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光刚亮，远行的车队决定启航。
一群人大包小裹，沿着海岸线行进，寻找着来时的道路。
就在杨知月众人朝返程努力时，远在武川的救济流程也启动。
漫无边际的荒野上，青草和刚种下的种子一起被焚烧。
土地上徒留一丛又一丛让人哭干眼泪的灰烬。
“好牛儿，你快些走，快些走……”
几个干瘦黝黑的妇人，扶着铁犁，哄骗着四五头老黄牛在田垄中行进。
按照常理，快要入夏时，春日的耕种早该结束。
便是有懒汉亡羊补牢，也不会如此大规模的耕种。
可这些妇人们却浑然不知，自顾自用干裂的嘴唇催促。
半个月前，一伙匈奴乱兵袭来，将村落中的百姓杀得七七八八，唯有几个藏在地窖中妇人幸免于难。
她们站在亲人姊妹的血泊中，想要啕号大哭，却连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生怕哭声再度吸引乱兵。
为了生计，众人只得收拾行囊，背井离乡，寻得另一个可安身立命的地方。
一路上碰到无数同他们一样，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流民。
有些人运气好，因在外出行幸免于难；有些则运气糟糕，全家除自己之外一个不落……
匈奴人杀得厉害，可逃荒的流民仍旧不少，还有一些是当地豪强的仆从，老爷们都死光了，钱财也都被抢光了，辛苦一辈子的他们没有去处，只能落魄而逃。
大批的流民队伍仿佛村落间的孤魂野鬼，东边游荡一下，西边梭巡一圈……
他们找不到落脚之地，也寻不到安身之法。
可就在七天前，他们听到了风声，据说武川边正在收纳流民！
只要到指定地方开荒，便会领到一份口粮，还能租赁到一份良种，进行迟来的春耕！
这消息一经传出，流民们蜂拥而至。
荒废村落住进人烟，破旧的房屋重新修建，经年未耕的土地再次被翻耕。
远处的田垄上一座座龙骨翻车正在修建，近处的村落中一户户炊烟慢慢升起。
人气再次聚集！
“这位姑娘，俺用完铁犁了，还给您。”
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妇人，牵着已经卸掉铁犁的大黄牛，返回村子口。
这里有一处立好的工作点，上头挂着横幅：
【免费租用黄牛，先到先得，过时不候！】
“好，我检查一下，你便可以离开。”
登记的小姑娘脆生生地回答。
“哎。”那中年妇人头也不敢抬地连连点头，“俺知道了。”
小姑娘手脚麻利地检查完耕牛，返回座位后方。
见这位妇人站着不动，又问了一句：“大娘，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那妇人舔舔干裂的下唇，用蚊子般小的声音询问：
“你们啥时候再选人呀？”
前段时日，她邻居家的大牛被选走，去怀荒城里过好日子！
根据大牛传回来的话，那城里人吃得饱、穿得暖，但凡是个小孩都能读书识字。
她倒不是自己贪，主要是有个小子傍身。
自家娃儿若是能识一二个字，往后也不必如她和她爹般在地里刨土吃。
这位大娘不是第一位来问的，小姑娘应对起来很熟练：
“不必着急，再隔两日后城中便会来人，你家若真有本事，早晚能跟我们走。”
“哦，还有两三天，”妇人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那也不算太长，俺懂了。”
说着，便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
“哎，大娘！“大姑娘叫住她，“别忘了中午去村门口领饭，据说今日会有肉粥。”
那大娘面上一喜，合十手掌向她拜到：
“杨娘娘心善，我一定给她上香，一定给她上香。”
说完，笑得合不拢嘴，飞一般地跑回家中，告诉自家男人这个好消息。
等到他走后，那小姑娘长舒口气，分外疲惫地坐下。
身后慢慢悠悠晃悠出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来。
“菱角，你性格也太好了，这种蠢问题也要回答。”那少年眉目桀骜，“你该告诉她像她这中没有一技之长的农人，挖窟窿盗洞也进不了城。”
“咱们是选可用之才，不是随意发善心！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城里带。”
菱角不满地瞪眼大放厥词的同伴，“你话怎么那么多？事情都干完了？该登记的都登记了？别等到时候武川来人，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恶狠狠地威胁：“你要是这么没本事，等回去我就告诉冯校长，让他给你记个大过！跟郭帆一样去矿上转悠吧！”
“千万别！”那少年连忙求饶，再也不敢随意发表意见。
可菱角已经下定决心，再不让其留在此地。
只读了几天书，尾巴便翘起来，这个瞧不上，那个看不起……
笑话！往前捯半年，她们和这群人又有什么区别？
她们是命好，碰到了一位仁慈的主公，让他们读书，教她们识礼。
主公于百姓有恩，那是主公的事情，她们出来办事，怎能因着沾了主公的光便骄傲自大？
这个坏脾气一定要改掉！
怀荒县衙，十几个模样憔悴的流民被带到周悦竹身前。
“先生，这次又找到了三个木匠、两个石匠，还有一个被流放的书生。”
实习生们耐心介绍，“我已经将家眷安排到宿舍，不知这些人要如何安排？”
周悦竹从百忙之中抬头，目光匆匆环顾眼前拘谨的众人，然后冷静地吩咐：“按照规矩，归入各个坊市，以后这种事情别来烦我。”
实习生们点头，领着十几个流民离开。
等他们走后，书童送上茶盏，又轻手轻脚地为周悦竹按摩。
“郎君为什么发愁？主公临行前留下的决策运行很好，等到她回来，一定会表扬您的。”
周悦竹睁着一双死鱼眼：
“……我就在烦，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已经出去将近一个月了，整个怀荒的事物都杂七杂八地堆在他身上！
他向后一摊，浑身骨头都麻了，“我两天晚上没睡觉，工作实在太多了！那么多流民没处理，武川的士族要见她一面，京城许宫还在搞事，就连关兴都带着靠谱之人从怀朔返回，坐等签合同！
“她为什么还不回来！到底跑去哪里去了？”
再不回来王定恐怕会带队出去寻人！
正当他焦急地快要发疯时，门口的守卫忽然匆忙往里头闯：
“郎君！主公回来了，主公回来了！”
(https://www.duoduoxs.cc/biquge/150_150057/c24339422.html)
1秒记住笔趣阁网：www.duoduo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wap.duodu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