脸静默片刻。
她罕见地没有开骂，反而脚步匆匆去了灶房，端了一碗喷香的东西出来。
站在院内，对着那扇倒映人影的窗户，她高声嚷道：
“生个小丫头片子还想羊肉面？！呸！丢了也不给你！”
然后，她便真如自己所言，将一碗羊肉面倒进污水桶，也没进屋拿给刚生产的妇人吃。
这一做法惊呆两个陌生人，反倒是跌坐在地上的大汉面色麻木，早已经对母亲不讲理的做法习以为常。
再然后，老夫人珍惜地将面碗放回灶房，再次出门后，站在院中央叉腰怒骂：
“没用的东西！我娶你回家做什么！生生克死我们老王家的儿子，你个不要脸的丧门星，我怎么就叫你这种儿媳妇进了门？！”
她叫嚷的声音不小，在这空旷的深夜中特别清楚。
“我还特别请先生算了，说你这一胎一定是个男娃。没出息的东西，竟还是不值钱的女娃……”
老妇人的叫骂非常脏，是那种盛怀安都不愿意转述的污秽。
她不骂倒还好，一骂反倒让前来接生的稳婆不舒服。
她已经意识到这份差事的错误，不愿意沾手这等拦事。
绝不能和这群要儿子、要孙子的人家打交道！
她可不想沾手这等子事情，将解开的襁褓重新包好，快步递到老妇人眼前，“姐姐，你家的娃。要是没事，我先走了。”
她本是打算一旦对方接过襁褓，自己抬腿就跑。
哪料那老妇人更绝，压根不肯沾手，像是驱赶不祥之物般朝她大力挥手：
“把这晦气玩意拿远一点，别往我眼前放！”
“哎姐姐！”稳婆有些不耐烦了，“你们家的孩子你不接过去，总让我抱着算怎么回事？！我给你们接生，不是给你们当保姆！”
她不提这茬倒好，一提这茬反而更让老妇人心烦。
“你还好意思说！说好的男娃呢？怎么生出来个女娃？”
“这事你问不找我呀，我就是个接生的！”稳婆将怀中襁褓再往前递了递，“姐姐，这孩子你快接过去，大晚上冷，再这么下去非得出事不可！我担不起人命官司！”
“呸！”那老妇人非但没有接手，反而狠狠朝地上唾了唾沫，“晦气的东西，死了更好！”
这话一出，连夜风都安静三分。
稳婆更是害怕地咽口吐沫，她低头看眼怀中刚出生的婴儿，又看眼避之不及的老妇人，只能将目光转向跌坐在地上娃儿他爹。
“他爹，这是你的骨血，你总要管的吧！”
那痛失儿子的丈夫怔了片刻，才缓缓起身，吞吞吐吐地伸手。
正当稳婆觉得这事终于要完了时，又听那“恶鬼”开口：“不去抱她！”
老妇人一把拽来儿子，如隔绝病毒般隔绝他与稳婆。
她几乎于警惕敌人般盯着那襁褓，口气极为狠辣：
“一个赔钱货可不能沾了你的身，万一拖累你之后也生不出男娃咋办？”
稳婆：“……？？？”
你他娘的放什么狗屁？
这是人能说出的话？
谁知那汉子竟真听话地不再近前，这回别说稳婆窒息，就连墙头的盛怀安也无法呼吸。
他宛如雕塑般凝视着魔幻现实的一幕。
只见那稳妥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重新进屋放好婴孩，又低声吩咐守在母亲身边的小姑娘照顾好弟弟。
紧接着，她连接生钱都没有讨要，匆匆忙忙地离开。
走之前只丢下一句，“这钱你们自己收着，就当是我积德了。”
那模样不像在积累行善，反而像在躲避猛虎。
盛怀安耳朵尖，捕捉到风中逸散的呢喃：
“早听说这家人要男娃要疯了，可疯到这种程度也是罕见……别回头监察司找上门……赶紧溜……”
被她这么一提醒，还在思考如何教训这两蠢货的盛怀安瞬时有了注意。
既然他不能出面，那么就让监察司出面。
城中一直在推广“女人能顶半边天”，监察司也大力打击虐待与压迫女性的行为。
他相信这母子二人的做法铁定不为监察司所容。
于是，他唤出藏在阴影中的暗卫，让他们立刻去通知监察司。
自己则留在原地，持续关注院内环境。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稳婆从屋内抱出了婴孩，却没有提女人的情况。
不，她应该是没有来得及提，毕竟那俩母子只关心孩子。
之前挣扎着生产将近四个小时，可在孩子生下来之后，屋内的女人便悄然无声，仿佛……死了一般。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现象！
许是暗卫传递消息的方式过于惊悚，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监察司的守卫们便已经抵达。
他们没有敲门通知，径直踢开半遮的房门，将仍站在院中骂骂咧咧的母子俩吓了个半死。
“有人实名举报你们家暴妇女、并有谋杀未遂的嫌疑，我们以律进行搜查，请不要妨碍公务。”
母子俩：“……？？？”
不等她们质问便有两个守卫将其围住，其它三个守卫则分头搜查正房、倒座房、灶房……
进入正房的守卫最先发出反馈：“这里有人昏死过去！快去请郎中来！”
院内看管的守卫登时眼睛一瞪：“怎么回事，你们还真敢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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