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绥宁与江暮寒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均是露出一抹深不可测的弧度。
特别是沈绥宁，心里的那一抹情感别提多么的复杂了。
对江暮寒的佩服又多了几分。
在出甘泉宫的路上，他就跟她说，齐穆帝会召见他们，但绝不会是马上召见，而是最后才会召见他们。
所以，他带着她来未央宫走一趟。
当然，这一趟也不是白走的。
这一趟，能让齐穆帝心里的那一抹内疚感加深几分。
他甚至都能猜到，齐穆帝召见他们会说什么话。
“嗯，”江暮寒点了点头，“有劳孟公公了。”
由始至终，他的手一直都牵着沈绥宁的手，从未央宫朝着乾清殿而去。
一路上，他倒是什么情绪变化也没有。倒是孟公公，心情复杂的很。
在想着，一会该怎么跟天子提起太子殿下在未央宫门外的事情。
毕竟，这未央宫于圣驾来说，可是禁忌啊！
这十五年来，齐穆帝不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提及“先皇后”与“未央宫”这几个字。
几年前，有一位新进宫的贵人，也不知道是被人给利用了，还是真的不知道宫里的这一道禁忌。
仗着刚进宫，娘家身份又还算可以，又有几分姿色，颇得圣心，便是大胆妄为的前去未央宫。
而且还大言不惭道：只要她愿意，这未央宫的门，她随时都可以进去。
两天后，她的娘家，父亲被人查出贪墨，兄长被人查出当年科考作弊，直接取消功名。
父子俩一前一后被打入大牢。
全家被抄，女眷被 贬为奴，男丁被流放。
而这位贵人还觉得，凭着圣心对她的宠爱，可以为娘家求求情。
她也确实前去求情了，但却是连圣面都不曾见到。
天子让他见了那后妃一面，他只说了一句话“娘娘还没这么大的面子，先皇后可不是你能得罪的。”
两天后，那贵人便是“暴毙而亡”了。
可能是这件事情给那幕后推行之人一个警配，自那后，便是再也没有敢提“未央宫”这三个字了。
在皇宫，先皇后卫嫱就像是一道雷一般的存在。
天子想要将她抹去，却又想要将她埋于自己的心底。
孟公公几乎是心事重重的回的乾清殿。
“殿下与太子妃稍等，奴才去通禀圣上。”乾清殿门口，孟公公沉声道。
江暮寒没说什么，只握着沈绥宁的手站于殿下。
他自然知道孟公公前去通禀是通禀什么，无非就是得告诉一声那个人，是在未央宫门口寻到的他。
嗯，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母后与未央宫在那个人心里是怎么样的一道禁忌。
明知道是一道致死的雷，但他偏就要往那人的心上再狠狠的猛敲一记。
他要让他知道，母后是怎么死的。 更要提醒着他， 母后对他的失望。
沈绥宁能清楚的感觉到那握着她的大掌，掌心有汗，而且还很冰凉。
甚至还隐隐的紧了几分。
抬眸与他对视，扬起一抹温婉的浅笑，给予他安慰与宽心。
另一手复于他的手背， “殿下，我陪着你。任何时候，不离不弃。”
只要你不离，我便不弃。
他回以她一抹安心的浅笑，点了点头。
孟公公战战兢兢的进殿。
“怎么，没找到人？”见他一人进来，坐于椅子上小憩的齐穆帝看着他问，“出宫了？”
“他倒是记仇，朕不过就是没有第一时间见他，他就自行出宫了？怎么，他还有理，委屈上了！”
“别以为朕不知道，今日之事，他才是那个幕后推动之人。 兰妃与江暮帜是想设计他，他可是将计就计反将了他们一军。”
“朕还没有跟他算账，他倒是摆上谱了。”
齐穆帝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而且还是那种高高在上的质问的。
“回圣上，奴才找着太子殿下了，殿下并没有出宫。”孟公公小心翼翼道。
“既然没有出宫，那他这是何意？”齐穆帝的眉头拧了起来，眸色一片沉寂，“你还请不动他了？怎么？他还想朕亲自去请他吗？他哪来的面子和底气！”
“不，不，不！”孟公公连连摇头，“圣上，太子殿下与沈小姐此刻就在殿外候着。是老奴觉得，应该先进来与圣上说一下。”
“说什么？”齐穆帝直视着他，“可是他对朕有什么怨言？”
孟公公深吸一口气，做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一脸沉肃道，“圣上，奴才是在……未央宫门外找着太子殿下的。”
说到“未央宫”这三个字时，他猛的咽了一口口水。
偌大的乾清殿，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孟公公只能听到自己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那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大气不敢喘一下，就连眼皮都不敢眨动一下，小心翼翼又战战兢兢的微躬着腰， 看着天子。
齐穆帝在听到“未央宫”这三个字时，脸色瞬间僵住。
眼眸里更是闪过一抹阴鸷，只到听“咔嚓”一声响，手中握着的笔，就这么被他折断了。
瞬间，孟公公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
他甚至都觉得，天子手中的那断笔极有可能下一刻就戳进他的脖颈上。
但，并没有。
齐穆帝扔掉手里的断笔，只那么一瞬间的功夫，他的表情恢复如初，就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
一脸淡然的瞥孟公公一眼，不咸不淡道，“是吗？ 他去未央宫了？这么多年了，亏他还记得自己有一个母后。”
闻言，孟公公那一颗提吊着的心，缓缓的落后，但却又不敢完全落下。
小心谨慎道，“太子殿下心里定是记着皇后娘娘的，只是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而已。想来，这些年，他都是把皇后娘娘藏于心底的。”
孟公公很清楚，在齐穆帝心里，皇后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卫皇后。至于现在的林皇后，那不过是情势所逼而已。
他可以给她皇后的名份，但在他心里却是从来没有承认过。
天子的心里，其实一直都只有卫皇后，也只有卫皇后才有资格当他的妻子。
可，他们俩却是造化弄人啊！
“让他进来吧。”齐穆帝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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