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千尘看她闭着眼、憋着气，端碗仰脖灌下，跟个壮士一样把碗往桌案上一磕。
然后，龇牙咧嘴地干呕两下。
“有那么夸张么？”
岳卿颜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膻了，没好气地瞅他：“笑什么笑？你喝喝看啊。”
陆千尘拿湿帕子给她擦嘴，“这羊乳可是好东西，北疆生了孩子的母亲要是没有奶水，就给孩子喂羊乳，那些孩子长得可快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往哪长。”岳卿颜嘟囔。
“还不是因为你吃的太少。”陆千尘箍了箍她的腰，本来人就瘦，这一个月更是皮包骨了。
“要是实在不爱喝，那就多吃些肉汤，天天不吃不喝还不睡觉，你要当神仙啊？”
一想起那飘着厚厚一层油的羊肉汤，岳卿颜胃里的东西又要往上涌。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矫情搞特殊，妥协了：“知道了，我会好好喝羊乳的，就当喝药了呗。不过你得陪我喝。”
“……，行。”
从这天开始，每次吃饭，夫妻俩都会各端着一个大碗，有如兄弟结拜一般，互相一碰碗，豪爽地干了一碗羊乳。
没几天，段无悔带着大量的九味草，赶到了北疆。
岳卿颜看着几大箱子充足的药物，十分震惊。
“才多长时间，你就提炼出这个数量了？！”
段无悔平静道：“韩三公子的那些手下，很强。他们熟悉山里的情况，找药很快，学习提炼药草也很快。”
其实她早已被那风风火火，一呼百应的架势震撼过了，所以此时才能平静地说出这些。
与她所见到的如岳家军、如黑甲卫，这种严格执行军令的正规军队不同。
韩灼的手下们哪怕归顺于他，也依然带着浓重的匪气。
但他们对韩灼，却是那种打心底的佩服，心甘情愿地跟随，并不比正规军的忠心少半分。
本来韩灼想带人一起过来支援，又怕暴露了秦州的兵力，考虑再三，还是作罢。
只让段无悔带话给岳卿颜，如有需要，他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
有了段无悔的加入和大量药物的支持，救治的大夫们不再束手束脚，每天被救回来的人越来越多。
渐渐的，一车车尸体拉出城外焚烧的现象，已经没有了。
正月过后，御京收到了从北疆传回的好消息。
北疆疫病完全解除。
因为控制得当，除了刚归顺大安的三座城池，疫病并没有向外传播。
且罗千城和庆城只有小部分感染，死亡不足五百人。
只有北渊因为最早发现疫病，又没有经验，整座城几乎一半的人口病亡。
但这也是在所能控制的范围内，最好的结果了。
顺德帝下旨嘉奖了坚守的岳家军将士们，还有前去支援的宸王，与黑甲卫大军。
旨意中还特别夸赞了谢麟医术高明，找到了治愈疫病的方法。
从皇帝到岳家，都只字未提岳城。
让人不得不猜测，岳城在疫病最重的北渊，是否还平安无恙。
从北疆传回的军报中，并没有详述疫病治疗的方法和过程。
不过皇帝在早朝时倒是夸了太子几句，他送去的药虽然迟了，却还是有效的。
陆千禹一头雾水。
难道不是他送来的九味草起的作用？
‘蚀骨’的毒还有其他解法？
下了朝，陆千禹急匆匆去找清玄。
进了殿没等他开口，清玄就先一礼，说道：“清玄见过太子殿下，陛下这个月的药丸已经做好，请殿下进内殿取药。”
陆千禹微微皱眉，看了看四周多出来的几个宫人，没多言语，跟着清玄进了内殿。
“那毒是不是还有别的解法？”陆千禹的声音又低又急，“谢麟找到了治愈疫病的方法。”
清玄翻找东西的手一顿，他想起玉贵妃的病，还有宸王妃对他的试探。
“宸王府有高人相助，或许，他们早就知道解毒之法。”
陆千禹一惊，岳城还活着？
不可能。
胡辛禾全家的命都在自己手上，他不敢说谎。
可心底却隐隐地不确定了。
清玄奉上两只木匣，意味深长道：“这个月的丹丸拖了几日，陛下并没有催促，想必身体已有好转。”
那样依赖丹丸的皇帝，竟然不着急了。
属实反常。
陆千禹接过盒子查看，一盒是一个月量的丹药，另一盒是散发幽香的熏香。
他没再停留，直接去给皇帝送药。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陆千禹从殿内告退，更郁闷了。
费了半天口舌，没打听出岳城是生是死，倒是察觉出皇帝对丹药的兴趣，也没那么大了。
当初清玄并不赞同由他出面送药解毒，而是等大安实在扛不住了，向北冥救助时，由北冥送上解药。
但陆千禹收到岳城的死讯时，过于得意，又急于把治愈疫病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并未听从他的劝告。
恐怕是引起了皇帝的疑心。
陆千禹捏了捏拳头，现在才觉出后悔。
守在殿门口的内侍见太子出来，殷勤相送。
再回去时，紧张地按了按藏在袖子里的小盒子。
陆千禹直接出宫，去了广运楼。
太子的位子虽好，可住在东宫，反倒不如在宫外的府上方便。
推开广运楼顶楼那间并不对外开放的包房，董连山起身朝他恭敬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陆千禹摆摆手，也不跟他客套，“北疆那边现在究竟什么情况？”
“多亏太子殿下相助，星城王已被国主立为储君。”
“岳城确实死了？”
只有岳城死了，耶罗焕才算立下大功，才会被立为储君。
“我们的人在北渊封城前离开时，就已经听到岳城染病的消息。”
“如今三城疫病已解，大安的官员们也走马上任，接管城中事务，待一切步入正轨，便要交换第一批粮食和铁矿。”
“韩景澜与凌波仍留在城中帮忙善后，唯独北渊城是宸王留守，到处不见岳城踪迹。”
“想必是怕失去岳城后北疆大乱，岳家才秘不发丧。”
不止北疆一带，若得知岳城的死讯，大安的朝堂也要震一震。
陆千禹放下心，面露可惜：“闹了这么大动静，只死了个岳城，岳家军中还有韩景澜和岳倾川。”
董连山开口：“再棘手的人，只要殿下大权在握，便也不足为患。”
陆千禹垂眸。
大权在握么？
他确实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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