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媛就和周芸约好去县城。正好柳玉婷和孙禾苗两个孕妇也在同一辆驴车上。柳玉婷看到她们，一手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得意地说：“我去医院看看孩子。”
周芸闻言赶紧拉着林媛坐到角落里，生怕挨着碰着她的一点衣角。
老杨的车上已经挤满了人，孙禾苗自从怀孕后，她的气色极好，整个人都温柔了许多，不像原来小姑娘的模样。
“三嫂，四嫂。”孙禾苗从包里掏出一包桃酥，“我现在容易饿，带了些吃的，你们要不要尝尝？”
林媛推辞不过，接过来尝了一口。
周芸也吃了一块，目光还是偷偷瞥着柳玉婷，她已经习惯了，只要这个女人进入视野，那就是全天候雷达开启预警功能。
车子颠簸着驶向县城，林媛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思绪有些飘远。直到车子停在县城街上，她才回过神来。
林媛直奔粮油店，正在挑选白面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三婶婶！”
盼娣蹦跶着带买好白面的两人回到她们住的小楼。走道上就听到缝纫机的哒哒声， 赵梅的精神状态比在乡下时好了许多。她坐在缝纫机前专注地工作着，虽然皮肤还是黝黑，但眼神里透着一种坚定的光彩。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洒进来，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赵梅姐。”林媛轻轻叩响房门，见赵梅抬头，便笑着走了进去。
赵梅停下手中的活计，笑着起身给林媛倒了杯水，“来县城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路过这边，就想着来看看你。”林媛接过水杯，目光落在墙角那张小床上。床上整整齐齐地叠着一床棉被，还有几本小孩子看的连环画
赵梅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我给她改名叫盼盼了，以后不叫盼娣了。”
林媛心中五味杂陈。在这个年代，像赵梅这样表面温和实则坚韧的女人实在难得。从农村到县城，从家庭主妇到钢铁厂工人，她用自己的方式重新开始了生活。
“这名字很好听，”林媛由衷地说，“盼盼，过来阿姨这边。”
小女孩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了眼母亲，见赵梅点头，才慢慢走过来。林媛压低声音问道：“最近厂里还有人议论那件事吗？”
赵梅摇摇头，“少了。那个和钱老二有染的女人，听说很快就嫁人了，找了个外地丧偶的。”她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这天，钱老太尖锐的声音穿透而来：“李放屁！我特意来向你道贺，你再不把门打开，我就翻墙进去......”
林媛和周芸正踩在板凳上，趴在围墙边看热闹。两人眼睛发亮，这回总算不用在自家院子里吃瓜了。从这个角度看去，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一览无遗。
“你看李老太那脸色，”林媛小声说，“都快赶上锅底了。”
周芸点点头：“这事要是搁我身上，我也得气死。”
李老太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她知道，再不开门，钱老太真能翻墙进来。她颤抖着手打开门，冷声道：“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哎呦喂，老李啊，”钱老太笑眯眯地说，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咱们做了三十多年的邻居，你家老大我可是看着长大的。今天他结婚，我这个老邻居怎么能不来道贺呢？”
林媛看得直摇头，这钱老太分明是来找茬的。果然，钱老太话锋一转，开始阴阳怪气。
“老李啊，你这媳妇可真是赚到了。不用养就得了三个现成的孙子，这肚子里还怀着个娃呢。这叫什么？这叫一步到位啊！”她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王寡妇的肚子。
李老太再也忍不住了，抬手就要打人。两个老太太顿时扭打在一起，谁也不让谁。王寡妇吓得往后躲，冯老大想拉架却不敢用力，生怕伤着两个老人。
“你这个死老太婆！”李老太揪住钱老太的头发，“整天就知道管闲事！”
“我管闲事？”钱老太也不示弱，一把抓住李老太的衣领，“我家的闲事你管得少了？喲，我这是为你好！你儿子娶个寡妇，光彩得很呐！”
围观的村民越聚越多，有人叫好，有人劝架，场面一度混乱。林媛见势不妙，赶紧喊道：“快去叫队长！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钱波闻讯赶到时，两个老太太已经滚作一团，头发散乱，衣服沾满灰尘。他气得直跺脚：“都给我住手！再打就送你们去劳改！”
两个老婆子仗着自己辈分大，压根不听他的，还是拉扯着不松手。
直到钱波再次提到要送去农场劳改，钱老太才松开。她退后几步，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呸！李放屁，我看你今后还敢放屁不！”
“从明天开始，你们两个都得去上工！不去就扣儿子老伴的工分！”钱波下了死命令，眼神严厉，“我看你们是闲得慌了！”
等人群散去，王寡妇小心翼翼地走到李老太身边：“娘，我是真心实意想跟大强生活在一起。我知道您嫌弃我是寡妇，但我会好好照顾大强，也会孝顺您……”
王寡妇还想说什么，冯老大拉住她摇摇头。此时说什么都不合适，让娘静静也好。
林媛和周芸对视一眼，默契地下了凳子，伸回脑袋。
这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青山村。村口的大榆树下，几个老太太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林媛在厨房里忙活着，听着外面传来的议论声，嘴角忍不住上扬。
天色渐暗，炊烟袅袅升起。周芸站在院子里张望，目光不时扫向村口的方向：“怎么都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林媛走到门口，远远看见钱默走在最前面。他穿着粗布衣裳，肩上扛着锄头，走路带风。见到她，他的脚步明显快了几分，眼中闪过一抹温柔。
钱煜小跑着回来，一见到周芸就开始抱怨：“媳妇，你是不知道，娘今天闹出多大动静。生产队队长把我叫去训了一顿，说这种事以后可不能再有了，多影响村里的风气。”
“我趴在墙头都看见了。”周芸淡定地说，“娘这次是真豁出去了。”
钱煜顿时蔫了，像霜打的茄子：“可不是嘛，这下好了，全村都知道了。”
林媛看着垂头丧气的几个男人，心里暗笑。钱老头拿着烟袋，一路走一路抽，烟雾缭绕中看不清表情，但那僵硬的背影显示他的心情并不好。
“饭做好了，进来吃吧。”林媛招呼道，“今天做了你们爱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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