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位姨母刘夫人也神色一凛,冷冰冰地看向了江孤昀。
一串火不知是从何处烧起,有烟雾飘来,或许是因之前那些混乱,地牢之中曾有一些干枯的茅草,而这地牢之外也有许多枯树,
虽是冬日,叶片凋零,可那些浓烟却越来越呛人。
这火势逐渐转大,
江孤昀一人震慑了城主府的所有人,
“呵,”
忽然,那位姨母刘夫人却若有所思,也笑出了声,
她又瞧了瞧江孤昀那边,想起之前那位白衣王女来城主府闹事时,身边曾带着一名夫侍,但那夫侍当时曾戴着一张面具。
当时那位夫侍几乎是紧贴王女寸步不离,从其言行便可看出那份在意,
刘夫人又弯了弯唇,旋即抚摸着手上的白玉扳指说,
“久闻你独孤家向来多智,专出谋士,而你也算得上聪慧,只不知你能否损失得起?”
“眼下此地,我濮阳家的娘子,被你所伤共计七位,而这七人换一位王女的性命,倒也不亏。”
“!”
江孤昀猛地一抬头,
刘夫人说:“你觉得,我等为何在此处?为何你潜入地牢营救,忻儿早不来,晚不来,却偏偏此时断了你生路?”
“那位白衣王女并未与你一起行动,那你不妨想一想,她如今在何处,又是在何人手中?”
这些话听起来似是而非,可对照当下情境,一瞬便使人心跌宕,
好似陷入深渊,
凄冷凉极。
“……你什么意思!?”
不可能!
老三武艺他知晓,那一身功夫天下罕少有人能企及,那是天生的练武奇才,
自幼十八般武艺无不精通,刀枪棍棒内力修为,也全是信手擒来,
不可能!
有老三在,妻主绝不会有事!老三也绝不可能放任妻主出事。
可刘夫人却气定神闲,似早已笃定了什么,或是掌握了什么,
“交出那“七日尽”的解药,或许那位王女也能少受一些苦。”
“否则城主府的手段你知道。”
她身旁,濮阳忻也是一怔,但迅速反应过来,知晓刘夫人这些话是从何而来,
不过是想击溃那个孽种的心防,所以才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人最怕有软肋,一旦有软肋,哪怕只是一个假设,也势必会关己则乱。
霎时间,濮阳忻也笑了,“说起来那白衣王女已年满十八,但一身信香尚未觉醒,”
“我濮阳忻至今一直无妻主,若成王女之夫倒也不错?”
“独孤昀,交出解药!交出你独孤家那份飞叶成刀的秘籍!”
“否则你绝不会愿意知晓,你那位王女妻主,究竟将面临些什么。”
而江孤昀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所有人,眼底似渐渐爬起了血丝。
火势在蔓延,仿佛是星火燎原,
一开始的点滴火星,终究壮大了起来,烈火燃烧中,
他薄唇轻抿,
而后又徐徐拿出了一支木哨。
‘江孤昀……你若找我,你就吹一声哨子,’
‘我听见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去见你!’
‘江孤昀……’
木哨放于唇边,这是他第一次吹响,
他在寻她,
盼她有回应。
可哨声一声接一声,声声作响,
但这火光之中,那个该来寻他的人,该来见他的人,却始终没出现。
妻主,妻主。
言卿是他的妻主。
夫以妻为尊,夫以妻为天。
妻生则我生,妻死则夫殉。
这曾是记载在《夫训》中的一段话,位于第一页,第一段,好似是天下至理,世人也皆遵循这份法理。
可法外也还有这一颗心。
他现在,
想见她!
想确认她安好!
但此时却有一只女人的断手朝他扔来……
一念如阴曹九幽,可一瞬也如登临极乐之地,
“呵,”
当放下那支木哨,江孤昀又重新看向火光之外的那些人。
那短暂的绝望骤然湮灭,可绝望之后,却也是他生平,从未有过的那种怒。
比当年亲眼目睹亲生父亲、祖父被凌迟,
比当初与小五一起身陷刑狱时,
还要来得更强烈的怒。
讥笑,怒意,压抑,以及那份深埋至今的憎恶,忽然倾巢而出,再也难以掩盖,
于是他一步踏出,
“我家妻主,”
“她到底在何处!?”
也是同一时刻,
“江雲庭,快!”
言卿和江雲庭心急如焚,一出来就看见地牢那边火光冲天,料想江孤昀定是出事了。
远远曾看见一些人影,看见濮阳忻那些人的包围,
然后就看见了那片火,
也可见那烈火之中黑发翻飞,衣衫染血的那个人,
他束手而立,手中攥紧了手中那一支木哨,可那目中寒凉却好似有什么在沸腾,
而言卿怔了一瞬,
“江孤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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