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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的小说三十年来始终作为一个异类独行于通俗小说世界,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金庸已经半真半假的跻身于大师之列,渐渐被主流文化“招安”;琼瑶已经或多或少的上升到“阿姨”一辈,渐渐被新青年和老读者所遗忘。这两个人的命运似乎代表了百分之九十九的通俗小说作者的终极方向——或者成为名著,可以不朽;或者死亡。
余下的百分之一,是古龙。
古龙热早已冷却,但古龙的书却依然在零零散散租书摊位上,大大小小的bbs中,无数办公桌的角落和课堂的抽屉里牢牢占据着一席之地。古龙以及他的小说既不会发扬光大,却偏偏也不为历史所吞噬,如喉中的骨鲠,囊中的利锥,隐隐地迸射出独一无二的锐气,在读者心中留下一道不那么让人舒服的划痕。
正视这段划痕,正视充满传奇色彩的古龙和他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是一种责任,也是一份义务。
一)渊源:呼啸千载的浪漫主义
勉强划分,中国所有文学都可以归入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这两派,并且通常是双峰对峙,各放异彩。譬如《诗经》和《楚辞》,风骚并举,一个是现实主义的滥觞,一个开浪漫主义之先河。再如太白与子美,一个笔落诗成惊风雨,如风卷狂澜凤舞九天;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如壁立千仞海纳百川,分别将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的传统发挥到了极致,成为后人不可企及的高峰。
但细细一琢磨,又会发现,世人对现实主义的评价终归要高于浪漫主义,“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李杜的诗歌同样是后人学习的楷模,而李杜之争也同样延续了千余年。粗粗一算,后人崇李与崇杜的比例大概在三七分到四六分。李不如杜,原因有三:一,以李白为代表的浪漫主义的接受者总是少于以杜甫为代表的现实主义。
因为兵荒马乱,朱门草堂总是抬眼可见,就在人们身边。而大鹏青天,黄河蜀道离人们却实在远了一点,与日常生活无关,既非“饥者歌其食”,亦非“劳者歌其事”。人,终归是现实的。即使同样在看不见摸不着的诗歌中,现实依然比浪漫有力,这是不灭的真理。
二,学杜容易学李难。
这似乎也是所有文人的共识了。杜工部的诗歌早已经成为了诗歌章法的典范,对仗平仄无一不工,精深博大无所不括。而李白则不同,李白往往会突破格律与规矩的限制,写出那些醉后狂草般的诗篇。如果说杜甫写诗是用大脑在写,李白则是用心——清风明月,太白斗酒,对影成席,如黄河西来,三山东去,势不可遏,情不可止,倚马千言,一气呵成。
这等豪情,无迹可循,无章可依,又岂是后人学的来的?
三,做李白实在比做杜甫要痛苦些。
李杜二人都是一生颠沛流离,若论境况之悲惨,杜甫实在更甚于李白。但说到精神状况,李白就没有杜甫正常了。杜甫有的是饥寒交迫,仕途失意,家国之悲,这在文人士大夫中,不仅正常,而且似乎是惯例。也就是说,杜甫的痛苦是来自外界,令人同情和敬佩,一旦外界压力解除,他也就“漫卷诗书喜欲狂”了。李白则不同,李白的痛苦,更像是自找的,有人惹也难受,没人惹他,也自己唉声叹气的。
杜甫有老妻“清辉玉臂”,有稚子“敲针作钓钩”,有“学母”的女儿,有“皆分散”的弟弟,即便是“烽火连三月”,他也有“家书抵万金”,他渴望安定,不喜欢别离,他对自己的“茅庐”和“草堂”分外珍惜,对亲人充满爱意。李白呢?他三十九岁才结婚,一生漂泊,足迹遍至大江南北,他自比楚狂,“志在删述”,恨天无柱,恨地无环,无人可以慰藉的寂寞和与人群格格不入的苦闷一刻不停的折磨着他。他只有借酒浇愁,而“愁”一沾酒,却又在心中疯长起来。他狂歌高呼,独清于浊世,但笔下愈是绚烂,理想与现实的反差就愈让他痛苦。
一个正常的人,怎么肯做李白?
一个正常的人,又怎么能承受李白的痛苦?
所以传承了“中庸”一脉的文人自然会选择杜甫。杜甫成了江西诗派的“一祖”,而李白却在人们的盛誉中依旧孤独。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是的,李不如杜。但是人们脱口而出的却往往是李白的诗歌。“床前明月光”,“黄河之水天上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当真称得上妇孺皆知,脍炙人口。而杜甫那些又平稳,又工整的诗歌却总是要在脑子里打个转,咀嚼再咀嚼才能品出香来。
那是因为李白的诗,本来就是从内心深处倾泻.出来的,如清水中的芙蓉,灵光一闪,便再也挥之不去。
以上用了偌大篇幅分析李白和杜甫在读者心目中的地位,目的当然不是说李杜,而是说古龙。
古龙即是李白,武侠世界中的李白。
古龙总也比不上金庸,其原因恰恰可以套用以上的三条。
是的,古龙当然不及李白,但是分析一个作家,分析的是他的渊源,流派,风格,笔法……至于地位,那是喜欢修文学史的人才做的事情。而实际上作家的地位是不用人为划定的,大浪淘沙,能经受时间考验的,就是金子。
古龙和李白,实在有着惊人的相似处。二人同样钟爱杯中物,同样的桀骜不训,同样的任侠好武,同样充满了激情,热血,和想象力,同样选择流浪和漂泊。
而激情和想象力,却正是浪漫主义不可或缺的因素,甚至是浪漫主义文学的生命。
浪漫主义经历了革命的洗礼,在大陆支离破碎,只在海子和王小波的笔下偶现灵光。万幸在一水之隔的台湾,浪漫主义寻到了它的旁支——古龙。
在古龙的小说中,我们看得出他对李白的仰慕和热爱,这种仰慕和热爱零零散散分布在他的多部作品中,最明显的,是《长生剑》。
“我姓白,叫白玉京。”
她盈盈一笑,道:“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他也笑了,道:“你也喜欢李白?”
她将衣角缠在纤纤的手指上,曼声低吟:“我昔东海上,劳山餐紫霞,亲见安其公,食枣大如瓜,中年谒汉主,不惬还归家,朱颜谢春晕,白发见生涯,所期就金液,飞步登云车,愿随夫子天坛上,闲与仙人扫落花。”
念到劳山那一句,她的声音似乎停了停。
白玉京道:“劳姑娘?”
她的头垂得更低,轻轻道:“袁紫霞。”
……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白玉京真的手持长生剑与袁紫霞发生了一段若即若离,云诡波谲的故事,李白若是看见,会不会为之会心一笑?
当然古龙对李白的热爱仅仅限于神交,并没有什么研究,但是奇怪的是继承往往不需要什么研究,贵在心知。就好象李白同样景仰屈原,写出“屈平辞赋悬日月”的句子,但他对屈原生平的了解,对《离骚》咬文嚼字的程度,恐怕远远比不上后世的学者。那是因为他是李白,历史给他的使命是开创一个属于他的时代,所以他才能写出可以与三闾大夫相媲美的诗篇,养活了一批以白首太玄为己任的文人大夫们。
古龙,也是同样的。
古龙用他四十九岁的生命,为浪漫主义敲响了死亡的编钟,奏出了生命的绝响。
惊人的巧合是:面向大海,春暖花开,年仅25岁的海子和年仅45岁的王小波也相继离开了人世。
这不禁令人想起了两千多年前汨罗江底的亡灵,也想起了采石矶畔那决绝的一跃。
浪漫主义的极致,难道真的是死亡?
二)古龙: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江湖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人呢?
在某一方面来说,他们也许根本不能算是一种人,因为他们的思想和行为都是和别人不同的。
他们的身世如飘云,就像是风中的落--&网--悠,独枪然而位下”相同、那不是悲哀,那不是寂寞。
那只是美。
美得令人夺魄,美得令人意乱。
一个人若从未领略过这种意境,他的人生才真正是寂寞。
有一部电影叫做《阿飞正传》,里面有一段非常经典的台词:有一种鸟,是不长脚的,它们倦了只在风里休息。他们一生只能落地一次,而这次落地就是死亡……
无论是对于古龙笔下的人物还是古龙本人,都是这样。他们是靠着内心世界活下去的人,他们的使命,在于飞翔。
五)求新,求变,求突破:古龙留下的路
“武侠小说的确已落入了固定的形式,这种形式已写得太多了些,已成了俗套,成了公式。”
“谁规定武侠小说一定要怎么样写,才能算正宗的武侠小说?武侠小说也和别的小说一样,只要你能吸引读者,使读者被你的人物的故事所感动你就算成功。”
“武侠小说中已不该再写神,写魔头,已应该开始写人,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的人!武侠小说中的主角应该有人的优点,也应该有人的缺点,更应该有人的感情”“武侠小说的情节若已无法改变,为什么不能改变一下,写人类的情感,人性的冲突,由情感的冲突中制造高氵朝和动作。”
“只有人性才是小说中不可缺少的,人性并不仅是愤怒、仇恨、悲哀、恐惧,其中也包括了爱与友情,慷慨与侠义,幽默与同情。我们为什么要特别着重其中丑恶的一面?”“使读者在悲欢感动之余,还能对这世上的人和事看得更深些、更远些。”
“武侠小说写的虽然是古代的事,也未尝不可注入作者自己的新观念。”
“武侠小说中的动作的描写,应该是简单,短而有力的,虎虎有生气的,不落俗套的。小说中动作的描写,应该先制造冲突,事件的冲突,尽量将各种冲突堆构成一个高氵朝。若你再制造气氛,紧张的气氛,肃杀的气氛,用气氛来烘托动作的刺激。武铁小说毕竟不是国术指导,武侠小说也不是教体如何去打人杀人的。血和暴力虽然永远有它的吸引力,但是太多的血和暴力,就全令人反胃了。”
“日本的现代文学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它既保留了自己悠久的传统,又吸收了外来的精华。中国的武侠小说为什么不能?”
“武侠小说既然也有自己悠久的传统和独特的趣味,若能再尽量吸收其他文学作品的精华,岂非也同样能创造出一种新风格,独立的风格,让武侠小说也能在文学的领域中占一席地,让别人不能否认它的价值,让不看武侠小说的人也来看武侠小说!”
金庸伟大的尝试有两次,一次是《白马啸西风》,这部小说水平一般,但确实字里行间看得出金庸的探索,宣告了新武侠时代的到来;一次是《鹿鼎记》,颠覆了以前的传统手法,从英雄回归到一个小混混。金庸以最后两部小说《笑傲江湖》和《鹿鼎记》结束了武侠现实主义写法的时代,但之后断然封笔,使得武侠新的曙光一瞬即逝,值得庆幸的是,古龙的到来重新揭开了武侠浪漫主义的序幕。
古龙中后期致力于武侠“求新,求变,求突破”,这种变革和挑战本身,或许比他的小说还有意义。《流星蝴蝶剑》就是模仿《教父》的作品,但无疑是成功的借鉴。他打破了金庸一统天下的格局,告诉无数武侠迷:武侠,还可以这样写。
毫无疑问,后来的温瑞安受到古龙的极大影响。
时至今日,一看见短小的句子和跳动的叙述,就有人说:“学古龙的!”
古龙的影响,极其深远。
金庸自己停止了对武侠的探索,也许他太害怕突破自我。而古龙一生都在探索,所以他打破了金庸一统天下的局面,终其一生,求新求变的决心始终没有改变,《天涯明月刀》就是一部古龙失败了的求变之作,但追求本身就是一种精神和态度,为追求而追求,永无止境——惟有死亡才能把它结束。如果设想问古龙他哪一部小说最好,虽然我们永远也不知道这个答案,但凭古龙的性情,他一定会说“下一部”!激流勇退,见好就收是金庸的聪明之处,也为他留下了眩目的光环;不问结果,只求过程却是古龙之真性情,他们的选择是他们的自由,但是这个时代的呼唤是古龙的求索精神!
没有败笔,怎么有进步呢?害怕失败,怎么会成功呢?古龙说:“让能输得起的人,输一点给输不起的人,这并没有什么不对。”
于是他输了,但他开出来的浪漫主义之路,还等待后人走下去。
长期以来,很多人都把古龙归类为一代怪侠,认为他之所以成功只在于极端另类,只能引起人们一时的好奇,是武侠之路的一条旁门左道,而不愿意承认古龙是承前启后的一代大家。古龙最终成就没有超过金庸,这实是武侠的不幸!
如果说现实主义的“现实”二字是先验,功利,思辨,批判……那么浪漫主义这个“浪漫”指的就是理想,完美,冒险,开拓……前者让我们明白身处何方,使我们站稳了脚跟,后者激励我们不断向前,去把梦想变成现实,如果说现实主义是一条游弋大海的千里巨鲲,那么浪漫主义就使它化成搏击长空的九天大鹏;如果说现实主义是对现实社会的反映和批判,那么浪漫主义就是对理性社会的遐想(乌托邦)与鞭笞(反乌托邦);现实主义的真是生活中的真,浪漫主义的真是梦境中的真。现实主义的真我们可以看得到,浪漫主义的真我们只有感受到。
中国文学这个浪漫主义的跛子走进武侠小说这一领域看来也仅止于金庸了,走到古龙这一步已经是噤若寒蝉。批评家推卷长叹,古龙确实有才,可惜走偏锋了,而古龙反映的永恒的人性在他们看来无异是另类张扬。放眼世界,贝多芬在技艺上打破音乐的和谐性,在表现手法上把自己的主观意志倾注于他的作品之中,终结了古典音乐的时代,而开启了浪漫音乐的先河,他本人也得到了“乐圣”这个恰如其分的称号。莫奈以一幅《日出印象》宣布了油画写实主义的结束,吹响了印象主义的号角。但古龙英年早逝,再加上我们的古龙还在“怪异”与“另类”中苦苦挣扎,久久不能被正名。
古龙已矣!用倪匡的话说:“求仁得仁。”
他留下无数骂名,也撒下无数“求新,求变,求突破”的种子,武侠小说跻身殿堂文学的历史使命远未结束。他像是一颗流星,在黑暗的天穹撕开了一道通向未知世界的口子,希望这口子,不要被封上,否则,才是真正的悲哀!
家园已在望。
光明也已在望。
希望永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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