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军事 > 鬼子六大传 > 九十七回 从大沽到北京(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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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向自负的包令并没有选择躲在军舰上炮击港口这一胆怯的战术。他在打击并压制了炮台之后,命令士兵登上陆地,展开与清朝军队的第二次陆上作战。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敌手似乎与上一次不甚相同,根据他从周围的农民那里获得的情报,僧格林沁和他的鞑靼兵们已经在数日之前被调往山东去镇压那里的农民叛乱,据说这一叛乱是从河南蔓延过来的;而现在担负着防堵联军主要任务的,则是那些不堪一击的地方军,以及一位名叫胜保的将军所率领的部队。

    从战斗力与战斗意志上讲,包令对僧格林沁部队的佩服远远超过了他眼下面对的敌人。这些乌合之众甚至根本不足以称之为军队,真难以想像这些面黄肌瘦的士兵是如何维持他们的日常训练的,因为他们看上去是那么羸弱,几乎一阵暴雨就可以把他们冲进太平洋里去。他们在战斗中是如此的胆怯,以至于主帅必须命令拿着大刀的刽子手站在队伍方阵的最后面,每一个胆敢掉头退却的人都必须遭到刽子手的砍杀。但是实际上,死于大刀下的人并不多,因为逃跑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刽子手根本就来不及一一砍下他们的脑袋。甚至到最后,连刽子手也都抛下大刀,随着如潮的溃兵一起逃走了。

    势如破竹一般地推进到了通州以东的时候,包令接到了北京政府派遣专使送来的停战请求。中国政府主动要求谈判,这还是打从马戛尔尼进入中国以来就没发生过的事情,一时间包令还真的有点以为是主的恩赐了。不过这么一来,他也更加了解到新政府求和的急切,虽然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他们突然改变了策略,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与其迫不及待地答应中国政府的谈判要求,倒不如继续吓唬他们一下,能够收到更大的利益。所以他命令,军队绕过通州,一面从沿途的乡村中劫取他们所需要的粮食,一面继续往北京进发。

    在北京,顶着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辅政王奕訢终于设法把和谈提上了议事日程。反对最为激烈的,莫过于曾经鼎力支持过他的翁心存父子两个了:与仅仅暧昧隐晦地表示了担忧的桂良不同,同样是三朝老臣的翁心存,丝毫也不掩饰他对夷人的极度厌恶,而他的儿子翁同龢,自然也就旗帜鲜明地站在父亲那一边,第一次违拗了恭王爷的意思。朝廷里出现第一个主张议和的声音,是在正红旗蒙古副都统、礼部侍郎宝鋆〔按此字读若匀,不读均〕的奏折之中。这本折子的出现,让正忙于争论那拉氏巫蛊案的军机们雪上加霜,更加觉得应接不暇起来。

    那拉氏仅仅在宗人府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次日就在朝中一干老臣涕泪交加的一再要求之下被送回寿安宫中,仍然居住在她的萱寿堂。与以前迥然相异的是,在寝宫之中来回走动、时不时窥伺一下她的动静的,已经不再是俯首听命的奴才,而是腰间带刀的宫廷侍卫。身为领侍卫内大臣的恭亲王,每天必定来萱寿堂视察一次,板着脸对侍卫头领说几句话,旋即便又匆匆离去。那拉氏根本没有机会看到他,眼下她的活动范围,仅仅是不超过床铺三尺的一个狭小空间,甚至于只是从床边走到桌旁,都会招来侍卫的一阵瞋目瞪视。

    她也曾经披头散发地撒过几次泼,可是侍卫全都得了恭王吩咐,任她闹得天翻地覆,只是视而不见,连一句话都不对她讲。那拉氏没了办法,只得乖乖忍受,每天仰面躺在床上,连动也不动一下。不过好在一日两餐并没有十分苛待于她,虽说比不得以前的珍馐肴馔、排场气派,可是填饱肚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归这么说,身处这等境地,就算有天上龙肉,她也是不能下咽的。一连数日,端进来的饭菜又再原样端了出去,上面除了一些灰尘和蛛网之外,没有产生半点变化。人一饿,更加没心思动弹,她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心中只盼先帝爷快些把自己带走,好叫她少受一天这非人的折磨。

    对于能否翻身,这一点她已经彻底地绝望了。这一次显然是恭亲王有备而来,特地设下了一个圈套来给她钻,从第一次云谿入宫行圆光术开始,这个陷阱就一点一点地逼近了她,直到最后张开大嘴把她吞噬下去。不出意料,她先后提出的拜谒太皇太妃梓宫与会见儿子载淳的要求,都给宗人府严词拒绝了,那拉氏知道那是出于恭亲王的授意,他本人就是宗人府的宗令,要下这点命令,还不是小事一桩?

    她不由得开始痛恨自己的失误:擒拿肃顺以后,恭亲王在第一时间把领侍卫内大臣全都委了自己的人,连宫里的一般侍卫,也借着清理肃党的机会换过了一遍。那时候一来是自己从没参与过朝廷政务,对这些东西尽皆不甚了了,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母后皇太后钮祜禄氏轻易地就在军机拟的本上盖了印,压根就没与她商量半句,这才造成如今一边倒的局面。亏她先前还抱着一丝侥幸,认为好歹自己还有小皇帝撑腰,恭亲王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当真拿她怎么样;可是现在看来,这个奕訢真的是不能以常理揣度,是个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亡命之徒。

    那拉氏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去思考恭亲王是如何在自己宫里藏下那个“罪证”,又有没有可能找到证据来揭穿他的栽赃。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这简直是徒劳的,宫里的太监宫女都已经被带走,即使他们之中当真有一个动了手脚的人,那么也早就被恭亲王杀人灭口了。

    绝望与仇恨象藤蔓一样紧紧地缠住了那拉氏的心,她咬牙切齿地在心中诅咒道:“奕訢,奕訢,你若是干脆些杀了哀家便罢,只要让哀家留得这条命在,有朝一日必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从奕訢的本意来说,确实是很想把那拉氏杀之而后快的,一来永绝后患,二来也替若干年后的中国人出一口鸟气。不过就眼下的形势而言,要刚刚即位还没来得及改元的小皇帝下诏杀自己的亲娘,这恐怕是旷古绝今,闻所未闻的事情,也不可能得到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一个大臣的支持。所以奕訢不得不放弃了这种打算,一面指使自己内阁、翰林之中的几个亲信继续指责那拉氏恶逆不道,一面却装模作样地上了一道表,请求为自己刚刚在巫蛊案中去世的生母、康慈太皇太妃守孝二十七个月。

    军机处整个都是奕訢的派系中人,这种要求自然不可能得到批准。三请三驳之后,在朝中大臣的联表恳请之下,奕訢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允改二十七个月为二十七日释服、百日除素从吉,百日一过,仍旧照常办理公务。

    他虽然暂时停止了军机处的活动,可是并没有退出朝廷政务。军机、章京上的官员也清楚这一点,每天从宫里当早值出来,午后接着又跑到恭王府来听王爷的吩咐,简直是把鉴园当作了第二个军机。就从这个时候开始,鉴园凭风楼渐渐成为了大清朝仅次于军机处的政治中心,甚至有些事情,还是在这里先定下方略,才拿到军机处去拟定细节的。相对于宫里的军机处而言,官场中人心照不宣地把这座二层的小楼称为“外军机”。

    这天从早到晚,奕訢连着见了四拨客人,第一拨是与徐继畬单独会面,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徐继畬接受自己的理念:中国是一个太大太古老的国度,长久以来不论官员还是士子,对待外界的威胁已经感觉有些麻木不仁了。如果不狠狠震荡他们一下的话,他们还是会沉浸在这种麻木的快感当中,直到亡国灭种。

    恭亲王说的这些,徐继畬其实早就心里有数。他在福建当巡抚的时候认识了许多外国人,为了写作瀛寰志略,向他们收集了许多外国政治、经济、军事各方面的资料,从这些情报之中,徐继畬深切地感受到名义上自居天朝上国的大清朝,已经远远被“夷狄”甩在后面了。不光是武略不如人,就是在文韬方面,外人也不比中华差到哪里去。他尤其推崇华盛顿,觉得与中国官场中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丑陋面目相比,不僭位号、不传子孙的华盛顿倒是真正地做到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与恭王相识这些日子,他惊讶地发现两个人的心有灵犀之处竟然比比皆是,甚至于自己心中的许多疑惑,也能被王爷一语道破。抛开身份地位不谈,徐继畬倒真是很愿意把恭亲王引为毕生知己的。

    虽然如此,当奕訢劝说他写一封信,给美国公使透露一些信息的时候,徐继畬一时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恭王爷的用心固然是好的,可是借外兵之力成事,这岂不是重蹈安史之乱时候唐肃宗借回纥兵的覆辙?况且,英美根本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一旦两方面搭上了关系,又怎能不付出一点代价便从他们那里得到好处?

    奕訢暗叹一声,他知道即使是徐继畬,也不能接受自己这种迹近卖国的行为,可是没办法,中国要走上近代化的道路,就非暂时对洋人忍气吞声不可,否则技术引进势必成为最大的瓶颈。徐继畬对外国的先进科技应当是有认识的,奕訢决定从这里寻找一个突破口。

    他搓搓手,站起身来在书架上翻检着,从一套《瀛寰志略》当中准确地抽出一卷,拿在手中道:“松翁书中写米利坚叛英独立,当时法兰西遣军渡海,与米国叛军夹攻英军,此事曾记得否?”

    能够战胜强大的英国而获得独立的米利坚,徐继畬一直是深深推崇的。他的《瀛寰志略》之中,用了仅次于英国的篇幅去记述美国,也许在他的心里,已经将美利坚移情于中国之上了。

    只听奕訢道:“松翁知道其一,可未必知道其二。那时候法兰西人所以肯慨然出兵,绝非什么路见不平,而是因为华盛顿应允他们一旦独立之后便给法国商人以贸易的特权,法兰西以商立国,自然百事趋利而往,不但出兵夹攻,而且还供给米国足足八百万元资助与借款。”

    徐继畬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些事情是他从未自美国朋友口中听到过的,不知王爷却又从哪里得知?隐隐只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还没想明白,却听恭亲王又道:“本爵从小听上书房的师傅们讲古,说当年林壮武在广州焚毁毒之时,曾邀一美国教士名裨治文者到场目睹。那时该夷闻说则徐将启外衅,便告诫他说英国不可能听任事情如此了结,若是一意孤行,结果唯有一战而已。但是林则徐唯应以‘不惧,不惧’而已,仍是在虎门烧烟两万余箱。那时候成皇帝给他的诏书之中说‘不患卿等孟浪,但戒卿等畏葸’,事情过去了十几年,如今的朝野上下,仍是无不以强项排外为忠良足嘉,以忍辱负重为庸懦媚敌,议战者虽辱国丧师而犹荣,言和者不问情由必斥以卖国,岂不知战必先以庙算乎?”

    “孙子云,用兵之法须经以五事,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今日之中华,内乱猬起,东南糜烂,是道不如人也;将多畏死,兵备懈怠,是将不如人也;官场愚昧,上下隔阂,是法不如人也。至于天地之利,阴阳寒暑非人力可以扭转,地势死生更有赖大将筹划。如此五而缺四,远不如人,仍是闭目言战,真是有勇无谋的蛮干!”

    虽则颈项有些僵硬,徐继畬仍是不得不点了点头。恭王的这一番话固然很不中听,可是却也一语中的,揭破了道光以降大清在洋人面前处处挨打的症结所在。

    奕訢见他神色动摇,便继续说将下去:“蜀与吴者,世仇也,而能约共伐魏,这是什么道理?只不过伐魏这件事情于蜀吴两国都是有利,如此而已。古者凡战必以利,即令如前明太祖朱元璋那样打着吊民伐罪的幌子,也不过只是为了自己当皇帝而已。为他人之利,而耗费本国粮草、损伤本**士的,吾未之闻也。中华从前虽然是泱泱大国,如今却是枪炮不如人,轮船不如人,商贾贸易不如人。欲要富国强兵,必借外人之力而后可以成事。但是外人并无普渡众生之心,为何要白白助我?越勾践尚能卧薪尝胆十年,俄国彼得罗更能够隐姓埋名在荷兰的船厂之中学徒,成大事又岂有一点亏都不吃的道理!”

    徐继畬有些迟疑地道:“可是王爷,您也知道眼下朝廷里的舆论,若是一力主和,恐怕真的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再者说,英人贪心终究不已,这一次答应他们修约,岂不开彼等倚仗武力要挟朝廷之先河?应允英国修约,必也要与美国法国修约,口岸一开,事将不了,羁縻恐怕更难。”

    奕訢双目之中流露出一种冷冷的光芒,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来:“若是富国图强一定要有一个人去做汉奸,那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如今英俄战事方亟,无暇以大兵顾我中国,倘能与之修约,真是喘一口气的大好时机。若是白白错过,三年之内必有一场大战,到时候中国不能取胜,所失势必更多。”

    看看徐继畬的脸色,又道:“不过松翁可以放心,本爵也不是一个毫没底线的人。英人前次的修约请求之中,有兵舰入江航行等等条款,这些决不可允,否则就真如松翁所说,后患无穷了。至于开埠通商之类,不妨再开几个口岸,松翁也说过民无商不富,国无商不立,口岸一开之后,行商贸易的又岂是外国人而已?”

    他谈得兴起,索性对着徐继畬描绘起他心中的理想来:“本爵想,若是一年之内,朝廷当中能多五十名有松翁这等见地的官员,地方上能够十倍于此,事情便要易为许多。要办到这点,非开风气不可。仁义道德虽然不可说不好,却不能当作洋枪大炮拿来打仗,更不必指望靠它说服洋人不来与我们开战。西人如此好战,事事都以武力相权衡,中国再一味讲求什么性理,将来必定跟南洋诸国一样,动辄被他们所挟制。口岸开得多了,了解外情之人亦必愈来愈多,当中总有栋梁之材,能为国家所用。中国的人是不缺的,缺的只是能办事之人而已缇托ν洹  徐继畬咬牙道:“好,王爷如此身份地位,尚且不怕背媚敌的恶名,继畬一介老匹夫,已经到了墓木拱矣的年岁,又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只望百年后人,尚能记得今日,继畬心满意足。这信要如何写,请王爷吩咐就是了!”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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