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江时安一开口，问的居然还是姜攸宁的安危。
这还挺可笑的。
可也正是因为江时安这样问了，江允提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江允走去一旁，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在他面前坐下。
江允说：“我是第一个来看你的吧？”
江时安静静的看着他，无可否认。
毕竟他的病床前连一把椅子都没有，不是江家人不来，而是他们都带着虚假的面具，假模假样的嘘寒问暖，江时安并不需要。
当然，江允的这个问题，他也没有必要回答。
江允接着说道：“攸宁不太好，她的处境你应该知道。”
江时安虚弱的笑了一下，行动缓慢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他躺的肩膀都酸了。
江允见状，也没有上前帮忙，只淡淡的看着。
“我挺喜欢你的直白，起码和你说话不费力气。”江时安面带嘲讽。
江家人的面具都带的太久了，仿佛那层脸皮早就和虚伪黏在了一起似的，只有江允还保持着自己的那份纯粹。
江允不喜不怒的看着他，说道：“如今还有浪费时间的必要吗？江时安，我是来求你的。”
江时安慢慢的叹了口气，闭上眼又睁开，说道：“我知道。”
江时安当然知道，江允是为了姜攸宁来的。
江允不打算和他多浪费时间，直接问道：“说条件吧。”
江时安看着他的表情似笑非笑，却也不说话。
江允则继续补充道：“只要能保下攸宁，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任何事。”
江允特意的加上了一句，任何事……
江时安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江允。
也不知道这种气氛持续了多久，江时安低低的笑了。
他笑的很虚弱，有气无力，仿佛只要江允下一秒冲上去扼住他的脖子，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让他从这个世界消失。
江允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打算。
可就算是这样，有什么意义呢？
如今到了这个时候了，江允早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也不知道江时安是太累了，还是根本不想说话，他转过头去，不再看江允。
在江时安面前，始终不够沉稳的那个人，一直都是江允。
一向生命力顽强的江允，何时这么低声下气的求过人，还是江时安。
“如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先刚要什么。”
这是实话。
姜攸宁用行动告诉他，她又多讨厌他，多么的恨他，一心的想要他死。
现在江氏已经变成他的了，他想要证明的都已经证明的。
江允像是一只丧家犬，眼下就算让他跪在面前，也没什么快感了。
江时安突然在想，如今的局面就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江时安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季洁。
母亲对于他来说，像是个奇怪且模糊的词，他甚至已经想不起她长什么样子的。
更别提什么母爱，他从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
他也知道，自己的父亲根本就不是江滨，哪怕到了现在江滨还傻傻的被蒙在鼓里……
那个风烛残年，走路都要靠人扶的江老太爷才是他真正的父亲。
而眼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也只是自己的侄子而已。
和所有的江家人比，他即便的得到了所有人想要的一切，到最后，却依然迷茫。
他明明那么强大，为什么如今看起来依旧渺小的找不到的自己的出处。
江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许是实在忍不了了，说道：“我很清楚，即便你明知道你和攸宁已经回不到过去，但你依旧不愿意看到她和我在一起，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放过攸宁，我可以立刻消失，再不见她。”
江允拿出了自己最后的一张底牌。
姜攸宁是他的命，他总要为她再争取一回。
江时安侧过头来，问道：“怎么保？”
江时安的明知故问，让江允的心也跟着咯噔了一下。
江允看了他良久，说道：“你只需要证明她在和你拼命时，精神状态异常……”
江时安笑了，“你是让我以怨报德，袒护一个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女人？”
江允的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
江时安觉得讽刺。
江允沉默片刻，继续说道：“如今也只有你了，我们三个人之间重要有一个了断，不是吗？”
江时安讽刺之意更深。
“你想要江氏，我给你了，国内的资产我也卖的七七八八，剩下的你若想要，我也愿意都拿出来，不过身外之物罢了，你见不到攸宁和我好，我离开就是了，至于你和攸宁……”
江允说不下去了。
江允起身很清楚，即便他放手了，江时安和攸宁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也许这就是各自的归路吧。
江允的话，江时安似乎也听进去了。
江时安也不笑了，转而闭上了眼睛。
江允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再要说话的意思，也终于从椅子前站起身来。
虽然江时安不打算再搭理他，可江允还是低头对病床上的人说道：“虽然我恨你对攸宁做过哪些事，也想过让你死，但其实在我听到你被攸宁伤了以后，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是有些害怕的，起初我以为我是担心攸宁的下场，可这么多天过去了，我一直在问自己的良心，我真的希望你死吗？”
江时安睁开眼看着他。
江允居然冲他笑了一下。
或者笑里仿佛没有一点恶意，更没有半分嘲讽。
江允似乎也不大愿意袒露自己真相的想法。
可他还是硬着头皮说：“我睡不着的时候，总会想起你刚来家里的样子，你比我大几岁，外人都告诉我你是我哥，连下人都欺负我，而那个时候我也只想保护你，别人都说你是私生子，可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知道，你是我哥，别人欺负你，不行。”
江时安表情触动。
江允自嘲的笑了一下，“那个时候的我很单纯，长辈们都说我才是江氏唯一的继承人，可我从不这样想，我深知我的能力不如你，我一点都不想努力，因为我有哥哥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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