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一到乾清宫暖阁门外,奕?正在里面批阅奏折。侍监传话,叫恭王在外候着。
袁潜心中觉得有些不妙,明知着急无用,也只得不动声色地站在殿外等了起来。
这一等可就直等到了太阳下山,其间皇帝用了一次午膳,换了两回茶,叫了两回墨,始终不曾传他进去。
袁潜已经站得双腿发麻,这才终于盼到一名太监出来传见。他随着太监进了东暖阁,一挑帘子,随即一个跪安,口中道:“臣弟奕?恭请皇上圣安!”这个跪安的动作,做起来极之复杂,他虽然早已经练得纯熟,可是站了一天两腿难免打战,这左腿跪下之后右腿一抬,身子便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只听奕?在里面道:“进来吧!”袁潜稳住心神,走了进去,但见皇帝坐在南沿炕头,面前放着一个红边白心的垫子。
袁潜知道这个垫子是专给大臣跪拜用的,照规矩臣子见皇帝,应该跪着回话,可若是皇上特别宠信之人,也就可以沐恩不跪。往常自己见驾,奕?都是在他将跪未跪之际便免了他的跪,今日可有些不同,皇帝坐在炕上,只顾低头看他的奏折,丝毫也不理睬这位皇弟。
袁潜没办法,只得跪了下来,口称圣安。奕?抬起头来瞧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亏你还记得朕是你的皇兄!”
他这话早就不是话里带刺那么简单了,简直就已经是一枝碰也碰不得的刺玫瑰。袁潜硬着头皮摘下顶戴,以头碰地,他知道碰头声音愈响,表示对皇帝愈尊敬,豁出去用力叩了几下,只觉得头晕眼花,却没听到多大动静。
奕?又发泄了几句,才道:“某御史参尔交接士子,可有其事?”
袁潜低着头答道:“有。但只是诗文酬唱而已,无涉国是。”
奕?哼了一声,显是不信,道:“诗文酬唱?好一个诗文酬唱,且将尔等往来诗文背诵两阙出来。”
袁潜汗出如浆,要他做诗,那简直比要他的命还惨,一时之间哪里找什么诗去?只得伏地叩首,不敢说话。
奕?沉默半晌,终于道:“你起来罢。”袁潜如蒙大赦,这才略舒一口气,遵旨站起身来。只听奕?道:“从前皇考在日,你我两人同居东五所,你年方六岁,刚刚开始往上书房读书那阵子,早上寒冷,总是不乐意起身。可是嬷嬷只要一唤‘四哥走了’,你便忙不迭地从被窝中跳起来,一面叫‘四哥等我’,一面闭着眼睛叫太监给穿衣服。”
他说着说着,脸上不禁露出一种向往的表情,喃喃道:“那时候手足之情,何等快乐,岂如今日……”摇摇头,不再说下去了。
袁潜极力在记忆中寻找,却想不起一点关于这事的一鳞半爪。看来就连奕?本人,恐怕也早把这段过去给忘怀了罢。
奕?转过身去,留给袁潜一个背影。不知道为什么,袁潜忽然觉得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他的身影竟然也是如此单薄软弱,似乎只要轻轻一把,就能够将他推倒在地一般。
只听皇帝背着身子道:“今早天还没亮,康慈皇贵太妃便进宫来见朕,是不是你求恳来的?”袁潜自然一口否认,奕?轻叹一声,道:“太妃也说非你所托。可是为人子女者,累父母如此奔波,于心何忍?朕也是太妃抚养长大,实在不欲惹她伤心难过。你我兄弟系出一脉,难道当真不能携手并力,非要如此离心离德么?”他这几句话,满是沉痛之意,显见得出于至情,全不似作伪。
袁潜不知说什么才好,一直以为咸丰皇帝对奕?是充满了怀疑与戒备的,从来不曾想过,原来他心中也有一份兄弟亲情在,也不情愿将手足至亲当作敌人一般防范。忽然之间,袁潜似乎明白了奕?为什么非要将自己拉来这里替他完成这一生,大概对于奕?而言,这份血脉联系也正是那道最难逾越的屏障,使得他终咸丰一世一直无法背叛他,至于后来慈禧掌权,奕?心计不如她,手段不如她,自然更加难以脱身了。
袁潜心中满是茫然,他发现自己正审视着奕?曾经走过的宿命,这宿命就像一道铺设好了的铁轨,逶迤延伸,直通向远方谁也看不见的地方;而奕?就是那铁轨上隆隆轰鸣的火车头,自从机车发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他要停靠的每一个车站。一时间袁潜忽然觉得胸口像有一块什么东西堵住,塞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断在脑中提醒自己,自己不是奕?,奕?与他也没有什么兄弟关系。可是不知什么缘故,近来袁潜渐渐发现自己对奕?这个身份产生了强烈的认同感,难道是因为自己本就是他的后世么?
不论原因何在,袁潜却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这种情形发展下去是十分危险的。细细想来,奕?并非不曾对他表示过善意,且不说持服未满便破格准许他开府,更不说屡次有人参他,奕?都给压下不办;就是方才这一番话,也能让袁潜感觉到他是真的不愿意放弃奕?这个兄弟。
咸丰不像是一个有心计的人,他对待奕?,厌恶的时候便赤裸裸地厌恶。譬如后来他逃到热河,死前不久奕?曾要求前去探望,咸丰一口便拒绝了,等到临死之前,又亲口遗命,不准奕?前来奔丧。所以袁潜相信,现在他的表现就是出于本心。
虽然如此,可皇帝毕竟是皇帝,单看他在自己身边安插了坐探,就足够说明即使是兄弟,也不能触犯皇帝的权威。高处不胜寒,袁潜这个时候才真正懂得,不论咸丰还是奕?,其实都是很寂寞的。
他在那里胡思乱想,一没留神,就忘了听皇帝说话。咸丰有些不满地咳嗽一声,将他从沉思当中唤醒。
袁潜连忙集中精神,只听奕?道:“太妃说,叫朕给你个差事办办。朕想如今先帝之服未满,若是委你办差,恐怕招惹物议。”袁潜俯首叩头,奕?又道:“从今往后,你就不必再来上书房读书了。好生在府里修身养性,待服满之后,朕自然委以重任。”
袁潜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不让他继续来上书房,那是表明皇帝已经不再信任他了呢,还是标志着皇子从少年转为成年?还是抽空去问问桂良的好。
不管如何,胡乱叩头谢了恩,便退了出来。刚出帘子,无意听得听奕?在背后低声自语,道:“阿玛,阿玛,若是你当年,又该如何是好?”
他回到府邸,发现张舜文的总管已经给撤了去,代之以一个姓邓的太监。袁潜心中了如明镜,这个邓太监想必便是皇帝的亲信,看来往后在这府中也不能做什么事情了。他郁郁不已,独自上了乐道楼,遥望远处,一时只觉得天地有如一张罗网,自己就是网中一只怎么飞也飞不出来的鸟。
坐了片刻,愈来愈是心烦意乱,想起今日一日下来不知磕了多少遍头,自己好好一个现代文明人,居然要来对人卑躬屈膝的受这等鸟气,忍不住一掌拍在栏杆上,震得旁边挂着的一个鸟笼子晃了半晌,笼子里的鹦鹉吓得呱呱乱叫。
袁潜正没好气,听得它叫,心头愈怒,喝道:“你丫叫什么叫?”
那鹦鹉毫不知趣,竟然学舌起来,跟着叫道:“叫什么叫,叫什么叫!”
袁潜大怒,啪地打开笼子,伸进手去一把将它捉了出来,切齿冷笑道:“我让你叫!”手掌用力一收,登时攥得那只小小鸟儿肚破肠流,呜呼哀哉了。
时值初冬,鲜血流在手上,刹时间变成冰冷。袁潜怔怔地望着掌心一片殷红,心头没来由地一阵发毛,手一松,那鸟尸掉在地下,一条腿犹自微微抽搐。
刹那间袁潜有一种错觉,自己就是那只鹦鹉,不知哪里来的一只大手牢牢地攥住了他的心肺,把他憋得窒息。他不由自主地挥动手臂,大声喝道:“滚开,滚开!”
啪地一声,拳头打中了一个人,袁潜一怔,定睛望去,却是德卿上来寻他,见到他满手鲜血,形若发疯的样子,忍不住吓得倒退一步,说不出话来。
袁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情形,索性闭上嘴巴不加辩解,转过身去瞧着楼下池水中早已干枯的几片荷叶。
德卿惊魂稍定,低声道:“今日妾身去见父亲,父亲说他自会设法,叫爷这些天什么也别做,安心在家等候便是。”
袁潜此刻已经稍稍平静下来,仍是不愿说话,只点了点头。德卿无语,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一幅帕子,替他揩拭手上的血污。
沉寂良久,袁潜怃然道:“你觉不觉得我是一个疯子?”德卿摇了摇头,轻声道:“爷不是疯子。”
袁潜挤出一丝苦笑,浑身无力地坐了下来,茫然叹道:“这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此时此刻,他端的是心乱如麻。起初的一腔豪情壮志,被严酷的现实渐渐消磨掉了大半;而未来的前途,又是那么渺茫而不可确定。袁潜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目标是否正确,假使不管他怎么努力,仍旧不能摆脱奕?的宿命、中国的宿命,那么这些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忽然间,他冰凉的掌心之中感到一丝温热,却是德卿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掌中,反握住了他的手掌。袁潜手肘一缩,想将手抽回来,可是终于又停住了,任由她这么握着。
德卿的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从前的王爷,是一个开朗、机智、风趣的人,每天晚间总要拉着她的手说一会话,不逗得她莞尔而笑誓不罢休。
大行皇帝驾崩以后,格于守孝的规矩,两个人不能同床共枕,这一点德卿并没有丝毫埋怨。让她伤心难过的是,王爷居然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变得阴沉起来,变得眼神里时常露出一种谁也读不懂的神色。他也不再主动与自己交谈了,每日除了进宫,回来就与他的一帮随从议论大事,到晚间便独自在书斋看书。
她知道王爷的志向远大,先帝将皇位传给四阿哥而不是他,确是伤透了他的心。可那是命数如此,有什么办法?老话说的好,命中只得七八斗,走遍天下不满升。现下王爷的行为,明明是已经有了不臣之心,大清自从开国以来,对于觊觎皇位的宗室一向是毫不手软的,德卿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是强烈。
可叹父亲不但不加劝阻,反倒在一旁推波助澜,一个是丈夫,一个是父亲,谁也不是能够出言劝谏的,她的心里愈来愈是担忧,只怕哪一天自己的预感变成现实。
两人一立一坐,就这么如同泥塑木雕也似地僵在楼上,直到日落月升,清冷的月光透过屋檐投射下来,给两个人身上都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寒气。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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