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荒域到处都是滚滚乱石。
怪石林立,有些高可参天,有的连绵如山,有的密立成林,行走其间犹如踏入一片陆离世界。
这睚眦荒域的空气中总是有灰烬在飘荡,使得天空看上去雾蒙蒙的,呼吸不畅,越发叫人感到压抑,尤其是那种每一次呼吸都会吸入许多灰烬的感觉,是的一众丹士们不由自主的就开始屏住呼吸,运转内丹来启动内息。
方荡伸手接过一块略大一点的灰烬,在指尖上一捻,便污浊了手指。
这种灰烬对于方荡来说并不陌生,在火毒城中经常能够见到这样的灰烬,那是丹炉炉火烧灼不休蒸腾起来的,这里的灰烬是怎么来的,方荡却无从预估。
方荡一路跟在诸人身后,侧耳倾听,此时已经大致上、将眼前这十个丹士的名字和门派搞清楚了。
除了九华门的宝象和飘渺宗的云渺外,其余的八名丹士分别是天子门的郑跃、王一字,一丹宫的贾元君、解大,遁天宫的李云暖、叶客心,潜心堡的云水、潘志。正好一个门派两名丹士。
其中李云暖和叶客心是一对道侣。李云暖的模样看上去就是一位少妇,说不上多么好看,但面目端正,肤色白皙,嘴唇微肉,一张面孔中总是挂着生人勿近的清冷,但越是这样的女子,越是容易激起男子的兽欲。
李云暖和看起来长不大却有着傲人身材的云渺刚好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李云暖当然不错,但云渺也不差。
不少丹士的目光总是在李云暖还有云渺身上乱扫。
没办法,眼前的光棍实在太多了。
还有,潜心堡的云水和潘志两个虽然都是男子,却似乎并不是同门的关系那么简单。
云水面目清秀,略带阴柔,一袭月白长袍衬得他潇洒无比,而潘志颇具阳刚之气,面目棱角分明,一双眼眼睛虎虎放光,身上筋肉结实,一看就孔武有力。
方荡也是在观察了好一会后,才终于下了定论,云水和潘志两者之间竟然是道侣关系。
在上幽界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只要有一方愿意改变金丹的属性,完全可以化为雌类,随后龙阳合和,断袖而美。
这种事情,对于方荡来说,想一想都觉得有些恶寒,不过方荡并不似石头右卫那般厌恶这种丹士,在方荡看来,究竟和什么人结为道侣究竟还是自己的选择,虽然方荡绝对不会接受这种选择,但方荡也不会阻碍别人的选择。尤其是在这极度缺乏女丹士的上幽界。方荡相信,有许多结为同性道侣的丹士恐怕也是为了能够更进一步,做出的不得已的行为。
还有在几人的言语之中,方荡知道一丹宫和天子门之间似乎有些仇怨,彼此之间很少对话,一旦对话,必定是针锋相对,不过,方荡能够感觉到双方的克制,这里毕竟是睚眦荒域,不是上幽界的云海,如他们这样门派不强大的丹士们只有合作才能生存。
方荡对于这些人的门派并不了解,石头右卫听到了这些门派的名字后也是想了许久,才想起了天子门和潜心堡,至于一丹宫和遁天宫等就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不过,在石头右卫的印象中,天子门和潜心堡这两个门派完全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存在,按照石头右卫的说法,这样的门派一般只有几十个丹士,在上幽界中的门派里是吊尾车般的存在。
若是在以往,火毒仙宫的弟子根本看都不会看这些门派的弟子一眼。哪怕双方修为差不多,两者之间也不是一个等次的存在。门派高低,就如同出身家世,有些时候虽然心中不服,却也无可奈何。
一路前行,方荡一边四处观望一边倾听前面丹士们的对话,收集着一切能够收集的信息。
此时远远的有一朵黄色的浮尘飘来,这浮尘远远看去似乎不大,但到了眼前后,却才知道乃是一个庞然大物,缓缓推进,虽然是浮尘模样,但却似乎相当沉重,缓缓的前进发出轰隆隆的鸣吼,翻滚着将大片怪石吞噬下去。
“千万不要陷入这种浮尘中。”云渺仙子用她那独有的带着几分婴儿气的声音开口说道。
“怎么?这些浮尘很厉害?”一丹宫的贾元君开口问道。
贾元君对云渺最是上心,时不时的想要在云渺面前表现些什么,虽然其他几个丹士也是如此,但都不如贾元君那般近乎没有底线般的贴上云渺,没话找话的云渺交谈,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厚颜无耻了。
云渺仙子那张犹如婴儿般的面容上嘴角微微一翘,粉红色的嘴唇似乎都在闪烁着星光般的光泽,“等这片浮尘过去,你就知道了。”
方荡等人纷纷停下脚步,目光投注在这片浮尘上。
方荡在众人身后,此时双目蒙上一层白膜,随后方荡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惊,沉默不语。
浮尘犹如一块巨大的凝胶,缓缓翻滚着向前流去,所过之处,坚硬的石头竟然被剥下厚厚的一层皮来,原本一米直径的大石此时只剩下六十厘米。
石头上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小小凹槽,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用密密的耙子耙出来的。
此时一众丹士脸上神情都变得不太好。
睚眦荒域之中的石头相当坚硬,比云海上幽之中的石头还要坚硬很多,一般的金丹丹士很难破坏石头,只有玄丹丹士才能做到,那浮尘能够将石头打磨成这个样子,显见内中极有古怪,若是他们这些蓝丹绿丹丹士落在这浮尘之中,虽然不至于受到太大的伤害,但肯定会消耗不少的力量。
所有的丹士都看向云渺,云渺既然知道这浮尘的危险,想必也就知道这浮尘为何如此危险。
云渺收起了之前的淡淡笑意,面色略显凝重:“这些并非是浮尘,而是一只只小虫,他们小得肉眼都无法看到,他们拥有极强的啃噬力,或许你们觉得自己是绿丹丹士,这些浮尘对你们来说没有什么危险,但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们,若是你们之中的任何人落进这片浮尘之中,浮尘之中的细小生命就会开始啃噬你,你或许以为自己的护身光、气可以保护自己,但在这些叫做蜉蝣鬼的小家伙面前,什么护身光、气全都没有任何用处。”
“他们会不断的累积在你的身上,吞噬你身上的一切力量,直到将你的所有的力量消耗干净,然后他们才会离开。”
云渺的话语使得众人心中对于那些浮尘般的蜉蝣鬼生出一丝忌惮来,但要说真的有多么忌惮却也并不是,毕竟那浮尘游动的速度比较慢,只要不是脑袋发热直接冲进去的话,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况且,进去了就想办法立即冲出来就是,难道他们也是石头任由这些蜉蝣鬼随意啃噬不成?
方荡却又看了那些浮尘一眼,心中生出一些计较来。
“听说这些浮尘核心处的蜉蝣鬼巢乃是八荒中的后天之宝,可惜,凭咱们没这个本事将其弄到手。”云渺叹息一声后就继续前行。
八荒处处是宝,关键看你有没有本事能够将宝贝拿到手,对于这一点,一众丹士都相当明白,所以也不会对那蜉蝣鬼巢生出什么觊觎之心来。
其实只要是这种成群结队的东西,他们的巢都是宝贝,得到了他们的巢穴就等于得到了这些东西,但要想将他们的巢穴祭炼成自己的宝贝,却是千难万难之事。
一众丹士继续前行,方荡看了一眼身后渐渐远去的黄色浮尘,随后也继续前行。
一行人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走在最前面的宝象还有云渺忽然放慢了速度,方荡等人齐齐警醒,以最快的速度靠拢在一起。
随后方荡就看到了一处烟尘依旧滚滚弥漫的战场。
这里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巨石上留下巨大的坑洞和漆黑的爆炸痕迹,这些痕迹一路向前,石头地面犹如被被什么巨兽贴着爬过一般,留下触目惊心的粗糙痕迹。
一众丹士齐齐心惊,这里显然在不久前刚刚发生一场恶战,看痕迹有法宝攻击的痕迹,显然是丹士出手,按理说他们距离这场战斗应该不远,这样规模的争斗他们怎么可能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这就好像是一个炮竹在眼前炸裂,却一点声音都没有,这种感觉会叫人生出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的感觉。
一直走在最前面的丹士宝象此时小心谨慎的加速疾飞,沿着那争斗的痕迹一路追踪过去。
一直追踪了十余里,争斗的痕迹戛然而止,地面上出现了斑斑血痕,一件破碎的法宝被丢在地上,闪烁着最后的淡淡荧光,随后便如烛火板熄灭。
“这是巨木门丹士血手的法宝木猿!”一丹宫的解大似乎对于巨木门的血手比较了解,略微辨识一下那法宝碎片上的纹理,便惊声叫道。
“巨木门的血手?他的修为应该已经到了绿丹后期,没想到竟然折损在这里。”天子门的王一字伸手就将那木猿摄起,王一字出手确实太快,其余的丹士动作稍慢一线,最终这件破碎的法宝就落入这丹士手中。
一丹宫的解大还有贾元君脸色微微一黑,嘴角撇了撇终究没有说些什么,解大心中有些自责,距离上他离木木猿碎片还要更近一点,不过他刚才光顾心惊,却忘记了收宝,着实不该!
其余的丹士面色不好看一下后,也就罢了,毕竟人家手快,他们手慢,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一件法宝固然好,但终究不容易直接弄到手,所以一件破碎的法宝碎片也是不错的,当成材料回收,回到上幽云海中重新祭炼就又是一件宝贝。
其实对于那些大门大派来说,这些法宝碎片意义不大,毕竟这些门派中材料不缺,但对于一丹宫、天子门等门派来说,法宝碎片都是宝贝。
他们一路走在最后,未免没有收集丹士们损坏的法宝碎片的想法。
说白了,他们就是在等着吃一些大门大派残留下来的食物残渣的,说起来不好听,但这是最安全,最妥当的道路。
“不知道血手碰到了什么东西。”
一直沉默的宝象四处张望一番之后开口道:“巨木门这次来了八名丹士,血手似乎没有理由落单。”
宝象说完,十名丹士们纷纷朝着四周望去,脸上露出凝重而谨慎的神情,其实他们心中也很清楚,这一路上的争斗痕迹绝对不是一两个丹士在出手,换言之,恐怕巨木门的八名丹士都已经陨落了。
他们一行距离巨木门的弟子应该不算太远,就算半路上看那片浮尘吞噬巨石,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也就是说,巨木门的八名丹士在短短的时间内就都被杀死,尸骨无存,看着一路争斗的痕迹,很明显,巨木门的弟子们都在拼命反抗,并非是骤然遭到偷袭全军覆没。
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就将巨木门的八名弟子鲸吞下去,对方该有多么强大?
一众丹士在原地又转了一圈之后,继续上路,相较于之前的谈笑风生,这一次,所有的丹士明显变得沉默许多,原本方荡跟在后面,还能听到不少有用的信息,但现在,这些丹士除了贾元君还偶尔在云渺面前表现一下外,其余的丹士明显不再说与当下无关的事情。
毕竟他们面临的生死压力,在这睚眦荒域中,当真是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而且,从这里开始,他们前面为他们开道的丹士恐怕已经没有了,也就是说,原本走在后面的他们现在变成了最前列,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其实说到修为,眼前的这些丹士单个拿出来未必就比巨木门的那八个丹士差,但巨木门是一个门派,他们是七个门派,一根粗绳子和七根无法捻在一起的细绳子,彼此之间的差距就不必多说了。
一行人一路向前,走了约两三个时辰,因为一路上紧绷着精神,所以一众丹士竟然都有些疲劳,若在平时,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宝象提议众人停下来休整,毕竟在这睚眦荒域之中无论如何都应该保证最充足的战斗力,以面对随时都可能到来的危险。
一众丹士都是久经战阵知道什么时候应该休息,此时落在一块块巨石缝隙中,开始各自调息,其实身体上的疲劳还远远没有达到,但心理上的压力却层层累加,他们此时调理的主要还是心神上的那种紧绷的情绪。
方荡没有休息,方荡不是没有压力,只不过,这种压力对于方荡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这得益于方荡的童年,幼小的他面临的就是这种随时随地都会出现的生命威胁,为了保护弟弟妹妹,他时时刻刻都紧绷着自己的神经。
众丹士看到方荡没有休息,而是跃上一块巨石朝着四周眺望,心中纷纷不屑,这种垃圾金丹丹士能够进入上幽界不知道在凡间的时候用了多少取巧的手段,此时竟然连该做什么都不知道,想必用不了多久这家伙就会埋骨在睚眦荒域。
方荡站在最高的巨石上,从这里朝着四周眺望,但却看不出多远,这睚眦荒域天空中总是蒙着一层灰烬,从进入这一界开始,方荡就没有见到过清透的天空,在这种灰烬之中,就算方荡目力再好,也看不出十里之外,就算方荡运转五贼观法,穿透层层灰烬,也不过能看到二十里而已。
在方荡的五贼观法之中,这睚眦荒域就像是一个絮乱的世界,到处都是纵横的各种气脉,在凡间也好,上幽界也罢,气脉都是相当温和的,彼此之间都是相对独立,并且彼此并不纠缠,但是到了这里,气脉之间的的争斗无时无刻不在进行,一道道气脉彼此吞噬,不断壮大,但壮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崩塌掉,重新化为一道道气脉,再继续彼此吞噬,这样的过程就像是一个永远无解的轮回,那些气脉沉沦其中不可自拔,方荡隐隐感觉这些气脉想要成就什么,想要做些什么,可惜,不知为何,他们永远都做不到。
一众丹士们调息得差不多,纷纷站起的时候,方荡也收回目光,远处忽然有一道光芒闪烁了一下,方荡眯眼望去,那光芒闪烁的地方距离这里实在太远,方荡看不到那里的情形。
方荡皱了皱眉,此时宝象等人已经再次出行,他们前行的方向并非那光芒闪烁的位置,方荡想了想后,终究还是压下好奇心,跟在大队伍后面。
众人往前行了三十多里,这一路上同样没有什么危险,但三十多里之后,四周空气之中的灰烬越发多了起来,犹如身处大雾之中,一行人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这个时候,不少丹士纷纷取出一颗颗的丹珠开始记录这里的情形,将四周的一切映照下来,这些拿回门派之后都是宝贵的资产,虽然八荒中的情形总是在变化,但知道一些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得多。身为前人就得为后人铺路。
眼瞅灰烬越来越多,能见度越来越低,一众丹士行走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前面的宝象忽然再次驻足,其余的所有的早就将神经绷紧但丹士纷纷汇聚过去,低声询问。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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