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魔法 > 秦燕悲歌 > 第二十四章 《围猎西山》之上篇

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数日后,苻坚率文武大臣前往西山御营。

    西山,顾名思义,位于邺城以西,坡势平缓,环抱大片平原,又兼水草丰美,自古便是天家行围之地。当日一代枭雄曹操也曾在此策马逐鹿,呼啸山林,最后长眠此地。城里邺宫的主人不知换了几个,这里却一如往昔,一样的物产丰饶,一样的景色壮美。

    真的是壮美。

    邺宫也是美的,然而高高的宫墙阻断了人的视线,极目远望,眼前只有漫长的丹陛通向巍峨的宫殿,天地间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威严。

    然而这里就不一样了。

    苻坚到时,西山早已准备停当。时值十月,原野上的草大都枯了,在阳光下闪耀着一眼望不到边的黄。虽有丘陵,起伏却极柔和,好像最柔软的毯,温柔地铺伸开去,直至与蓝天相连。丘陵上有大片白桦,密密麻麻地挤挨着,银白的树干上摇曳着片片黄叶。如同海上观日出,满目的金光跳跃。而那些以御帐为中心,漫山遍野地架设着的白色营帐,就好像天上的白云飘到了地面一样。天地辽阔,一望无边,而色彩又那么简单,蓝天白云,地上一片金黄,让人心胸为之一广。

    苻坚看得心旷神怡,突然玩心一起,拿马鞭朝御营前方空地一指,对扈从身边的贵戚子弟大声喊:“大秦的勇士们,瞧见那里没有?今天若有人赢得了朕,先跑到那儿,朕重重有赏!”说着挥鞭策马,疾驰而出。慕容冲等数十名亲随侍卫见状,立时紧裹着跟上,一时便是尘土飞扬。其他人不敢和天王争输赢,不过彼此间的输赢却非争不可,等苻坚几人出了五六十步,全都一拥而上,你争我抢,各不相让。因所用马匹俱为神骏,虽然人数不过数百人,气势却直如千军万马一般。

    此次与围的宗室子弟中有苻坚的两个儿子,苻丕与苻晖。两人虽然都是王子,脾气却极为不同。苻丕是庶长子,性情沉稳些。苻晖年纪比苻丕小,为人却极暴躁,争强好胜,口无遮拦。便连苻坚这个父王,有时都难免被他的“直率”气得死去活来,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这回太子苻宏留镇长安,未能与围,他早就打定主意要在众人面前露个脸,逮着这个机会,岂有放过的?一路气势如虎,旁人看他跟疯了似的,也不敢与他抢道,都避了开去,苻晖因而第一个赶到。随后便是苻丕、苻融、杨定等人,再往后,其他人也就都到了。

    因众人有意相让,苻坚早已到了多时,一边等,一边同身边的慕容冲有说有笑。等他们都到了,方才佯怒道:“说好了比谁最快到这儿,个个都躲在后头,不肯出力。明天围猎时再要这样,朕可就要罚了!”

    到了傍晚,连同王猛、慕容暐、慕容垂在内的扈从大臣也都到了西山。苻坚瞧不少老臣面露困乏之色,也就不再彻夜狂欢,天刚擦黑就散了众人,自回御营歇息。

    当天半夜,与围军队分为两队,出发布围。两队人马听从指挥官居中调度,漫山遍野地撒开网去,然后悄无声息地慢慢收拢。曙星初现的时候,山谷里突然号角震天,白桦林中跃出众多人马,跟着各队旗帜的指挥,一路呐喊着压山而下,直至彼此间密得连只兔子也跑不出去,方才合围完毕。

    此时天色还早,苻坚才用完早膳,布围的指挥官便执旗从远处疾驰而至,在御营旌门前跳下马,躬身进了里头的帐殿,恭恭敬敬地说:“围毕,请天王猎!”苻坚这才率着众人前往围场。按规矩,应由君主先猎。到了那儿,苻坚也不耽搁,径自策马入围,挽弓搭箭,左右驰射,伴着围观将士有如山崩海啸的欢呼,大大小小的猎物纷纷中箭倒地,不一会儿,亲随侍卫的马上都驮满了天王陛下的猎物。苻坚一笑收手,策马驰回临时辟出的高台,大声道:“各位爱卿!天高地阔,放猎逐禽,不亦快乎!今日诸卿务必一显射手,让朕瞧瞧你们的功夫!”

    天王说了这话,随后入围的王公大臣都是群情激奋,个个奋勇争先。苻丕因近来师从名将邓羌学习兵法,弓马功夫大有长进,表现尤为突出。苻坚含笑看了片刻,侧脸同身边的慕容冲说话:“凤皇,你也去。”说完又笑:“只有一样,可不许给朕这个师傅丢脸。”他为人极为争强好胜,无奈身为君上,平日里不好跟臣子争个短长。慕容冲的射箭功夫是他一手教出来的,这时便希望他表现出色,虽然自己不能下场比试,总算聊胜于无。

    慕容冲因在御前侍候,按规矩本不能入围,听完不由微微一怔,旋即抿嘴一笑,遵命飞骑而出。到了场中,勒马盘弓,身姿似极了苻坚。当下连发三箭,竟然全部命中。苻坚遥遥看见,忍不住哈哈大笑,大声喝彩。慕容冲回头一笑,旋即挥鞭策马,朝中箭倒地的猎物疾驰而去。离猎物约有一个马身的时候,身子猛一伏低,干净利落地抄起猎物,如此反复三次,方才兜转回来,笑着献上所猎之物,依旧退回苻坚身后。

    傍晚罢围之后,篝火四起,众人围着火堆席地而坐。白日的猎物洗剥干净后,用干净的扦子穿过,搁在火上烤着,发出“嗞嗞”声响,到处都是肉香四溢。只苦了王猛,他虽长于北地,毕竟身是汉人,实在不习惯这种胡人口味,偏偏身边的苻坚又殷勤得很,不时赐食,正努力下咽的时候,突见苻丕与苻晖你拉我扯地过来,到了苻坚跟前跪好,笑嘻嘻地说:“父王,儿子们斗胆,想跟您较量箭术。”

    苻坚愣了一下,旋即纵声大笑:“有志气!不过……”说着故意皱起眉头,貌似为难地看着两个儿子:“既是较量,便有输赢,需得约个采头才好。这样罢,若是朕输了,不拘金刀还是扳指,凡朕身上的东西,随你们要上一件。若是你们输了……却又拿什么给朕?”

    众人晓得天王在逗他的儿子,一时都是兴味盎然。苻丕与苻晖却真有些急了,聚在一块叽叽喳喳地争论。苻坚也不催,只是一脸的笑。过了一会,苻丕笑嘻嘻地转过身来磕头:“儿子们一身所有,都是父王所赐。若是输了,只好敬父王三碗酒,恭祝吾王万寿无疆!”

    众人不想这个王子如此伶俐,满座惊诧之余,哄然叫好。苻坚大笑着站起身来,吩咐左右道:“在二百步外立个箭靶,再预备松明炬火。”专事传旨的侍卫立即飞骑而出,场上一声接着一声响起天王口谕:“箭靶二百步,燃松明炬火!”众口相传,一时声音便在山谷中连绵回荡,迟迟不散。

    不一会儿,前方清出一条阔道。两旁侍卫林立,手中均持松明火把,火势熊熊,宛若两条火龙一路向前,将道路尽头的箭靶照得格外显眼。

    苻坚从力士手中接过平常不用的硬弓,拈起足有三尺六寸长的箭矢,身躯微扭,弓开满月。众人只听“嗖”地一声,还没醒过神来,便见长箭在红心处透靶而出,只余尾羽在外头不断颤动。一时间场上鸦雀无声,片刻后有擂鼓之声骤然响起,三军欢呼之声,如同势不可挡的风雷,席卷全场。

    苻丕与苻晖相顾咋舌,便想认输。苻坚见状莞尔:“朕半生戎马,哪能当真跟你们比试。”略一沉吟,指着远处箭靶道:“往里移一百步。”说罢回转头来,笑道:“丕儿方才行围时射得极好,朕都瞧见了,心里很是喜欢。晖儿与慕容冲年纪仿佛,高矮也差不太多,不如你们二人较量一番罢,朕在一旁看看。”又拍了拍慕容冲的肩膀,低声笑:“可不许输了。”

    苻晖隐约知道紫漪宫里头的暧昧,不愿与娈童较射,可父王的命令不敢不听,只好一脸忿忿地上前,也不等什么号令,举手便射。众人先是一愣,接着纷纷低头。与围之人大多弓马娴熟,箭刚离弦,众人便瞧出了必是脱靶无疑。一时气氛骤然凝重,谁也不敢抬头看苻坚的脸色。

    苻坚见了先是愣住,接着怒不可遏。苻晖不愿遵从命令的意思表示得这么明显,简直就像存心让他当众难堪一样。忍了又忍,方才转脸望向慕容冲,说的话像是从牙齿缝里往外挤的,一字一顿:“你去!”

    一旁的苻融、王猛、慕容垂都是缄口不言。三人中数王猛最镇定,不管是苻晖还是慕容冲,都与他无关,因而他压根儿什么都没想。另外二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只恨不便开口说话。苻融心里埋怨苻晖不识大体,只是这话这时却不能说,说了就是火上浇油。慕容垂更是急得恨不能上场对慕容冲耳提面命。苻坚已是一脸怒色,若是慕容冲射中,恐怕他恼羞成怒,真会责罚苻晖。这苻晖虽是庶子,却讨太后的喜欢,舅舅又是朝中重臣,若是他因为与慕容家的人比箭输了受罚,这帐还不是全记在慕容氏的头上?可慕容冲要是学苻晖,随手射个脱靶,恐怕苻坚也不会放过他。慕容垂这会儿心里是七上八下,一点信心也没有:这侄子从小被娇惯坏了,做事从来都是冲动而不计后果。有次跟兄弟们斗鸡输了,受了嘲笑,他当天晚上就摸黑把宫里的斗鸡杀了个精光,第二天宫人瞧满地的鸡毛与血污,吓得以为闹鬼。这样的性子……他怎么能放心?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数千双眼睛齐齐锁住场上的慕容冲。众人只盼他箭术越差越好,偏生这世上的事,怕什么便来什么——那慕容冲身躯一扭,运力开弓,整套动作明快流丽,若非气氛凝重,当真是赏心悦目之极。众人心下一沉,便听“夺”地一声弦响,箭矢划破无数目光,挨着箭靶堪堪飞过,竟然又是一个脱靶!

    接连脱靶,本来是一件扫兴之极的事情。然而这个脱靶出乎意料而又理所当然,大秦诸臣人人如释重负,重新露出笑容。只苻晖一人,非但不喜,反而勃然大怒,几步冲上前去,二话不说,“啪”地伸手就是一记耳光,又快又重,直打得慕容冲眼冒金星,几乎站立不稳。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苻晖暴跳着尖声怒骂:“呸,你是什么东西,谁要你让?!”他瞧得清清楚楚,方才慕容冲本来瞄得极准,临松弦时却将弓箭往上一抬,这才射空了。他,苻晖,大秦天王的儿子,居然得接受一个娈童的恩惠,这是多大的羞辱!

    变故陡然而生,人人都是措手不及。慕容冲霍然回头,眼里有寒光一闪而过,苻晖心下一惊,正要呵斥,慕容冲却立即收敛了,“扑通”一声双膝跪倒,语气恭谨地回道:“殿下教训得是。”主人教训奴才,不管对也不对,奴才总要先说打得好、打得妙,才能委婉辩解。他本来想说脱靶并非自己有意欺哄,实在是学艺不精之故,刚要开口却突然想到苻晖也是脱靶,这不是越说越糟么?一时张口结舌,只得默然垂首。

    眼见慕容冲谦卑至此,除慕容垂面无表情之外,慕容暐及其他鲜卑人都低了头不忍再看。往日飞扬跋扈的中山王似乎正在一点一滴地离开这个躯体,留下的只是绝望认命后的婉娈柔顺。

    苻晖还待再骂,苻丕已然冲上前来,拖他跪倒在地,一面叩头,一面求饶:“父王,弟弟年幼不懂事,求父王不要生气!”

    苻晖消极怠命,原就让苻坚生气。这会儿一通折腾,苻坚更是气得不得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咆哮:“苻晖!你是我的儿子,竟然连一个百步之外的箭靶也射不中,不嫌丢人,还敢闹事?”

    苻晖年纪不大,气性不小,一挺胸一扬脖:“输了我认,谁要他让?”

    苻坚万没想到这小畜牲居然还敢顶嘴,登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脾气向来是外圆内方,对自己儿子最是苛刻的,这时被气得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嘴里哆嗦半天,才喃喃一句:“好畜生!”手上漫无目的地一阵摸索,猛然间“啷”地一声将佩刀抽了出来!

    天王竟然要为一个鲜卑人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苻坚对鲜卑人的宽容,本来就激起了许多氐人的不满,这时眼见如此,更是群情激昂,只敢怒不敢言罢了。

    偏苻晖还就不服这个软,倔头倔脑,只管直着脖子大叫大嚷:“今天就是杀了儿子,儿子也是不服!”

    苻融眼见苻晖越说越不像话,赶紧起身拉住盛怒的苻坚,一边求情,一边回头喝斥:“别人让你,那是他懂礼节、识大体。你倒有理啦?”又对慕容冲说:“不干你的事,你起来。”

    慕容冲便也依言起身,对着苻晖微一躬身,默然退回苻坚身后,行动间镇定自若,举手投足,全是少年干净有力的漂亮。

    苻坚方才气得糊涂了,被苻融阻挡片刻,神智渐渐清明,虽然儿子不争气是让人恼怒,可这份血性和倔强,倒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怒意稍缓,将佩刀插回刀鞘:“滚下去,以后几天的行围,你也不必参加了,给朕呆在营帐里反省思过!”

    这处罚说重不重,说轻可也不轻,堂堂的王子殿下,被父亲关在营帐里,眼巴巴地看着人家欢声笑语地行围打猎,自己却不能参加,这是什么滋味?苻晖直眉瞪眼地还是不服,苻丕赶紧一手摁了他的脑袋谢恩,一手捂住他的嘴巴,连拉带拽地拖下去了。

    事情有惊无险地顺利解决,大家都大松了一口气。只王猛怅然不乐,却也没说什么:慕容冲向苻晖微一躬身的刹那,目光冰冷如剑,那幽黑的瞳仁里,是否掩藏了最刻骨的怨恨?这十三岁少年的偶然一瞥,竟然令见惯沙场杀伐的自己无端地感到一阵战栗,难道真是自己容不得慕容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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