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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老知青,比农民有见识,还没有城市小市民身上的市侩。刘大任和周小桃一听黄守仁和刘佳丽的计划,马上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周小桃说:“带孩子可以,买房子就免了。真要是买房子,我们也不会在深圳买,深圳房子贵,生活也贵,适合我们消遣的地方少,我们住不惯。”

    刘大任说:“心意领了,你们千万不要为我们操心,我们俩现在还有工资领,过两年退休了,也还有社保,养活自己没有问题。这些年春天没有少给我们寄钱,我们一直都没舍得用,存在那里,如果你们结婚自己能解决自己的问题,我们干脆就用这笔钱在长沙买一套房子,我跟你妈回长沙,这也算是享到女儿的福了。我们老了,总是喜欢怀旧,怀念长沙的亲朋故友,怀念橘子洲,怀念岳麓山,甚至怀念我们上小学时候的操场。反正长沙到深圳方便,我们可以两头跑。”

    听着爸爸妈妈的话,刘佳丽眼睛红了,她突然感觉,这些年父母过的不好,她有很大的责任,如果她早一点成家了,父母可能早就安心了,早就可以回到他们自己的故乡了。

    黄守仁听岳父岳母这样说,也非常感动,甚至非常意外。他没想到岳父岳母这么开通,这么通情达理,只想着子女幸福,根本没有想着向子女索取什么。黄守仁想到了他自己的父母,自己的父母对他是没有说的,但是对姐姐妹妹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姐姐妹妹出嫁的时候,父母总是要索取一点什么,否则就觉得这个女儿白养了,就是姐姐妹妹嫁出去之后,如果几个姐夫妹夫不孝顺他们一点,也必然要骂娘。其实黄守仁自己的父母并不真的缺什么,但是仍然想从女儿那里捞点什么,哪怕捞点回来再给他和哥哥也好,或许在他们的观念里,只有儿子才是他们自己的,女儿是别人的。

    “那好,”黄守仁说,“既然爸爸妈妈愿意回长沙,那么也让我尽点孝心,春天以前给你们的钱你们还是存着,存点钱安心。长沙的房子我替你们买,买大一点,这样我们回长沙也有地方住了。”

    黄守仁不是说大话,在深圳不敢说,如果是去长沙,他替岳父岳母买一套象样的商品房还是没有任何压力的。

    “不用不用,”周小桃说,“你们年轻,自己还要买房子,接着就要生孩子,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不不不,”黄守仁说,“这个孝心我一定要尽,你们把这么好的女儿给了我,你们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一定要尽一点孝心。说定了,如果爸爸妈妈再推辞,那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做女婿的了。”

    刘佳丽发现,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摊上了一对好父母,又摊上了一个好老公。这么想着,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把孩子打掉,重新怀上黄守仁的种,黄守仁应该有他自己的亲骨肉!

    那天刘佳丽要蔡大鹏好好想想,蔡大鹏就真的好好想了一想,想明白之后,马上头上就冒出了汗。也由不得蔡大鹏出汗。去年他弟弟蔡小鹏把一个餐厅服务员肚子搞大了,最后那个服务员的兄弟姐妹和父母全部都来了,闹的满城风雨,硬是敲了二十万才了事。如果现在是蔡大鹏把刘佳丽的肚子搞大了,那么他该出多少血呢?出多少血他都要出,否则刘佳丽的父母到蔡大鹏单位一闹,还不等于要他的命吗?蔡大鹏慌了,当时就想给刘佳丽打电话,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又觉得万一黄守仁在旁边怎么办?即便黄守仁不在身边,那么事后要查一下来电显示怎么办?毕竟,他和刘佳丽之间的事情是见不得阳光的,再说这件事情最好在他和刘佳丽之间消化,不要让其他任何人掺和进来,于是蔡大鹏只好忍着,忍到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直接去营业部找刘佳丽。

    在忍耐的这个夜晚,蔡大鹏没有睡好,他想女人真不是个东西,对她再好都没有用,还是要敲诈他,难怪做爱的时候不戴保护措施呢,当时蔡大鹏还觉得蛮爽,没想到掉进了陷阱,现在完了,只有伸着脖子任她宰了。捞妹!臭婊子!蔡大鹏心里面狠狠骂了一句,骂完之后才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蔡大鹏就来到营业部。到了之后,才发觉来的太早了一点,证券公司根本就没开门,于是只好等着,等到开市。

    蔡大鹏一般都是下午去营业部的,下午机关两点半上班,而证券公司一点钟开市,所以许多公务人员都是利用午饭之后的时间去证券公司看看股票,蔡大鹏这时候去不显眼。像今天这样一大早来营业部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蔡大鹏想,但愿这是最后一次。

    蔡大鹏找到刘佳丽,刘佳丽心里一惊,马上就想到了她昨天冒出的那个念头。如果这个念头早一点产生,那么她就不会对蔡大鹏说那些话了,现在既然说了,假如蔡大鹏强烈地希望她生下这个孩子,怎么办?不生,得罪蔡大鹏,蔡大鹏是她能得罪起的吗?如果生,那也太对不起黄守仁了,而且黄守仁对她又是那么好。在刘佳丽看来,黄守仁对她父母好,就是对她好,甚至比对她本人好还要好。然而,黄守仁越是对她好,她越是感觉对不起他,这样,刘佳丽就等于背了一个沉重的十字架,要背一个沉重的十字架走一辈子,太艰难了!

    二人来到大户室。照例,一进来就关门,但是今天的关门与以往的关门意义不一样。不但意义不一样,而且表情也不一样。以前蔡大鹏在关门的时候,总是笑嘻嘻的,好像喜不自禁,而今天不一样,今天蔡大鹏一脸严肃,好像纪委书记找人谈话。

    “干吗这么严肃?”刘佳丽问。刘佳丽在问的时候,脸上照样挂着春风。

    受春风的影响,蔡大鹏面部器官舒展了一点。

    “说吧,要什么条件?”蔡大鹏问。

    “什么‘要什么条件’?”刘佳丽问。

    蔡大鹏笑了一下,笑的有点凉。蔡大鹏脸上一凉,刘佳丽心里就一凉。怎么?难道他以为我要敲诈他?他妈的,什么狗东西,也太小瞧人了!刘佳丽真想狠狠地骂他一顿,甚至想上去扇他一个耳光。但她马上就克制住了自己。她知道,她不能跟蔡大鹏翻脸,不但她不能跟蔡大鹏翻脸,她老公黄守仁也不能跟蔡大鹏翻脸,哪怕他确实小瞧了她,哪怕她受委屈。她非常清醒,没有忘记蔡大鹏是她的老板,更是她老公的老板,哪有打工的在老板面前不受委屈的?能够承受委屈是在当今社会上生存和发展的必备素质,没有这个素质,其他方面的能力再强也没有用。

    “这不是什么条件的问题,”刘佳丽说,“就是我有点担心。”

    刘佳丽决定装糊涂,先把糊涂装过去再说。

    “担心什么?”蔡大鹏问。

    “担心我一旦跟黄守仁结婚了,再与你保持来往是不是这么方便。”刘佳丽说。

    “你那天让我想想,就是想这个?”蔡大鹏问。

    “这个事情还不值得想吗?”刘佳丽继续演戏。

    蔡大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出完之后,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

    “这个事情不大吗?”刘佳丽故意装着有点生气的样子说,“女人是有感情的,那像你们男人。”

    “我们男人怎么了?”蔡大鹏问。问着,蔡大鹏已经笑起来,这次是真笑,笑的很温暖,一边笑还一边把刘佳丽拥进怀里。今天刘佳丽没有躲让,不但没有躲让,甚至还主动迎合,并且装着很激动很动情的样子。

    “你们男人只图一时的快活,”刘佳丽说,“而对于女人来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是先跟了你,然后才照着你的安排跟黄守仁的,要说恩,那也是你重于他。现在你让我跟他结婚,好,我听你的,跟他结婚,但是一旦结婚之后,我们怎么办?你可能无所谓,再去找一个,反正你有魅力,可是我心里面怎么能放得下你?哎,对了,你是不是已经想甩掉我了,所以才故意让我嫁给他?”

    刘佳丽到底是出来混了七八年的人了,马上就采取了以攻为守的战术。一采取以攻为守的战术,果然就主动了。

    “不是不是,”蔡大鹏说,“看你说的,哪里的话呀。我不是那种乱来的人,对你也是动了真感情的。”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是动了真感情的,蔡大鹏决定当场兑现。

    刘佳丽穿的是工装,她们的工装上面是深色的开领西装,下面是一步裙,现在她跟蔡大鹏已经轻车熟路了,两人在感情兑现的时候上衣完全保持原状,下面也只是把里面的底裤脱掉,外面的一步裙根本就不用退下来,不但不用退下来,而且还要向上卷起来,卷起来的目的是为了让蔡大鹏更方便地进入,这样,兑现的效率就空前地提高了。更让人叫绝的,就是那条声称脱掉的底裤,其实脱掉的也只是一条腿,具体地说脱掉的是右腿,左边的那条腿并没有脱,而是挂在腿上面,这样,完事之后刘佳丽只要穿一条腿就行了,实现了效率最大化。

    说心里话,刘佳丽今天是极不愿意的,不但今天极不情愿做,可能永远都不会情愿做了。刘佳丽是有自尊心的女人,一旦发觉对方是这样的小瞧自己,对他还有兴趣吗?但是,越是极不愿意的,就越要装成极其愿意的样子。刘佳丽发现,这就是女人的可悲之处,或者说就是女人的优势所在,如果是男人,恐怕做不到。男人如果极不愿意跟一个女人做这种事情,要他装作很愿意的样子,并且真枪真刀地做,几乎是不可能的。温柔是可以装出来的,但是雄风没有办法装出来。刘佳丽不敢确定女人的这种能力到底是女人的可悲还是女人的优势。但是不管怎么样,刘佳丽现在都必须怀着悲壮的心情来充分利用这个优势,来让蔡大鹏舒服、让蔡大鹏满足、让蔡大鹏相信她。

    蔡大鹏果然舒服了,果然满足了,并且在舒服了满足了之后,果然就相信了刘佳丽。相信了刘佳丽之后,他就对刘佳丽说了真话:我还以为你怀孕了呢。

    刘佳丽当时正依偎在蔡大鹏的怀里,听他这样一说,马上就恶心起来,不知道是孕期正常的反应,还是恶心蔡大鹏,或者是二者皆有。总之,恶心的控制不住,于是跑进卫生间呕吐起来。

    “真的怀孕了?”蔡大鹏跟进来问。

    “不知道,”刘佳丽说,“放心,即使真的怀孕了,也是我自愿的,你没有任何责任,我也绝对不会用这个来达到什么目的,如果那样,我也太不尊重自己的感情了,如果我要是这样的人,早就发了大财了!”

    刘佳丽到底是人,而且到底是女人,这时候说着说着,禁不住哭了起来,而且哭的非常伤心,是真的伤心,是那种自己满腔的热血被别人当作冷水倒进马桶之后的伤心。

    经刘佳丽这样一哭一说,蔡大鹏也感觉是自己误解刘佳丽了,但是又不愿意承认,于是马上就此地无银三百两,说他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是刘佳丽自己误解了等等。不解释还好,他这样一解释,刘佳丽呕吐的更加厉害。

    “你打算怎么办?”蔡大鹏问。

    刘佳丽笑了,刘佳丽一笑,就深刻地理解什么叫强颜欢笑了。刘佳丽就这样强颜欢笑地对蔡大鹏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说要打掉,我就偷偷地去打掉,不给你添任何麻烦,你就当完全没有这么回事。你说要生,我就替你生下来,一切听你的。”

    刘佳丽这样一说,等于把一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蔡大鹏,蔡大鹏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过了好半天,才说:“你自己的意思呢?”

    “你问我?”刘佳丽反问。

    “问你。”蔡大鹏确认。

    “问我没用,”刘佳丽说,“关键是不要给你自己添任何的麻烦,如果是听我的,我当然希望能为你生一个孩子,毕竟是我们俩的结晶呀!但是不行,你有老婆了,我还是偷偷地把孩子打掉。不管你的事,我是自愿的。”

    刘佳丽的这番话,对于蔡大鹏来说简直就是心理测试。开头听了舒心,中间听了肉跳,结尾让他感动,最后让他惭愧。

    “那不行,”蔡大鹏说,“我无论如何也要帮你。”

    “不需要。”刘佳丽说。

    “不行,”蔡大鹏说,“我一定要帮你。”

    “不需要。”

    “不行。”

    “真的要帮我呀?”刘佳丽问。

    “真的。”蔡大鹏说。

    “真的要帮我这些天你最好不要过来,”刘佳丽说,“过来以后我也不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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