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潮热,扑面而来,落日余晖像洒金信笺,渲染着绮丽天际线。
余欢喜回头凝望。
半年前,T5航站楼正式启用。
红色灯箱霸气洒脱——“凤城”,题字出自已故书法家吴三大先生,如秦人风骨,宁折不弯。
热浪不绝,像陈年老友,气息格外熟悉,余欢喜深呼吸,仰头大喇喇伸个懒腰。
“嗳呦!”
身后一阵急促脚步,直奔她而来,将到近前却刹住,颇有种近乡情更怯的错觉。
“余——”来人拖腔带调,不太敢认,挣扎两秒,拔高嗓子确认,“欢喜!”
余欢喜应声转身。
我靠。
“……”她单手扶着行李箱拉杆,上瞟回忆,顷刻认出,“A哥!”
“还真是你!”A哥盘着串,乐得扬手空里一点,“瞧我这儿眼神,都没敢认!心说是那个女明星微服私巡来着。”
余欢喜笑而不答。
“出差?”A哥眼皮一动打量,“叫车了嘛,不然回市区我捎你?咱都自己人。”
“麻烦您。”余欢喜爽快应下。
-
机场高速,车子飞驰,满眼葱绿蔓延。
A哥望一眼后视镜,余欢喜闭目养神,双肩松弛,坐得端正,“有一年多没见了?”
“嗯。”
“是吧!从到佳途云策,不对,得有两年,朋友圈也不见你发,闷声大发财呐!”
“嗯。”
“要不是我瞧刚那背影像你,真是嘿,跟过去完全不一样了。”
“嗯。”
“真是女大十八变。”A哥单手摸着下巴,感慨地摇摇头。
“哎,你这回是来还是走,咱还是去你原来那个小区?北广场的?”
“嗯,北广场。”
“……”
A哥滔滔不绝,一见人总不接话茬,他无奈咂咂嘴,就势摁开广播。
交通台俩晚班主持人打情骂俏。
A哥手肘斜撑车窗,电台里,正照本宣科洪量热段子,怪无趣的,不由再瞄一眼。
余欢喜冷静得宛如入定。
多说一个字儿是要收费还是怎么着。
A哥暗吸口气。
这小黄牛啊,简直脱胎换骨。
想当初,她市井又圆滑,要是话多能挣钱,她早成世界首富了。
A哥嘀咕着收回目光。
-
工作日晚高峰如期而至。
机场在城西,驶进北广场时,射灯橘绿交织,音乐激昂澎湃,喷泉一柱擎天。
A哥将车停在地铁口,“到了,欢喜。”
“谢谢哥。”
余欢喜拉门下车,等他启开后备箱盖,两手轻松一抬,娴熟拖出行李箱。
她绕到车头。
A哥滑开车窗,一点颔,殷勤笑着表示,“有时间约饭啊!”
“嗯。”
余欢喜含笑挥手目送。
等车驶离,她翻找联系人列表的A哥头像,点开,转账二百块。
嗡嗡。
系统提示一秒收款。
“……”
余欢喜收起手机。
社交潜台词,有时间再约,基本等于后会无期。
钱,是成年人表达感谢的最好方式。
-
不远处,游人如织。
漫天璀璨光影流动,水雾似繁花银河,灌醉夜风,席卷月色。
出站口外,一抬眼,余欢喜与前头路人视线交错,那人盯着她行李箱看。
银色Rimowa,日默瓦。
余欢喜垂眸。
确实好看,还挺能装,质量尚可,或许买的是品牌溢价吧。
一时间。
很多年前的一幕雀跃浮现。
刚来凤城那天,她拉着一个老掉牙的尼龙拉杆箱,滑轮卡在电梯出口的台阶上。
猛一拽,轱辘溜溜滚出去老远。
同样情景,水柱高亢如龙,光柱金碧辉煌映在脸上,熟悉而陌生。
像过往靠了岸。
-
手机振动,一条新消息。
徐荣:【乖乖,你到哪儿了?】
余欢喜拍了张夜景回她,【就来。】
刚抬脚要走,凑上来俩姑娘,飞速一端详,手拿折页揽客,“汉服妆造要吗?”
余欢喜摆摆手。
“便宜,99随便穿,第一回来吧,加好友发朋友圈还送免费妆造。”
“……”
俩姑娘交换眼神,再瞥一眼她行李箱,大牌有钱,更不想放过优质客源,追上来。
“我们家可以免费试穿,不远,就在前头,试试又不花钱。”
“就是,你要是觉得不好直接走。”
都是前同行不容易。
余欢喜把着扶手,幽幽迸出一句凤城此地话,婉拒,“额回家。”
“……”
俩姑娘一愣,相视而笑,转头离开。
-
怎么不算回家。
余欢喜拉着行李箱大步流星。
差一个十字路口,她正要发消息,徐荣在路对面跳着脚招手,背后是打烊的车行。
“算着你差不多就该到了!”
徐荣故意趔远,环臂打量,忽地红了眼眶,因怕被她瞧见,忙抬手一抹,大笑着调侃,“抠门儿!不说给姐带个烤鸭!”
“回头房产证不还你了!”她佯嗔,背过身去擦眼泪。
余欢喜一把搂她脖子,霸总似的往怀里一带,“昨儿谁刚签收的快递!”
“急了急了!”徐荣笑嘻嘻挠她的腰。
-
“东西给你放好了,房本也在,那个小房子我去看了,蛮好,就是贵了点。”
“我给你拍照了吧?”徐荣一时健忘。
余欢喜点头,接过一个紫色的甜品购物袋,打眼扫过,“你办事我最放心!”
“那你先忙,咱自己人,有事儿随时招呼!”徐荣脚下一滞,“你晚上住哪儿?”
余欢喜下巴一抬,示意那购物袋里。
“那可是空房!乖乖!”徐荣哭笑不得,“我说,要不行你住我家得了。”
“别呀!我回来干嘛来的。”
“那行,就不多留你了,路上小心啊。”
余欢喜再次点头。
徐荣夹板拖鞋啪塔直响,灵巧穿过马路,小区门头高耸,灯影里和她扬手再见。
-
景区房巷口,出租车络绎不绝。
余欢喜随便拦了一辆,给司机报小区名字时,还有些不自然的陌生。
“回家吗姑娘?”
“嗳,回家。”
-
余欢喜望向车窗外。
万家灯火,每一栋高楼,每一扇暖窗都在点亮夜空,等待晚归的人。
过去,她常常幻想,究竟何时才会有那么一盏灯,为她而亮。
紫色的购物袋搁在膝头,文件不多,却莫名沉甸甸的。
她终于梦想成真了。
-
开锁推门,七米横厅落地窗,迎着旖旎月光,映入眼帘。
余欢喜放下行李箱,面窗而立。
29层无遮挡,风景一览无余,视野所及之处,鹊南公园景观灯如繁星闪烁。
没错,她买了个小房子。
107万,全款,建筑面积65平,套内50平,小两室,房龄8年但不显旧。
余欢喜一眼看上朝南的横厅窗景。
今年春节前,徐荣有个朋友缺钱急出,简装空房,投资非自住,各方面都挺不错。
拖到元宵,徐荣替她实地看房,余欢喜没多纠结,盘了盘手里存款,买!
多亏庄继昌给她折现。
因为她付全款,房东额外优惠了2万,余欢喜直接转给了徐荣。
再后来,她全权委托徐荣,走正常买卖程序,直到七月,终于拿到新的房产证。
-
“荣姐,你知道什么是忐忑吗?”
“什么是忐忑?”
“忐忑就是钱不在手里,东西也不在手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
-
离公园不远有间宜家,抢在商场关门前,余欢喜扛出一张单人床垫和四件套。
路过楼下便利店,顺手买了五罐唛斯啤酒,还有一包红皮椒盐花生。
窗景迷人,举杯邀明月。
一把掏空全部积蓄,一掷千金,实在是种难以言说的高潮刺激。
说一辈子爱你,其实几个月就分了,说周转一礼拜,那才真是一辈子。
主动权和安全感在自己手上才最踏实。
-
这晚,余欢喜安稳睡了个整觉。
从落地北京那天,她没有这么踏实过。
翌日清晨,生物钟自然醒。
余欢喜简单梳洗后,带着全部资料去辖区派出所,办回来最重要的事——落户。
-
捏着户口本的手,不受控制颤抖,余欢喜热泪盈眶。
18岁逃离小镇,23岁来到凤城,三年野导两年职场,野性生猛,厮杀拼抢。
被打碎,被重塑,却从未被驯服。
她庆幸始终保有向前走的勇气,哪怕被逼到绝境,也能绝处逢生。
没有任何一种成长是意外。
-
走出派出所,余欢喜觉得自己精神百倍,浑身使不完的劲儿,急需找个突破口。
许久没点开的野导群里,大毛正喋喋不休,吐槽他在其他群发陪爬广告被踢。
心念一动。
余欢喜点开他头像:【毛哥,体大男神便宜点呗。】
大毛秒回:【钓鱼套行情?】
“别说这么难听嘛!警惕性还高的不行!就不能我当回老板!真是的!”
余欢喜切换语音,“华山陪爬,今晚出发,四百全包,走不走,同意发1。”
大毛:【111111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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