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了下来,一直闷头走路的刘果终于冷静下来,蹲在大路上整理好材料,准备回家蒙头睡个觉。
可再站起身,刘果竟然迷失了方向。
太阳刚刚没在地平线下,苍茫的天地间,广阔的农田一眼望不到边。
刘果拿出手机想导航一下,可手机屏幕只闪了闪,便变成了黑色的一块板。万籁俱静中,刘果突然有点心慌。
没办法,刘果只能沿着路往回走。可等到天完全黑了下来,刘果也没能看见一个人,一处标识。
向前,向前……
刘果相信在笔直的路上行进就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忽然,一个大棚开了门,里边金色的灯光流泻而出。
刘果如遇救命稻草,紧跑两步来到大棚门口。
“不好意思……”
刘果喘着粗气,“不好意思问一下,村委往哪走啊?”
“村委?”
正端着锅洗碗的女人不明所以,“哪个村委?”
“大田庄村委会啊”刘果突然想起自己说的话太突兀,赶紧介绍道:“我是村官刘果。”
洗碗的女人面露尴尬,“大田庄在哪我还真不知道。”
“啊?那这是?”
“这算安辛庄的。”
安辛庄?
安辛庄是哪?
我怎么走到安辛庄了?
刘果一阵凌乱,他忍不住左右张望,见远处灯光点点,温馨却遥不可及。
“那个……嗯……实在不好意思,我有点迷路了,手机也没电了,能在您这充点电吗?充点儿就成,能开机我看看我怎么能走回去……”
不等刘果说完,一直坐在小马扎上休息的男人就一指地上的充电器,“你看看接头跟你的一样吗?”
刘果轻轻鞠躬表示感谢,又猫腰看充电器,“一样的!”
“那你充吧。”
“插线板在这呢。”
刘果大喜过望,他其实是没指望能在夜黑人静的时候被人让进屋里的。
“这有凳儿。”
“哦好,谢谢谢谢,我来拿吧。”
刘果从女人手中接过塑料小凳,将资料垫在屁股下边,与两人闲聊起来。
原来两人是从吉林来此务工的夫妻,攒了一些钱,就包了五个大棚种经济作物。
“这几个棚都是您的呀?”
“租的。”
“租的话一年多少钱?”
“两万。”
“一个?”
男人点了点头。
“那这一年能赚多少钱啊?”
“赚不了多少钱。”
刘果知道自己问的有些敏感了,便伸长了脖子往棚里查看,“这棚里种的什么呀?”
“荤香啊,还有韭菜。”
“这就是荤香啊!”刘果不自觉走近了荤香地,“好小呀。”
“刚种一个多星期。”
“有点像香菜。”
男人跟在刘果身边,笑着说道:“那咋会一样?那边是香菜,你一对比就知道了。”
刘果往里张望,见香菜舒展着嫩绿色的芽,与荤香的区别还是蛮大的。
“这荤香得长多长时间能吃?”
“快也得两个月。”
“现在是十月,两个月就是12月初。那回头还种吗?荤香和韭菜是不是都能割两茬?好卖吗?”
面对刘果连珠炮似的询问,男人竟认真地一一解答道:“第二茬不好吃,也没人要,所以卖的时候就是连根刨。等12月再种新的,再卖就是过年了。过年肯定容易卖啊,那超市里五块、七块的卖,谁家过年还不得吃顿饺子。”
“是。”
刘果笑呵呵想起过年,“我就爱吃荤香馅的,搁上点肉。”
男人也笑了起来,精瘦的脸上满是褶皱,话匣子便也打开了。
“大棚的荤香嫩。”
“这五个棚都种的荤香、韭菜吗?”
“没有,那边是草莓。”
“草莓?”刘果倒是跟着父母采摘过,“这么早就有了?我还以为得春天呢。”
“春天……”男人哭笑不得,“冬天那草莓多大,等春天都小了,越来越小,那后边的就没那么大劲儿了,最后一茬那草莓就这么点了。”
刘果知道男人口中的劲儿是指肥料、土壤和植物本身的能量。
“那这冬天挺贵的吧?”
“那肯定的呀。”男人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咱们这草莓个头大、甜度高,去年发给周边那些超市了。还有来采摘的,采摘肯定就贵一点。还有的人专门找过来,就在这买,一盆盆的。大的也得二十八,去年,今年估摸着也差不多。”
“二十八一盆?”
“一盆?”男人又哭笑不得,“一斤,一斤二十八。”
“一斤二十八?!”
刘果心中大惊,同样是经济作物,西瓜就几分钱。
“那这草莓种一棚得花多少钱?”
“那就多了。”男人微微皱眉,一一列数成本,“这棚两万,还得买苗,用机子种,雇人打理,施肥,浇水……七八万吧。”
刘果在心中盘算,七八万成本,是七八十亩西瓜的纯利润。
他扯了扯嘴角,回到座位查看手机的充电情况。
“开了!”
“噔噔。”
与信号同时来到的是手机欠费通知,刘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猛然想起昨天晚上在查资料的时候,收到过一条余额只剩1.5元的短信。
应该是早晨看的那个农业视频资料,花光了最后的钱。
“额……”刘果尴尬地问道:“实在不好意思,能用用这的wifi吗?”
“用吧用吧。”
“密码是?”
“哎呀,那我不知道。”男人询问地看向女人,女人也一脸无奈,“都是儿子给弄的,他也没告诉我呀。”
“那你给他用用你的流量。”
“流量不也要密码?”
“不用不用……”刘果双手比划着解释,“开一下热点就成,密码在手机里能看。”
“嗯对,我那天听他们说什么共享一下……”
男人说着,女人已经将手机的热点打开,给刘果蹭网。
刘果一边看热点密码,一边问道:“你们儿子在这边上班啊?”
“上学呢。”
提起儿子,女人就有说不完的话,“在那个林业大学,给树打针的。”
“什么给树打针,那是治树瘤的。”
“那还不就是给树打针!”
“净瞎说八道,给树打针那是园林绿化的,那是给新栽的树打营养液的。你净不知道瞎说。”
“我咋不知道。”女人不甘示弱,翻出孩子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和视频,递给刘果看,“你看,这是打吊瓶,这是打针,这都写着呢。”
刘果笑着看视频,他知道这是发圈人一种诙谐的说法,而母亲当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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