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国八十三年冬,洪帝霍光于华光殿离奇暴毙。
身边太医亲信检验其身中剧毒,喉间发紫,却无人敢上前言半字。
七日后。
常年镇守边疆的镇北王霍渊踏着血洗的金龙阶继位,改国号玄启为。
“玄烬”。
这位新帝未继位之前以铁腕著称。
曾在匈外坑杀降卒四万外兵将,今年却破天荒的留在了京城。
手里掌管的禁军十二卫日夜巡视皇城。
都城红砖墙缝中处处透露出肃杀之气。
此刻京都之上盘旋着一大片黑压压的寒鸦,国师府内连放七盏血符朱灯。
符纸在暴雪中燃成灰烬。
沈清漪坐的马车正是在这般诡谲天色下驶入城门。
车轮碾过贴着符咒的官道,带起一阵细碎冰碴。
她裹紧褪色灰暗的孤裘,听着车外皇城禁卫铁靴踏雪的声响。
忽然想起赵侍卫腰间那枚玄铁令牌。
昨日途经驿站查验时,守卫见到令牌上“上京王氏“的徽记,竟扑通跪进雪堆里。
“小姐,前方便是王府。“
赵侍卫的声音隔着车帘传来。
他今日未戴面甲,眉间刀疤在雪光中格外清晰。
“王夫人亲自候在府门前。”
沈清漪攥紧怀中暖手炉。
母亲临终前说过,姑母嫁的是京城王氏嫡系。
如今家主王崇明官拜吏部尚书,掌百官考课。
车帘掀开的刹那,她望见朱漆大门上御赐的“文冠九卿“匾额,金粉在雪色中泛着冷光。
“恭迎表小姐!…”
寒风卷着碎雪扑在沈清漪脸上时。
三十名青衣仆妇已提着琉璃灯分列两侧。
红色锦毯从青石台阶一路铺进垂花门,金线绣的缠枝纹在灯下泛着细碎的光。
沈清漪拢了拢灰鼠裘衣摆。
正要抬脚。
忽见回廊深处转出一抹海棠红的身影。
“可算到了!“
姑母的声音裹着暖阁里的沉水香飘来。
她今日未戴繁复发饰,鸦青鬓间只斜插一支金累丝步摇。
月白锦缎长裙外罩着绯色大氅。
沈清漪望着她锦袍袖口露出的银鱼纹,突然被攥住手腕。
“手这样凉!…”姑母将暖炉塞进她掌心,
指尖拂过她腕上淡粉疤痕时顿了顿。
“路上可曾受委屈?赵承!…”
“末将在。…”
“去库房取那匣血燕,让厨房煨上雪蛤羹。”
姑母说话时仍攥着沈清漪的手,掌心温度透过衣袖传来。
“再去请林太医,就说我犯了心绞痛。“
沈清漪慌忙摇头:“姑母不必….”,话未说完便被揽进带着檀香的怀抱。
姑母发间步摇垂珠扫过她耳畔。
声音突然低哑。
“三日前我收到你的信件,见你说腕伤复发,我连夜请了太医院判抄方子。”她引着人往暖阁走。
绣鞋踏过锦毡时,沈清漪瞥见大氅下摆沾着的朱砂,应是姑母抄方子时沾染上的痕迹。
暖阁里炭火噼啪作响,八仙桌上摆着温热的吃食。
姑母亲手舀了碗杏仁茶推过来,“先暖暖身子,等会带你去看看住处。东厢房早收拾妥了,窗下还栽了你喜爱的绿萼梅。”
沈清漪起身行礼道。
“多谢姑母。”
王夫人扶起正要行礼的沈清漪,“地上凉,快起来坐好。”
说话时眼角的皱纹笑得更深了。
沈清漪捧着杏仁茶。
暖意从指尖蔓延到心口。
窗外绿萼梅在风雪中摇曳,让她想起母亲常说的那句:“梅花香自苦寒来。”
窗外积雪压断树枝的声响里。
王夫人往炭盆加了块新炭。
“记得你幼时就喜欢绿萼梅,我特意托人从临安运来两棵,就种在你房间窗外。你娘临走前还写信来,说要把你小时候埋在树下的梅子酒挖出来。”
姑母突然开口。
沈清漪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茶盘边缘的裂纹。
“她以前总说我太惯着你,可现在...“
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屋里只剩下炭火噼啪声。
沈清漪低头喝茶,热气模糊了视线。她看见姑母用绣着绿梅的手帕悄悄擦眼睛。
布料上的花瓣被泪水浸湿,仿佛真的沾了雪水。
这时东边传来树枝轻敲窗户的声音,就像有人轻轻叩门。
“这枚玉佩你收好。“
姑母从袖中取出半块青玉环,断裂处雕着半朵莲花。“这玉佩原与你母亲那半块是一对。“
“如今你母亲不在了,我留着也是徒增伤感,本想用来做个纪念,奈何惜人已不在。”王夫人用绣帕擦了擦脸颊。
沈清漪顿了顿,指尖刚触及玉身。
暖阁门突然被推开,冷风卷着个玄衣少年走进来。他腰间玉带扣雕成书卷状。
眉眼间带着几分不耐。
“母亲,东厢房的书案怎么换了?“
少年目光扫过沈清漪,语气冷淡。
“我放在案上的字帖不见了。“
姑母起身介绍:“砚辞,这是你表妹清漪。”
“东厢房往后给她住,你书房里的东西我已让人搬到西厢。”
王砚辞眉头微皱。
目光落在沈清漪发间的木簪上。
“表妹?”
他轻笑一声。“既是表妹,那字帖便送你了,只是别糟蹋了。”
沈清漪低头抿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碗边沿。
她记得那字帖。
是王砚辞少时临摹的《华亭序》。
笔力遒劲,曾被父亲夸赞过。
杏仁茶的甜香里突然混进一缕松烟墨的气息。
沈清漪指尖在青瓷碗沿轻轻画圈
她抬眼时,正撞见王砚辞腰间晃动的青玉墨囊。
“那字帖...”
她忽然开口。
声音清泠如檐角冰棱,“可是用澄心堂纸拓的《华亭序》?”
王砚辞已跨出门槛的皂靴顿在半空。
暖阁外风雪呼啸,将他玄色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你见过真迹?“
他转身时带起一阵凛风,腰间墨囊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声响。
那双总含着讥诮的凤目此刻亮得骇人。
像是雪夜里猝然点燃的火折子。
沈清漪拢了拢狐裘。
露出腕间一抹淡粉疤痕。
“幼时随父亲在江心孤山访碑,见过残石上的水痕拓。”
她垂眸盯着茶汤里沉浮的杏仁碎。“表哥那卷摹本...第三节"华亭"二字的水波皴,墨色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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