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促令出兵的军机廷寄,是晚了庐州陷落的败报半个多月才到达曾国藩手中的。
这一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衡阳城暂时忘却了战争,笼罩在一片年关将至的喜庆气氛之中。
在桑园街赖家祠堂里,却丝毫没有残岁景象,曾国藩与手下的水陆二十三名营官,以及参赞军务的郭嵩焘、左宗棠、李元度等十数名幕宾,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除夕就在眼前,只是专心商议着是否出兵、何时出兵的事宜。
刚刚从江西赶回来的郭嵩焘,带来了江忠源投水自尽之前留下的口讯:湘军可用。
这四个字如同四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曾国藩的心头。两人相交,数来已经有十余年了。起初自己慧眼识人,拔他于诸生之间,而他也不负期望,军兴以来,建楚勇,守城池,屡立军功,两三年间,便由署理知县而升至巡抚。
为了答谢知遇之恩,江忠源多次向朝廷禀报曾国藩在衡州练勇的业绩,并为他争取了扩勇的合法地位。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官场上,江忠源都是曾国藩可以靠得住的朋友。
曾记得当日自己初见江忠源时,曾经评价他说“吾生平未见如此人,当立名天下,然终以节烈死。”眼看着江忠源功名日隆之际,却突然应了当年“以节烈死”的预言,如同一根支柱摧折于风,曾国藩心里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湘军可用,这是江忠源在生命最后关头留下的话,曾国藩心里明白,这话是特地留给自己的。眼下湖广总督吴文?正困守武昌前线,环顾皖赣鄂湘四省,唯一能与洪杨作战而尚未投入战场的,只有衡州一支人马而已。
吴文?是自己的恩师,他从上任伊始便再三请求自己发兵援助,可是顾虑到湘勇训练尚未完备,广州那边的洋炮又没有全部运到,曾国藩一直甘冒有负恩师与朝命之大不韪,都不肯派一兵一卒北上。如果吴文?再遭到江忠源那样的命运……曾国藩不敢想下去了。
众营官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些人大多出身武途,有些如成名标之辈还曾经当过湘江上的水贼,他们思考问题,习惯采取直来直去的方式,既然粤匪打来了,那么就迎头打将过去便是,自古英雄功名,都是真刀真枪拼搏出来的,这么整日价缩在衡阳城里,就能缩出个封妻荫子来么?
可是以左宗棠、郭嵩焘为代表的文士一派,却持几乎完全相反的看法。叶名琛应允的六百尊洋炮,至今才运到了四百余尊,水师船只尚未完全改造完毕;船上的炮手还没有习惯洋炮的操作方法,而且火药等物也还在储备当中;此外还有钱,粮,御寒的衣物,各种各样的问题摆在眼前,总之就是一句话:这兵,出不得。
水盗出身的成名标吵吵着要打到武昌去,活捉长毛头子,给江忠源报仇雪恨。曾国藩注意瞧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忽然间,一个瘦高身材、神采飞扬的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个人是水师的一个营官,名叫彭玉麟。他是因陆军廉字营营官景廉的保荐投效于曾国藩麾下的,事后曾国藩才知道,原来景廉也只不过是与他见过一面而已。
不过说实在的,这个彭玉麟当真是一个水军高才,又是一个淡泊名利的奇人。他在耒阳一家商铺帮工的时候,恰好长毛打来,他便倾囊而出,资助县令募勇筹防。长毛见县城有备,便绕过去没有攻打,事后论功行赏,彭玉麟却拒绝了封赠,只要将他资助的军费偿还就罢了。
此时此刻,曾国藩忽然很想听听他的见解,在他看来,彭玉麟是自己手下惟一一个能够跳出红尘看红尘的人,官场政局之中,许多纷繁错杂的关系可能迷了自己的眼,却不能让彭玉麟有丝毫的疑惑。
注意到曾国藩在对自己示意,彭玉麟轻咳一声,站了起来,道:“诸位听玉麟一言。”他连说了好几遍,才压得祠堂里安静下来,环视众人一周,道:“玉麟相信诸位都是实心为国、奋勇登先之人,决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草包。”
这话一出口,立刻引起一片响应,营官们都慷慨激昂地拍起了胸脯,担保将来打起来,自己的部属绝不会怕死退后。景廉微笑着瞧着彭玉麟,心中已经知道了他下面要说什么。
果然,只听他话头一转,道:“但是,忠勇效死,与莽撞送死却不一样,前者谋定后动,成事在天;后者却是一勇之夫白白送命的行径,于国于身,都无半点好处。诸位是想当个忠勇效死的将官流传后世,还是想莽撞送死,害人害己?”
众营官一片嘁嘁喳喳,成名标第一个叫道:“咱们湘勇已经训练了这么久,怎么还说是送死?”
彭玉麟微微一笑,把目光投向曾国藩,似乎在请求他的首肯,见得曾国藩微微颔首,这才道:“所谓军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我军米有多少?煤有多少?油盐有多少?火药有多少?其他军中必须器物,以及打造器物所用工匠,总共都有多少,成营官可知晓么?”
成名标哪里会去关心这些,给他一句话问得答不上来。彭玉麟笑道:“成营官不晓得这些原也应该。”转头对曾国藩道:“大帅,湘勇大兴以来,发放文书、调配粮草银钱、采买军需给养诸般事务头绪纷繁,将来一旦出征,更是日不暇给。末将以为,应当专设一粮台,主掌粮草等务,以除我军的后顾之忧。”
曾国藩没想到彭玉麟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低头细细一想,觉得果然很有道理,这粮台就像户部一样,总揽军中钱粮杂务,这样自己便可以专心用兵,无须再顾虑缺粮缺钱的问题了。
他沉思片刻,道:“甚好,雪琴你去草拟一个细则,今晚交给我看。”
彭玉麟答应了,又道:“我军立刻出征,不是不能。只是军出之后,牵一发而动全身,我湘勇以前从未在粤匪面前显露,此次逆江而上攻打湖北的匪酋,恐怕也没有将我们这支水军计算在内。若是贸然轻动,露了自己的底细,敌军就难免有备无患。以末将看,倒不如伏于洞庭,以逸待劳,等匪船沿江上至岳州,然后在君山一带布下陷阱,一举歼之。”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鸦雀无声。他这个计策,可谓大胆至极,要放任匪兵长驱直入,过武昌,捣岳州,把他们放进洞庭湖,才予以围歼。成功了还好说,万一不成,在座的所有人都要背一个玩匪养敌的罪名,轻的摘去顶戴革职查办,重的说不定会流放边塞,这辈子别想回来了。
曾国藩也觉得有些太悬,毕竟他编练湘勇,是得到张亮基与恭亲王等人极力保奏的结果,自己若是惹出来什么麻烦,他们也得跟着连带倒霉,这一场牵连可不算小。
转头看看郭嵩焘、左宗棠等人,也都在皱眉沉思,似乎对他的这个主意颇为动心,但是一时间又不敢出言赞同。
左宗棠忽然大声道:“不可,不可!”吁了口气,指着地图道:“岳州乃是湖南门户,临洞庭,通三江,居高临下,俯瞰长沙,雪琴此计能不能成暂且不论,万一岳州失陷,匪兵便可以水陆并进,直逼长沙,到时候省城受困,整个湖南要危急了!”
曾国藩连连点头,左宗棠正说出了他想到而没有说出来的话,彭玉麟的计策固然是好计策,但是也是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死无葬身之地的一步险棋。力图每一步都稳扎稳打的曾国藩,终于还是放弃了彭玉麟的建议,转而开始讨论是否遵照圣旨立刻出兵援助武昌了。
在绝大多数人的一致同意之下,曾国藩毅然决然地拍板敲定,立刻开始准备出征事宜。彭玉麟建议的“粮台”,被确定为后勤上的统筹机构,下设文案、内银钱、外银钱、军械、火器、侦探、发审、采编八个所,委托郭嵩焘的弟弟昆焘为总管;同时,还在衡州设一捐局,继续接纳各地绅商的捐助。
在调集粮草的这几天中间,广州那方面的洋炮陆陆续续又运来了百来门,曾国藩亲自下到船厂里督查,日夜赶工地将炮只在船上装备妥当。瞧着各路人马忙着擦磨刀枪,发放军备,搬运粮草,修缮战船,一派热火朝天的战前繁忙景象,他心里又兴奋又激动:自己渴望的郭、李之业,眼看就在眼前了,三十几年来的理想,今日一朝得以实现,这对于一个从农家走出的子弟来说,是何等的令人激奋!
夜色早已经降临,伫立在灯火通明的石鼓嘴军械场,曾国藩感到浑身一阵阵地发烫。夹杂着铁锤的叮当声,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几声马嘶。他知道,那是陆营之中的骑兵,在练习夜战。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传唱数百年的豪情壮词,今日恰好抒写出他的心曲:他曾国藩,要建立一番轰轰烈烈的功业了!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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