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靠谎言活着。
忘川河边，扶春看着孟婆，不明所以。
“婆婆，为何会有人宁愿活在谎言里，也不愿面对真实的生活。”
“那你说，对郭榆来讲，什么才是真的呢？”
……
这把扶春问住了。
他早年失去爹娘是真，曾经和芸娘有过一段快乐的日子是真，和他最爱的女人有两个孩子也是真。
他最后想听的话是让芸娘说这些都是他的家人。
是啊，这本来就是他的家人。
这些都是真的，为何最后会变成谎话？
扶春偏过头看孟婆，“婆婆，他想听的那些话，话里的人，话里的关系，都是真的。”
“那他愿意被骗，为一句谎话而释怀，你能想通了吗？”
扶春不答。
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句。
“我想不想得通，不重要，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他能接受就好。”
“不过，我自己不会是这样的，我不能接受用谎言来骗自己。”
想了想，扶春又加了一句。
嗯。
再想还是一样。
曾经的真实，不能掩盖如今的荒唐，更不能变成虚假的精神寄托。
孟婆笑出声，“你这丫头，谁问你了？”
“嘿嘿，哎呀，我们不是话赶话说到这嘛，随便一聊而已。婆婆你呢？”
孟婆摇摇头，将她从椅子上扯下来，“打从记事起，我就在这舀汤，哪想过这些呀。”
孟婆笑得眼睛眯起来，推着她赶紧走，不要打扰她干活。
扶春走了。
心里淤积的那些情绪，一扫而空。
孟婆真是地府里最好的孟婆。
她回到船上，许同初已经醒来，看上去，气色好多了。
不过她还是例行问了一句，“怎么样了？”
“已无碍。多谢你费心，日后定当报答。”
“不必。你给我阴玉，我给你剑突，日后就两不相欠。”
“这个也还你。”扶春伸手，将耳朵里塞的东西递给许同初。
许同初盯着她手里的东西看了一会，又看了扶春一会，也不推脱。
拿起东西揣进怀里。
清了清嗓子，问道：“我告诉你这是何物做得，日后你若需要，可自己做一个。”
扶春笑起来，得意洋洋，“更不必，我知道。”
“你知道？”
“不就是婆娑树上结的果子做得嘛。”
许同初也笑了，也是，她怎会不知道。
“是。等下次结果，我送你一颗。”
“你怎的总想送我东西？”
“你努力认真，我想帮助你，借你的手帮助更多的人。这个理由够正当吗？”
“够了。只是，婆娑树万年结一次果，一棵树只结一颗。不论你有几颗，对你而言来的容易还是不容易，都是你的东西。我拿剑突还你赠玉之情。剩下的，无功不受禄。”
“佑生院里有婆娑树，等他们结果的时候，我就有了。”
“无论如何，还是要谢你帮我。眼下事情已了，你也快些回去和第二殿殿主复命吧。”
扶春开始赶人。
许同初面露难色，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走。
扶春也不好做得太过分，只好再次好言相劝：“若你想要剑突，可以告诉我怎么找你。以后我解念快成事时，联络你过去拿便可。没必要跟我一起犯险。”
真是天籁之音，又把话递到他嘴边了。
许同初接过话茬，“你也知晓，一路上有很多风险。我再不济事，也能抵挡一阵，替你争取一些时间。要不这样，等你完全有能力自保时，我便不再麻烦你，这样可好？”
话说到这，扶春想起两次遇到恶鬼，当时情况紧急，没来得及细想。
现在一说，竟品出些不一般来。
她将自己出发前在地府牢狱里遇到恶鬼的事讲与许同初。
许同初听她一说，却一个头两个大。
他知道，那次扶春进牢狱是因为他。
也顾不得许多，将上次她进牢狱整个事件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扶春。
劝她安心，这些恶鬼不是冲扶春去，是冲他去的。
看来，地府里那位，这么些年，还没放弃寻找他。
现在嗅到点蛛丝马迹，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他彻底暗杀。
只是，为何会用这么低劣的方式。
还是他就认定了，自己完全弱到连恶鬼都对付不了。
这样说来，自己好像不适合跟扶春一起走了。
否则只会招来更多麻烦。
事情说到这，许同初的话转了一个大弯，又绕回去了，“你说得对，我应该是要回去复命的。”
？
什么？
本来觉得自己拖累了许同初，结果却是被许同初拖累了？
扶春的拳头在身侧捏了又捏，最终还是展开，对眼前的脸笑起来，“您请便。”
许同初余光当然瞄到扶春的小动作，他决定再进一步。
“还有，你不是说，哪怕是为别人好，也不能强迫他们做事。可你怎么强迫芸娘回答问题呢？”
！
扶春咬着牙，抬脚踢过去，“我只是让她迅速冷静下来，我没有强迫她的意志！”
许同初惨叫出声。
顶着一张憨憨的脸，低着头瘸着腿，从船里出来。
一步两步，越走越快。
好像在躲避众人的眼光似的。
嘭！
一不小心撞到了舀汤的小鬼身上。
小鬼喊起来，“做什么啊！”
“抱歉啊！抱歉！”许同初点头哈腰，声音大的很，说出话却总有种嘴皮不听指挥的感觉。
“我实在太笨，帮不了扶春姑娘还给她添乱，惹她生气了。太丢人了一时觉得愧疚难忍，不小心冲撞了你，抱歉啊。”
说罢低着头拱手作揖，一溜烟朝地府里跑了。
他前脚进第二殿，气还没喘匀，后脚秦玄就来了。
一进门就咋咋呼呼，“二弟，听说你那个沐休好几天的左膀右臂回来了？”
“滚！”
文历还是那一声，连声调都不曾变。
文历能吼，许同初不能，他现在是王勇。
他手腕交叉，抬至额头前，弯腰下拜，再单膝跪地，口中高喊，“拜见大殿主！”
和王勇一模一样。
秦玄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名堂。
越过跪在地上的王勇，走过去要拉文历。
文历后退半步，对着王勇大喊，“还不快给我滚起来！你跪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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