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黑甲剑戟军士们聚集起来,在朝阳的温软光芒下,再次出现在猪头蟒的老巢边缘。
不过这上百黑甲剑戟军士并不似昨日那般完整,其中有十几个受了伤,并且还少了五个,不少黑甲剑戟军士身上的甲胄有触目惊心的裂痕。
显然,昨天晚上这些黑甲剑戟军士过得并不舒适,烂毒滩地的黑夜,就如同寒冬中的北风一样可怕。
一名被选为诱饵的黑甲剑戟军士越众而出,其余的黑甲剑戟军士们纷纷藏身在昨日挖出的地洞之中,在这当诱饵的黑甲剑戟军士身后,是上百个突出药渣地面的竹管。
这黑甲剑戟军士心跳得厉害,不得不深吸一口气,以此来平复自己心中的恐惧!
此去至少有七成的机会会死,但只要他能够成功,将晋升一级,成为什长,掌管二十人!
最重要的是,即便此次他死了,他的儿子也能够进黑军营,只要肯下苦功经受住打熬,出来后直接就是什长,甚至有可能是百夫长。
若自己的死,能给儿子换来一个百夫长,那就太痛快了!
他昨天是拼命争取到了这个当诱饵的机会,要知道,这样的机会在火毒城中可着实不多!
想到这里,这军士不免就想到那个在军中狗屁没干就成了偏将的家伙。
“好运,这名字他娘的起得真有道理!以后我儿子也应该改名叫好远,不行,这名字短命啊,那家伙有当偏将的命,却没命享偏将的福!”
这军士心中不断翻腾着各种想法,就在此时,身后传来石块撞击的轻响,当当当,三下。
这黑甲剑戟军士瞳孔收缩,在第三下石块撞击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军士猛的用长剑一拍坐下豹狗的屁股,军士坐下的豹狗吃痛,如离弦之箭一般猛蹿出去,用风驰电掣来形容都不为过。
黑甲剑戟军士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生死存亡荣华富贵,在此一举了!
狂奔一盏茶的时间,一个巨大的丘陵出现在黑甲剑戟军士面前,黑甲剑戟军士张开大嘴,就要大喝出声,以此来惊动那头绝对不允许任何生命出现在他的地盘上的猪头蟒。
结果他嘴巴刚刚张到最大,还没来得及喊出一声,前面的丘陵之后猛的掀起一道漆黑的巨浪来,将太阳都给遮住了,在那巨浪前面是一个满脸惊恐拼命狂奔的少年。
啊啊啊啊啊啊……
黑甲剑戟军士瞪大了眼睛,坐下的豹狗在惯性下一路狂冲,虽然他拼了命的想要刹住,但还是和那少年交错而过,一头扎进了黑色的药渣巨浪中。
军士和少年交错而过的一瞬间,看清楚了这个少年的面目。
好运?这不是昨天被吃掉的那个有命当官没命享福的好运么?娘的,这小子竟然还没有死,运气好到逆天了么?
随后军士就没了别的想法,那巨浪般的药渣中升腾起一片血雾转瞬即逝。
巨浪猛的扑下,方荡放足狂奔,险些就被卷中,在他身后的药渣地面上有一个巨大的鼓起,急急追逐着拼命奔跑的方荡,所过之处便是一条塌陷下去的长长的深坑沟壑,好似地下的药渣都被那东西给吃掉了一般。
如果烂毒滩地中的变异猛兽中有王者存在的话,那么猪头蟒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就算是一个火奴贱狗汇聚的中型部落也不敢轻易招惹猪头蟒这种存在。
满头大汗的方荡玩了命的狂奔,他虽然知道猪头蟒不好招惹,却没有料到身后的大家伙脾气竟然这么大,并且猪头蟒的速度快得超乎他的想象,明明是在地下药渣中游走,却比他奔跑的速度还要快。
眼瞅着在地面之下不断穿行的东西越来越近,已经追到了方荡身后不足一丈的地方,方荡双目瞪得溜圆,却死死的盯着身前越来越近的一根突兀的拴着红布的树枝。
五十步……
二十步……
十步……
到了!
方荡咬紧牙关,拼尽全身力气猛地一跃而起,与此同时,方荡身后药渣构成的松软地面猛地炸裂开来,飞溅而起的药渣粉末之中传来一声嘶吼,一条巨大的,浑身血红的怪蟒猛地窜了出来。
这怪蟒犹如猪鼻的鼻孔之中喷着股股腥臭红雾,腥红的蛇信上滴滴答答的流淌着酸溜溜的粘液,张开布满利齿的大嘴,如同一个硕大的漆黑布袋,朝着空中的方荡便罩了过去。
这一张嘴别说方荡小小的身躯,就是一头牛都能够整个吞下去!
就在这时,四周传来一阵急促的唿哨。
方荡身下插有突兀红色树枝的地面猛地一颤,整个地面都晃动起来。
方荡瞳孔骤然一缩,悬空的身子倏地一缩。
方荡抱头抱腿缩成一个球,借着身子收缩旋转的力量,生生加速滚出去一丈远。
而在那插着树枝的地方,陡然间有一张大网拉开,擦着方荡的身子竖立起来。
猝不及防下,那大半个身子钻出药渣腾空而起的血红怪蟒一头就扎进了这大网中。
随即四周的药渣之中窜出上百个黑甲剑戟军士来,这些黑甲剑戟军士将一柄柄长矛奋力刺入那怪蟒的鳞身。
猪头蟒灵智并不算太低,骤然吃痛,知道自己中了埋伏,立时发出阵阵愤怒的咆哮,巨大的身子不断的扭动,掀起大蓬的七彩药渣,腥臭的嘴中喷出股股红雾,一下就有五个黑甲剑戟军士中招,被红雾沾染。
这五个黑甲剑戟军士虽然穿着甲胄,但那些红雾顺着甲胄缝隙钻进去,一旦沾身,这些黑甲剑戟军士立时惨叫连连,开始拼命地撕扯自己的甲胄,转眼间就将自己脱个流光,就见他们浑身上下生出一片片的血泡,这些血泡飞速的蔓延,奇痒无比,五个黑甲剑戟军士顾不得再去对付猪头蟒,嗷嗷惨叫着不断挠抓。
抓破了血泡便流出粘稠的白色脓汁来,这些汁液一出现当即冒出丝丝青烟,伴随着嗞嗞声,好似被火焰烤灼的焦肉,将这些黑甲剑戟军士的身上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继而小洞溃烂,烧穿皮肉,五个黑甲剑戟军士顷刻之间就倒在地上没了动静,只剩下身上咕嘟嘟冒着的小泡和恶臭青烟,片刻之后,就只剩下一堆白骨。
其余的黑甲剑戟军士们一个个瞳孔急速,而方荡却双目闪烁起骤亮的光芒来,这猪头蟒的毒性骤烈,方荡口中的奇毒内丹更是剧烈的颤动,欢快得不得了。
“收网!”远处一声如雷大喝传来,方荡循声望去,就见手持一把奇怪金属棒的如肆开口大喝。
此时,方荡才知道为何如肆一直紧闭着嘴,说话都是由旁边的军将代言,就算是平时,都抿着嘴,一个字都不吐露。
因为这如肆一张口,那道从脸颊上一直延伸到嘴角的疤痕就会裂开,因为右边脸颊没有裂口,而左边脸颊裂口极大,所以,如肆一张嘴,左边脸明显塌下来一大块,这使得如肆的左边的下眼皮下沉太多,露出大半个眼珠来。
从方荡这个角度望过去,如肆的模样怪异可怖,方荡甚至能够看到如肆裂开伤口中的满嘴牙齿。
怪物!
这是方荡心中冒出来的两个字。
随着如肆的大喝,那些黑甲剑戟军士们纷纷用力收网,同时开始交错穿插,如同拧抹布一样的将手中的大网和身边的军士彼此扭结起来,
猪头蟒挣扎不断,上百黑甲剑戟军士们拼命收网,却依旧抵不住猪头蟒的拼命乱扭。
猪头蟒身躯乱转,喷出一股股的腥臭红雾,转眼间就又有十数名黑甲剑戟军士中招倒地。
此时咚咚擂鼓之声响起,方荡诧异,什么人能在这个时候敲鼓不休?以至于他的脚下药渣地面都在颤动。
方荡循声望去,随即了然,这不是擂鼓之声,是如肆心脏的跳动声。
如肆心脏每跳动一下,方荡脚心都好似被拳头狠狠地砸上一下,最后方荡甚至跟着如肆的心跳声弹动身躯,完全不由自主。
方荡心中骇然,原来淬血境界竟然还有这样的状态,比起这个来郑守那能够使得小巷砖瓦乱跳灰尘乱掉的心跳简直不值一提。
不过如肆的心跳不过跳动了十几下,紧接着如肆身上传来爆豆子般的炸响,噼里啪啦比年节燃放的鞭炮还要震耳欲聋,就算是猪头蟒的嘶吼,都压不住这爆裂声。
方荡瞪大了眼睛,方荡不是第一次见到铸骨层次的存在,当初方荡还亲手杀了断将,还有靖公主也曾周身骨爆,但那些声音和如肆的骨爆之声比起来,就如同巨雷和蔫屁,遥远得触不可及。
当骨爆的声音达到了叫方荡都不得不准备捂住耳朵的时候,如肆身上紧接着传来一阵阵拉满的弓弦弹开之声,就见如肆浑身上下筋络如龙如蛇,在皮下伸缩弹动。
将力量酝酿到了自己最巅峰的如肆猛的迈步而出,第一步十米,第二步三十米,第三步五十米,第四步,就已经横跨数百米到了猪头蟒的头顶上。
如肆的步伐看得叫方荡眼晕,如肆的身躯好似变成了胶皮,后脚明明还在起点,前脚却已经到了三十米外,中间的大腿比筷子还要细,伸缩自如,弹性十足。
这就是强筋?
如肆转眼就到了猪头蟒的头顶上,怪异至极的是,如肆手中的棍子竟然还在起点,还在百米之外,如肆的双手依旧死死地抓着这根棍子。
方荡眼睛瞪得大大的,大得方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此时都要从眼眶中蹦出来了。
嗡的一声撕裂空气般的巨响,那百米之外的棍子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大的弧线,高高祭起,轰然砸下,巨大的惯性带来更加强大甚至可以称之为恐怖的力量。
咚的一声金铁交击般的巨响,方荡被一股巨浪直接掀翻出去,在空中滚了好几个圈后一头扎进了药渣之中。
方荡从药渣之中钻出来的时候,就见如肆站在那头猪头蟒被生生砸掉了半个脑袋的头顶上,那根不起眼的棍子被他从猪头蟒的脑袋之中抽出。
此时的如肆再次紧闭住嘴巴,因为用力的缘故,如肆的嘴唇微微翘起。
不知如肆从何处拿出一片白色的布巾,轻轻擦拭手中长棍上的污血,一丝不苟,如同擦拭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一样。
此时那脖颈僵硬直竖的猪头蟒发出一声呜咽,轰然倒地,巨大的如同猪头般的蛇头重重的敲击在地面上。
如肆依旧稳稳站在猪头蟒的头顶,一丝不苟的擦拭那根棍子,当擦干净了,如肆伸手一甩,那根棍子当即收缩成手臂长短,被如肆收入袖中。
“这就是基础打得牢固的好处!”方荡爷爷的声音在方荡依旧有些僵硬的脑袋里面响起。
“这个叫做如肆的家伙一定在每一个层次上都用尽苦功,修行这种事情,爷爷我虽然不曾练过,但却也略知一二,一般情况下,一个人磨皮之后,就开始进行淬血,一旦进入淬血层次,基本上就不会去考虑磨皮的事情了,正如进入了铸骨层次后就不再淬炼血脉一样,但这个家伙一定是在进入淬血层次后,依旧还苦苦磨皮,进入铸骨层次也不忘淬炼血脉,将每一个层次都全力以赴的打造得完美无缺,这样的家伙可以称之为蠢人,但永远不要小看这样的蠢人,他们的基础扎实得叫人感到恐惧,以他的实力恐怕一般的练气境界的存在都能杀得了。”
方荡重重的点了点头。
此时如肆的目光朝着方荡望过来,双方目光在空中接触,但如肆的目光并未在方荡身上停留,一晃而过,似乎对方荡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如肆显然更在乎自己的手下,他看向那些黑甲剑戟军士们。
此时上百个黑甲剑戟军士们折损了一半,虽然只是和那猪头蟒短暂的几分钟的接触,但剩下的黑甲剑戟军士们已经筋疲力尽,一个个坐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气,方才的恶战着实消耗了他们太多太多的力量。
这些黑甲剑戟军士们纷纷将目光死死地钉在方荡身上。
面对这些目光,方荡没有什么表示,也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地,他被猪头蟒追逐了十几分钟,活下来都属侥幸,此时危急一去,方荡脚都软了。
那一直跟在如肆身后的军将小跑到如肆身前,禀报道:“黑甲剑戟军士一百人,此战阵亡五十三人,三人轻伤!”
如肆嘴唇撅起更高,对于这个结果显然不太满意,随后如肆迈步走到那头猪头蟒的肚腹处,这猪头蟒足足有数十米长短,蛇身足足要十几个人围抱,称得上是巨大。
如肆在一个位置上来回走,最后伸手在蛇身上一划。
那军将抽出腰间长刀,开始用力砍蛇身,其余的军卒也纷纷爬起,挥刀乱斩。
这猪头蟒一身坚鳞,钢硬无比,这些军将斩得火光四溅,手中的长刀纷纷卷刃,不过终究还是将外皮破开,鳞皮一去,剩下的就好办了。
几个军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蛇肚子里面将一颗西瓜大小的蛇胆小心翼翼的挖出来。
蛇胆之中都是剧毒,一旦弄破了,周围的人全都得死。
见到这枚蛇胆,方荡嘴中的奇毒内丹叮当乱撞方荡的牙齿,方荡不得不死死地咬住牙关,不然这奇毒内丹非得飞出去不可。
方荡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不想节外生枝,并且,如肆实在是太厉害了,方荡绝对不想和这个家伙有什么过节。
挖出了蛇胆,如肆从自己的坐骑上取出一个硕大的匣子,将血淋淋的蛇胆放入其中,随后如肆再次一摆手,仅剩的四十多个黑甲剑戟军士们各自忙碌,去一里之外收拢自己的坐骑。
不久之后,黑甲剑戟军士们收敛了七十多头坐骑。
紧接着这些黑甲剑戟军士们开始将死去的同伴的遗骨收起,死去的黑甲剑戟军士基本上都是被毒液腐蚀而死,此时就只剩下一堆白骨而已,收拾起来倒也方便。
收拾停当,如肆挥手,当即开拔!
烂毒滩地绝对不是一个好地方,他们昨天晚上足足上百人都被袭击,现在只剩下不到五十个,一旦被什么猛兽盯上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猪头蟒的尸体会很快吸引非常多的野兽,这里不到天黑就将变成碎肉场。
一行人放蹄狂奔,朝着火毒城一路疾驰而去。
一路上这些黑甲剑戟军士们依旧沉默不语,但和来时不同的是,他们一边催动坐下的坐骑狂奔的同时,都不时的用眼睛去瞄方荡,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叫做好运的家伙实在是有些叫人琢磨不透。
昨晚好运干嘛去了?为何又在清晨出现?这都是谜。
可惜,如肆不问,他们也不敢多问。
疾驰了几个时辰,火毒城再次出现在众人眼中,一众黑甲剑戟军士们都长出一口气,悍不畏死,不代表他们愿意去死,尤其是死在这出腐臭脏污的烂毒滩地。
城门大开,鱼贯而入,随后方荡便脱离了队伍直奔公主府。
黑叔知道他父亲的事情,原本方荡想着回到烂毒滩地见到母亲、父亲,总归能够知道是谁害了他们,但是现在,他只能找黑叔来问这件事了。
方荡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然后,方荡会用自己的方式,叫对方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一个多么可怕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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