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果啊，这个会呢，我可帮你召集了。嗯……要不今天就这样吧，这天儿的确也不早了。”
“昭君姐……”
“果啊，你的心是好的，可大家伙对这新品种西瓜没信心啊。我们都没见过，更别说还得盖大棚了。”
“就因为没见过，所以才要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啊！”
“额……”田田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插科打诨地也离开了。
“刘果。”
屋子里只剩下梁红，她缓缓地走到刘果身边，实话实说道：“其实一个大棚，就把我们都难住了。”
“可是没有投入就不会有产出呀。为了以后……”
“以后？”梁红毫不客气地打断道：“四婶儿媳妇冬天就要生了，你说为了以后，这几年她家咋办？弄了大棚种了西瓜，谁哄孩子？人家儿子儿媳都有正经工作呢，他们老两口也就再种种大田。
还有云生叔，他女儿要高考，听说要考医学院，学费很贵的。万一他赔了，耽误孩子上学，那闺女还不得恨死他了？”
“还有我……”梁红落寞地低下头，“我还有一屁股债要还呢，你说以后？离我家大丫头高考还有七年，我得挣命，还不敢生病。这能供上她，还得供小的呢。我总不能不让小丫头读书吧。”
“那些债……能不能过两年再还？这样你先赚出来点钱，又能还债也能供孩子念书啊。”
“那怎么能行呢？”梁红诚恳地说道：“当时我男人病着，人家二话不说就拿钱借给我了，我说好了有钱第一时间还的。人家当时没说过几天再借我，我也不能说过两年再还啊。”
“刘果，我知道你是真心为了我们农民好，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是他们不相信你，是他们没有信心啊。其实，你也没信心是不是？因为你也没种过，你说出来的话都是虚的，大家伙自然不信。”
……
虽然宣讲会以失败告终，刘果却还从失败中总结出来了一点有用的信息：村民们最大的问题是缺乏对新品种西瓜的信心。
为了给村民们信心，刘果找到了新品种西瓜的研发人——农大教授康博勇，准备了解更多情况，或者干脆自己先种。
康博勇热情地招待两人进了办公室，还亲自给两人倒了茶。
“你说那西瓜呀？嘿，他们说搞展览，让我弄个拿得出手的东西去。我还真没想到，这看展的也有识货的！”
“我们刘果可是慧眼识珠啊。”
金亮一开口，刘果就觉得头大。找他来是因为他自来熟会说话，可他又常常语不惊人死不休。
幸亏康博勇不是古板之人，立即反问道：“哦。那你说说，我们这西瓜好在哪里？或者说，你们看上它什么了？”
金亮僵着笑容偷看刘果，刘果赶紧说道：“其实是我看上了这西瓜。”
“康教授，您研究出来的这西瓜皮薄甜度高，口感更脆爽，成熟期短。尤其是它一棵秧上能结两个西瓜，可以让我们的农户获得更高的效益。”
“你这书袋掉得不错。”
康博勇笑着从柜子里拿出宣传单，“你瞧瞧，这上边的导语还是我写的。”
刘果尴尬地摸着头，“康教授，我这不就厚着脸皮来找您学习了嘛。”
“我们当老师的，从来不会觉得学生来问问题是厚着脸皮来的。反而一个学期结束了，学生们我压根没见过，我反而要觉得是我厚着脸皮拿了教资。”
康博勇又找出第一二代西瓜的数据，给两人介绍道：“我们第一代西瓜追求甜度，可成熟了，刚要摘，唉裂了！第二代口感上来了，甜度又下去了。所以我们才推出了第三代产品。这批的西瓜啊，我不知道你吃没吃过，也没有第一代甜，但是好在可以运输，弄上网套，可以运到中国的任何地方。”
“康教授，您看我能种这西瓜吗？”
“你要种也不是不可以，产权在我和学校手里。只是……”康博勇不无担忧地提醒道：“这西瓜还在实验阶段，我们也没有规模化种植。数据缺失，我就不敢保证你能赚到钱。”
“现在教授都这么开放了？”金亮大开眼界，上来就谈钱，难道不该先谈谈科技含量吗？
康博勇笑着说道：“我们是搞农业的，本来就是下里巴人。创造不了经济价值的作物，产出来也是在抽屉里吃灰。”
康博勇拉开抽屉，里边被厚厚的资料塞满。
“你瞧瞧，这都是我曾经的失败作品。无人问津，只是发黄纸张上慢慢变浅的文字。”
刘果心里说不出的沉重，这么多产品，都是康教授多年的心血。
康博却早已不再痛心，“我曾经以为是农民不懂科技，是消费者不懂欣赏。可后来啊我发现，是我根本不懂‘三农’。
以前人们驯化土地和植物，现在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培养消费者。消费者需要什么，我们就要给到什么。要新鲜，要口感，要健康。
但面向消费者之前，我们首先要面对农民。人家为什么要种我们的产品，凭啥相信我们的产品能被消费者认可，其实就是我们的产品首先能不能被农民认可。
以前我当学生的时候，就在学校的试验田里种地。现在我们的学生，都去真正的田地里搞科研。农民有什么问题，我们就解决什么问题。农民第一个问题就是，我能不能赚到钱。
比如说你现在想种这个西瓜吧，你为啥要种？你自己要赚钱，你想你村里的人都跟着你种，大家伙都要赚到钱。可我就是个教书的，我只懂技术，不懂市场没有销路，我保证不了你一定可以赚到钱。”
“教授，我自负盈亏！”
康博勇挥了挥手，“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他将所有资料都收起来，端正地说道：“你的情况我都听明白了。我们的西瓜还在实验阶段，可你只有一次机会，你要是这次搞砸了，我第四代第五代的产品再好，他们也不敢种了。
所以我想呢，推荐给你一些已经很成熟的项目，你呢回去可以跟大家伙再商量商量，风险共担、收益共享。当然，这个风险不可能完全消除，毕竟是作物嘛，但还是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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